第37章 咫尺千山隔(3)(1/2)
“没有一张好脸,没有完璧之身又怎么样没有了心上人又怎么样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是可怜虫吗在这乱世里,贞操比纸薄,人人家破人亡,生不如死的,谁又比谁强一些。”兰生定定地看着我,满面凄然,“你忘记你说的吗要为自己的心而活,哪怕没有肉身,只要这颗心还跳着,就得活着。既然千难万险地活下来了,那就请你再熬一熬、再忍一忍,哪怕为了我……为了像我这样的人,顺带为了我好好活下去,再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直到亲眼看到踏雪了,不要去听别人的。有你这样的女人在等他,我就不信他会这么短命。”说到后来,兰生已是泪流满面。我泪眼模糊间,只觉得他同我说的完完全全是两个主题,可是却又句句如那万般钢刀在戳我的心尖。我定了定神,这才想起方才锦绣谈起非白没有用任何敬语,猛然想起我与锦绣分离的时候她并不确定我心中已然有了非白,那时就连我和非白两人都没有办法确认彼此的心事,更何况是别人
兰生说的确有道理,我与锦绣八年未见,无论当初的锦绣是为了什么样的目的成了原青江的妾,八年后的她有了原青江的骨肉,成了原氏最有权势、最得荣宠的女人,她有了原家最强大的依靠,自己的原姓骨肉、心腹仆妇、暗人,甚至是原氏四分之一的精锐部队,她昔日的初恋情人成了她亲生儿子的竞争对手,如今的她与非白还剩下多少情谊非白向来以忍性著称,是以敌手往往不知其动向深浅。我方才冒失地去探问非白的病情,没准真的着了锦绣的道。
如今的她有充分的理由不想让我回去帮非白,然而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子,共同生活过有一十五年的感情基础,她方才头起一句话又真真切切是担心我的处境,她所说的什么格杀令没有撤销云云,却不无道理。
如果格杀令没有撤销,那就是宋明磊要活捉我回去受封赏,可是我不能让他连累于大哥。当时的我和兰生都自然而然地这样想着。
我们回去的时候,锦绣、于飞燕、宋明磊三个人正围着红翠干娘一起说着话,旁边坐着林老头,红着鼻子呵呵笑个不停,好像主题是孩子。
红翠干娘正说着:“这话老对了,那孩子断了奶,最好还是跟着丫头睡,没日地黏着父母,会坏了两口子的恩爱的。是故每回燕儿的孩子一断奶,我便拎了去替他们养着,好让他们再事生产。”众人一阵大笑。
锦绣笑意盈盈,“大哥,你且不知,二哥和郡主有多喜欢重阳,恨不能在床上排上四个丫头子陪他睡呢。可不像竞儿打小就懂事,不爱丫头们黏着他,喜欢一个人习文练武的,连王爷也说竞儿像他……”宋明磊叹了一口气,目光一阵落寞,“重阳这孩子性子是太老实了些。”“姐姐去哪里了”锦绣淡淡地问道,紫瞳藏着一丝闪烁,飞快地看了一眼站在我身边默然侍立的兰生。
“方才不胜酒力,是兰生扶我回来的。”我回到座席上,尽量淡笑道。我回首对大哥笑道:“各位兄妹,兰生对我恩重如山,木槿想结他为异姓六弟,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十四年前,一群被运往西安卖身为奴的小孩,苦于前途难测,便在一个月圆之夜,偷偷下了人牙子的牛车,结成了野地小五义,以求结伴共渡难关。
十四年后的今天,五个苦孩子皆际遇大变,最高个的黑小子成了威风凛凛的燕子军首领,统率着一支即将出山彻底改变中原战局的大军;最聪明的老二成了武安王府的驸马,而且还有着前朝名臣明氏遗孤的身份;最婀娜的老三成了突厥可贺敦;最美艳的老五也就是我的妹妹成了武安王妃,她的老公是这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之一。而我成了多重身份且富可敌国的君莫问。
在场诸位人人面上笑意浓浓,对着我的建议只差没有欢呼雀跃,只是结拜的心境却大变。可能当场诸人,除了于飞燕以外,没有人心里真正乐意。于是我们野地小五义在十四年后的又一个月圆之夜,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小六义。
八月的天气大雨一场接一场,毫无预兆地下着,像是老天爷不时倒下的一盆盆洗脚水,渐渐浇透了这暑气。
夜半,隆隆雷声中,大雨又浇了下来。
我在床上辗转难眠,心想小时候的锦绣有择席的习惯,又最怕雷电,不知现在如何。思绪才起,就听到吱呀一声,有个身影快速闪了进来。我抬首,闪电照亮了一双圆睁的紫瞳,果然是锦绣。我挪了挪身子,示意她挤在里间,她迟疑了一会儿,我便将伤眼向她凑了凑,让她明白了我的伤眼只能睡在外侧,这样转头不会碰到她。
她似乎松了一口气,轻轻巧巧地跳进来。我欲替她盖上棉被,可她闻了一闻那被子,微推拒了一下,嫌弃道:“那珍珠以前也是大管事,怎么给伤者盖这种有霉味的被子”“此处处于谷底,长年阴湿,所用物件难免潮霉些。”我温言道,取出段月容箱笼里的红狐皮披风轻轻给她披上。我平素喜用水沉香把物件熏过了,但段月容却喜欢玉檀香。这同锦绣的香倒是相似。她自小也爱玉檀香,这次他送来的物件里皆用玉檀香熏过了,我反正没挑的了,好在锦绣不会嫌弃,“八月里冷不着你,先将就披这件吧。”锦绣满意地点了点头,盖着那件红狐皮和我一样平躺着,盯着天花板,一起听着耳畔隆隆的雷声。
过了一会儿,她悄悄伸出手来,轻轻碰了碰我的指头,我便慢慢反握住她的手。她悄然挪过身来抱着我的脖颈,在我身上跨着大白腿,如同小时候一样八爪鱼般抱着我。
“这几年他对你好吗”锦绣头枕着我胸口,低低地问道:“他有没有强迫你、打你”我明白过来,她讲的是段月容。我便轻拍她的肩膀,斟酌了一会儿,诚实道:“我不打他已经很不错了。”锦绣的肩膀微耸,闷在我胸口轻笑了好一阵,又涩然道:“为什么要回来”我在黑暗中微笑,“那你为什么又不要我回来呢”锦绣霍然起身,趴在我胸前,紫瞳瞪着我,“我想你活着。”“我是花木槿,不是那么容易死掉的,你且放心。”我平静地看着她,笑道:“如今武安王侧妃花氏是我亲妹子,燕子军大将军可是我的大哥,左右后台硬着呢。”“你还像以前一样,不怕死的大傻子!”她的声音悠悠传来,“你难道不怕宋明磊会骗你回原家邀功吗”“不就是格杀令嘛,反正你说他也活不长了,那我正好先去黄泉路上等他结伴同行,这样不也挺好”我一下一下地摸着锦绣的青丝,就像小时候安慰害怕雷电的她,“我只是想见他一面说说话罢了。”其实这些话也许原非白全知道。“他有什么好”她迟疑了一阵,紫瞳清清亮亮的,犹豫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喜欢那个四傻子吗”我伸手细细抚着她的脸颊,温笑道:“他有什么好你还不知道吗”锦绣愣了愣,对我淡淡笑了一下,垂下了眼睑,复又趴回我胸前。接下去的那一夜,锦绣再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抱着我一夜沉默,窗外唯有雷声闪电狂舞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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