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弃车保帅(1/1)
夏夜里月色暗淡,谢家书房里也是剑拔弩张的紧张
“混账东西,别川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么你怎么敢当着陛下的面如此诬赖于他”老迈的声音出自当今谢氏族长谢珪的父亲、谢彧的爷爷谢宏,谢宏原本是坐在轮椅上的,面前跪着的谢理被谢宏一个巴掌扇到了一侧,可见力道不小。谢宏口中的别川正是谢彧的字,谢彧年少成名,谢宏便为他取名别川。
一旁站着的谢珪这才说话了:“父亲息怒,请父亲顾念身体。”
“谢理都被你宠成什么样了,真是多亏了你这样的父亲,才有了如此不知忠孝节悌的儿子!”谢宏这话骂的可不轻,谢珪方才虽然是在劝谢宏仔细身体,可是长辈训话在谢家这种家教森严的家族,怎么可以打断也难怪谢宏责骂。谢宏显然还不消气:“谢理是你的亲生儿子,难道别川不是我谢家子弟你这样厚此薄彼,如何做的了这一家之主”
谢珪虽然做了谢氏族长,但是谢宏并不放权,如果说方才还只是责骂,这句话明显是一种敲打了。是以谢珪也不敢放肆,只得垂头听训:“是儿子无能,谢理虽有劣迹,确是我谢家的嫡子;别川固然有才,到底是个庶出。”
“我以为你在这个位置上坐几年就会有所上进,到底是我期望太高了!你只一心想着你一个小家,难道就不用为我们谢家想想么一个人拥有多大的权势,不是他坐多高,手底下管着多少人的死活,而是要看看他的眼光有多远,他的能力有多大!像你这样本末倒置,迟早要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你在别川身上下的绊子这些年我一点都不知道我是老了,不是死了!”谢宏一番话说完,手掌拍上轮椅的左侧,忍不住的咳起来。
“父亲,儿子不孝,难以将谢家发扬光大。但是也不至于糊涂至此,别川他冠着谢家的姓氏,我如何会害他”谢珪做了多年家主,可是谢宏对他越来越不放心,族中之事过问甚是详细,谢珪不仅要应付一众家族子弟,还要面对老父亲的斥责提点。
“你确实不用出手害他,你是堂堂谢家家主,你的态度摆在那里,谁敢用他这些年他没少在京中走动,陛下问起他的时候你怎么答得你说他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年少易轻狂得磨磨性子;你与靖国公政见不和,还屡屡帮着楼司徒说什么贵妃僭越中宫我们谢家拥戴正统不假,可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们拥戴的正统不是东宫太子,也不是中宫皇后,谢家只唯皇命从之。再高的位分失了圣心都不会是谢家的主子,你这样是把谢家往死路上逼!素家是姓素,不是吃素!贵妃奉了几座观音,你就真当她不杀生她不出手,自然有靖国公出手;她若是脾气上来了,枕榻之间吹吹风,自然有陛下做主。”谢宏咳的越发厉害,谢珪奉上一杯茶,竟然也被打翻了。
谢宏从前送过女儿入宫侍奉,只可惜那孩子身子弱早早便去了,夫人虽然进宫次数寥寥,可是却从女儿那里听到过贵妃的手段。莫说是寻常的姑娘,就连皇后也只得敬而远之,何苦要得罪陛下的枕边人呢谢珪总觉得后宫与前朝无干,谢宏想到这里便对于儿子的天真有些失望,于是极力教导谢珪:“皇后虽然不及贵妃盛宠,可是贵妃无子嗣,太子却已经稳坐东宫多年,又有陛下扶持,将来登基也是指日可待呀!若是此时不打压素家,等到贵妃将来诞下龙子,一旦陛下母壮主少,恐怕会重蹈吕霍之风,我朝危矣!”
“你不必拿着家国天下做幌子,你要真有这能耐,如今我早已安享晚年,何苦在这听你说这些破事!”谢宏对谢珪的话不置可否,他未说出口的是:贵妃怎么会生下孩子呢素家的女人出身富贵,教养精细,素家的嫡女几乎都精心挑选嫁给皇室子弟,婚后哪个不是琴瑟和鸣可是素家的女子不会生下孩子的,除了这一点,素家女人的一生堪称完美。
谢宏早年编纂史书,先皇疼爱贵妃,爱屋及乌要为素女立传,关于历代素女简直称得上一代传奇。素家的女孩子一出生地位便不比男孩子低,她们被当做将来的王公之妻一样教养,吃穿用度十分精细。贵族之家大多有族学,不过是教个识字,兄弟姊妹在一起玩耍罢了,至多背一背族谱。可是素家女孩子的族学显然不止如此,从诗书礼仪、琴棋书画、弓箭骑射、医药占卜大大小小六十四艺,这样想来难怪三宫六院只有素女才能名花解语,其中道行实在赞叹。素家的族学,只怕是讲武堂、太学也不过如是而已了,花费这样的人力、物力、财力,也难怪就算皇家公主在素女面前总是失了那么一两分风华气度!只可惜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若非素女有这样的能耐,也不至于素家代代能出宠冠后宫的贵妃,却惹了陛下的忌惮,住不进东宫。
谢宏由着小厮推出了书房,留下一声长叹,却未曾注意走廊上有一个小厮的身影。如果谢珪此时出现,一定能认出这人就是谢彧的常随长路。自从谢彧被廷尉府带走,还被人在房中搜出了与秋汶的诗词互答,长路便六神无主,于是便来找家主陈情,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番话。这是什么意思自家公子多年抑郁不得志原来一切都是家主的手段。怎么办怎么办还能求谁呢
书房里,正要告退的谢理被谢珪叫住:“谢理,你今日在朝堂上公然指称谢彧,到底是嫉妒还是受了什么人调拨或是有贵人许了你什么”
谢理脚下已经不稳,脸色煞白,愣了半晌才佯装镇定:“父亲容秉,孩儿朝上所言,句句事实,孩儿一向听从父亲的意思从不私下与几位殿下往来。”
谢珪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知子莫若父,谢理这样说就是真的是某位殿下的授意了,这个儿子含着金汤匙出身当真是愚不可及啊!谢珪失望地摇摇头,看着不成器的儿子声音沮丧:“你且好自为之吧!”
谢理行了一礼往外走去,谢珪跌坐在椅子上,从前他总是心里埋怨老父亲不放权,如今想想或者自己是真的无能吧,或许在父亲眼中他就像自己眼中的谢理一般好高骛远谢珪摇摇头,不去想这些,谢彧注定要成为谢家的弃子,只是豫王殿下又许了谢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