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地动(2/2)
百悦楼迟氏命案。
绍兴二十五年八月廿九,本城富贾迟银川死于自家百悦楼上。死者迟银川左胸有贯穿刀痕,疑系致命之伤,死者头首被斩落于地,一圆木短棍插于首级腔内,凶手所为之因未明。嫌犯婢女翠乔当场被捕,隔日于狱中自尽。
该案结。
下面落着任内知府的签章官印。戎飞道:“虞姑娘,你真是料事如神,居然真有这宗命案,头颈内插着木棍,这不正是老翁梦境中的断头再生之术么。”
虞可娉道:“我也是撞撞运气,瞎猫碰着死老鼠罢了。”
戎飞道:“既能预见这宗命案,又能料想案子生在宣州,如何是运气二字所能说得看来老翁当年也在宣州无疑。”
娄之英道:“这案子颇有蹊跷,既然致命伤是在胸口,为何凶手还要大费周章弄什么头插木棍的把戏而且嫌犯竟是一位婢女,这位婢女案发第二日便自尽而亡,案子连审都未审,便即结案,似乎过于草率了。”
虞可娉道:“既然有迹可循,那便有望找出真相,二十年也不算太久,当需找到当事之人,最好是当年查办此案的官吏,来问上一问。”
三人向曾提刑说明情由,曾提刑笑道:“原来还真有这么一宗命案,戎老哥,你们算是找对了人,若我记得没错,当年负责办理此案的,正是我的恩师。如今他老人家已经致仕多年,眼下在家里颐养天年,各位要去问他,可随我来。”
几人出了府衙,沿街走了二三里,来到一家府院门前,曾提刑熟门熟路,带着众人径直走入院内,来参拜他的师父郑老官。郑老官年近七十,头发都已花白,但他身体十分硬朗,说起话来声若洪钟,丝毫不见老态。郑老官听闻众人是为二十多年前的旧案而来,呵呵笑道:“这许多年都过去了,居然还有人惦念这个案子,嘿嘿,有趣,有趣。”
虞可娉道:“老爷子,您真是好记性,当年您在府里办差,经手的案件无数,二十年前的旧案,竟连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看来贵人也未必都是多忘事呢。”
郑老官笑道:“别看老夫已经虚七十岁了,脑子可是半点也不糊涂。不过我能记起这个案子,也是因为它过于离奇,又是发生在地动之日,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虞可娉道:“老爷子,便请您将案子仔仔细细、原原本本的讲给我听。死者为谁、他有什么亲朋仇敌、当年拘捕的婢女翠乔又是何人、死者被害之因为何、当时的惨状是否如卷宗所述这些老爷子若能想起,都请一一告知。”
郑老官道:“你小丫头家里也是官府中人吗说出的话倒像个断案老手一般。好,老夫便把心中所记,能说多少就说多少。
记得那是绍兴二十五年临近九月,那日我在府衙当班,前一天刚刚生了几次地动,城里房屋倒塌,伤者无数,大伙正忙得不可开交,忽然接到乡邻报案,说是城里百悦楼出了人命,我便和捕快们一起赶赴现场,到了地方一看,我的乖乖,原来死的竟是百悦楼的老板、城中巨富迟银川!迟银川是彼时宣州城数一数二的大商人、大富翁,手下买卖无数,他这一殁,不亚于又生了一次地动!他是死在百悦楼三层自家书房之内,当时的惨状,啧啧,我是亲眼所见。
前日宣州地动动静虽大,但也没几人死于当场,房屋塌垮的倒是不少,可百悦楼是本城第一大酒肆,建造的十分牢固,却也没有什么损伤。我们接到案子时,心中都想,怕是迟老板运气不好,一个不巧死于地动之故,哪知到了书房一看,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迟老板是死于他杀,那是毫无疑问。
不用仵作查验,我们也都看得清清楚楚,正对门口的躺椅上,坐着一具无头尸体,这尸体胸口被人重重捅了一刀,早已贯穿心肺,后来仵作验实,这一刀当是致命之伤。更惨的是,那颗头颅歪歪斜斜的落在桌角,要说首级被刀斩断,那也不算过于离奇,偏偏头颅的脖腔之处,插着一支鸭蛋粗细的木棍!我和成捕头都是办案无数,可活了这么大,均没见过这等惨相,大伙也实在思索不通,凶手缘何在一刀杀掉迟老板后,还要把头割下,又做了头插木棍的离奇之事。就算是对他恨之入骨,斩掉脑袋也就算了,断没有拿木棍插入勃腔的道理。唉,可惜凶手隔日便在监牢自尽,这离奇的谜题,再也找寻不到答案了。”他说道此处,似乎忆起了当年所见的惨状,摇了摇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