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五章 徐州会议(2/2)
各省执掌军务的鸡毛掸子们从火车上下来之后,会发现恍惚间,自己回到了数年之前。满大街插着黄龙旗,车站门口一水的绿呢子大轿,听差在那里候着,见了大帅立刻过去磕头行礼,口称迎接大帅,随后就请人上轿。
从轿子里朝外看去,大街上净水泼街,黄土垫道,路上看不到行人,道路两旁,一水是背鲁造步枪的辫子兵。将自己那插着羽翎的军帽在手里摆弄着,张雨亭沉默良久,才嘀咕了一句:这玩意,还是他张大辫子会玩,这不还跟前金一样么真他么了个巴子的。
除了街道以及士兵的穿着,接待上,也是十足的前金风格。上好的燕翅席、鸭片烟,赌具,纪女样样俱全。为了照顾大帅们多种不同的口味,张员特意从山东花大价钱请来了八国联军。
包括滞留于山东的扶桑女人,铁勒女人,普鲁士女人,乃至因为生计压力而下海的阿尔比昂女人。山东花界第一流的人物,倒有七成来到徐州,内中包括因此在议会请假,回来从事本业的山东省议会议员两名。
张雨亭到了房间里不久,黑龙江、吉林两省督军先后进来。他们彼此都是儿女亲家,关系格外亲厚,也不招外人。先是抽了二十四筒烟,又打了几把牌九,张雨亭才小声道:
“妈了个巴子的,这张大辫子好阔啊,又是烟土又是娘们,这趟光是本钱就花老鼻子了。虽然他管五省水上警查,负责缉私,是个顶肥的缺,但也没阔到这种地步。他这是干啥”
黑龙江督军是旗人毕植承,人送绰号毕不管,关外三省里有名的无用之辈,向无主张,但是脑子却很灵光。张员摆的排场,最对他的心思,略一思忖,就知其意,摇头晃脑道:
“雨帅,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张员此举,一是拉拢我们各省督军,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吃了他的好处,就不好跟他对着干。二是炫耀自己的财力,有这样的财力,还怕不能成事三是跟冯华甫争夺人心,我们各省督军多为他说一句,冯华帅的力量就弱一分。四就是跟广东军务院那里摆阵仗,辫子兵现在扩充到六十营,差不多都动员起来了。你看看,进城时还看到有大炮。都说辫子军军制老旧,可是他们打仗不要命,实际是一股很可观的力量。如果广东军正府执意与北洋为难,张辫帅说不定就要和他们摆开阵仗较量一番,那时候,就真是那句‘若是黄巢兵来到,孤与他枪对枪来刀对刀。’我看啊,倒是广东没有这份胆气。”
张雨亭思忖片刻,认同毕不管的看法。“这话差不多。我看还多一条,他这吓唬人呢。咱们来徐州开会,带的护卫都不多。他把这么多兵摆出来,就是给咱们示威。张员是个混蛋,真把他惹急了,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如果不肯依从,多半要受害。咱们就先跟着他跑,捧着他说,他但凡要犯混,咱也别拦着他,有什么话等回家再说。”
关外三省督军,与整场战役的关联最小,在北洋体系里,也是最为边缘的那一部分。南北之战,与他们关系不大,北洋盟主,也和自身没什么利害在。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是两字:看戏。
这次督军会议,各省督军大多到场参加,除了他们,另外来的,则是西南共合三路军的代表,以及广东军正府的代表人物。其中以广东的情形最为特殊,军务院派来了孙帝象的全权代表,和原本广东的龙王爷龙齐光,同时出现在徐州,一个地区,两个代表,彼此的阵营却是对立。
龙齐光虽然宣布独立,但是广东民军并不肯买帐,继续发动攻击。孙帝象强大的号召力,加上反水海军带来的两万支步枪,让让龙齐光部下乱作一团。大批有战斗力的部队直接反水,自愿接受孙某改编,龙齐光局势日蹙,最后只能通电下野,改任两广矿务局总办一职。他这次到徐州,目的只有一个:哭秦庭。
既然是北洋的会议,自己这个前北洋干将,就和与会者天然亲近。只要能借到一支部队,就可以翻本。抱着这种赌徒心态,他在徐州四处游说,带来的活动经费,如流水般花出去。可是他一口广东话,大多数人听不明白,敷衍的成分,远多于帮助。
最后倒是浙江督军朱端比较厚道,另外他的处境也不怎么好,曾经的好兄弟吕公望,现在公开反对他坐这个督军。如果不是有松江的北洋军制约,说不定现在自己已经被掀翻。对于龙齐光的遭遇感同身受,加上会说几句广东话,就也热心的指点他:现在话事的,一是张辫帅,一是冯华帅。你要想借到兵,就去问他们谈,和其他人说,是没有用处的。
冯玉璋下榻的驿馆,从早到晚,访客不绝。房间里开了两桌牌九,小房间里还有大烟床。周夫人持家有术,冯玉璋在家里,很少吃烟。但是到了徐州,太太是不会跟来的,他就可以偶尔放纵一把,连带和八国联军较量一番,壮一壮中国军威也不是问题。
他的心情很好,或者可以说,前所未有的好。各省督军里,已经有三分之一,明确表示愿意支持冯玉璋为北洋共主。等到袁氏退位,就拥护冯某为大总统,领导大家与南军相斗。
这里面比较有力量的支持者,一是曹仲昆,一是李秀山。这两人不但自己手握重权,更是山东赵冠侯金兰手足。以赵冠侯重义气的作风,两个兄长支持自己,他肯定不会唱反调,这回的江山,自己算是拿定了。
唯一的一点疑问就是:这么大的一次会议,山东方面,为什么一个代表也没来赵冠侯的架子,是不是太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