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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再会(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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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今春以来,河北、北疆乱事频繁,然而诸君可曾细思,始终参与在这些乱事之中的人是谁始终在其中获利的是谁”周良睨视四周众人,侃侃而谈:“汲桑贼寇攻打邺城,那陆某以参与城守、击杀汲桑的功劳,得授鹰扬将军、代郡太守,这是获利之一也;冀州刺史丁绍麾军与石勒作战,为求冀州北部安定,不得不以中山常山诸郡国的财力物力支持代郡,遂使陆某全据代地,厉兵秣马,这是获利之二也;鲜卑弹汗山祭天大典生变,东西二部杀得血流成河,那陆某借机由代郡出兵,压制诸多部落,拓地千里,这是获利之三也;我又曾风闻一事,据说幽州刺史王浚亦曾出兵草原,却在濡源遭到陆某攻打,损兵折将极多,反倒是陆某收服了草原上的大批晋人流民,威势愈加雄强,这是获利之四也……”

“咳咳……”石鲜心知周良这些日子很不得意,因此言辞未免偏激。尤其是想到当年一个区区军主、豆粒也似的卑贱之人,如今竟然官高为尊,远在自己之上,更是难以压抑? 心中不满。他清了清嗓子,意图阻止周良胡言乱语:“幽并二州的冲突事先毫无征兆,并州表文中也一再说明实属误会。那陆道明确是崛起神速,但此等事殆属天意弄人,恐怕非人力所能绸缪……”

“非人力所能绸缪”周良连声长笑:“你想,王彭祖与刘越石同为朝廷重臣,彼此并无仇怨,王浚何至于不远千里去攻打并州兵马王浚纵然跋扈,何求于中山、常山,为何要冒着冀州震怒的危险,用兵于此地王浚身为骠骑大将军,身份何等尊贵,又怎么会亲自上阵,徒逞匹夫之勇难道他疯了”

石鲜干笑道:“那自然不至于……”

“对啊!”周良用力拍打着大腿,神情竟然有些狰狞:“你再想,王浚昏悖行事,最终离奇身亡,这个过程中何方得益最多难道不正是那野心勃勃的陆遥陆道明此人从来惯于生事,劣迹斑斑!须知枳句来巢,空穴来风,谁又敢说他与此事没有半点干系你敢么你敢么还是你”

被周良咆哮着指到的吏员都连连摆手退后。众人彼此打着眼色,均知这位周从事昔在并州时,最擅长攀扯陷害、罗织罪名,将不愿与之同流合污的官员一一扳倒。此刻虽然落魄了,这一手功底犹在,廖廖几句,就将全不相干的代郡给绕了进来。可怕的是,居然……居然听起来还有几分歪理!

周良眼见自己一举压服诸多同僚,心中十分得意,恍惚间如饮醇醪。他仿佛感到旧日美妙时光再现,似乎新蔡王仍在,而自己依旧是那个权柄在手而坐拥金山银海的亲信重臣。

正在得趣之时,忽然听得厢房以外有人极之不屑地斥了声:“荒唐!”

“大胆!”周良勃然大怒转身,待要将那插嘴之人狠狠批驳,猛然间却似遭冰水灌顶一般,踉跄了几步,脸色变得惨白。

厢房以外,原本是白藏库东南第二座侧门后的通道,因为整片库房被改建成了征北将军府,这条通道将就着当作征北将军府正门大道使用。通常这条大路并不开启,除非有特别隆重的典仪、或是地位特别崇高的达官贵胄前来,否则往来人等都沿着两旁的辅道行走。

但此刻,偏偏便有三人沿着大道正中央漫步而来,两旁还有数十名着甲卫士扈从前进。

三人之中,稍许堕后的一人年约四旬,相貌颇显刚毅,身材更是高大雄壮,正是原任车骑将军长史、后又被征北将军和郁延请为僚佐之首的羊恒羊德容。

羊恒最初出自南阳王司马模的门下,在魏郡本地官员中极具声望。汲桑石勒攻打邺城时,他是极罕见的、能够组织兵力加以抵抗的官员,因而战后得到一致举荐,没有因为新蔡王身死而受到责罚。转任征北将军左长史以来,依旧深受倚重。

走在羊恒前方的两人,右边的是一名身材肥胖、微有须髯的中年人。此刻天气已不甚热,但他满脸油汗,时不时地将宽大的袖管挥动起来扇风。再看他每走几步还停顿片刻,口中呼哧呼哧喘着大气,似乎体质有些偏向虚弱。

周良自从担任兵曹从事以来,拢共也不曾见过此君几回,那几次还都是在一些饮酒放纵或清谈场合,非料民理政之所也。但无论如何,周良总认得此人正是自己的上司,征北将军、尚书仆射、继新蔡王之后坐镇邺城的和郁和仲舆。

这位征北将军怎么会突然迎出正门左近来了想到自己适才大声叫嚷,足可以领个失仪之罪,那些胡乱揣测又恐怕已触怒了那位贵官,周良骇得魂不附体,早已将方才的满腔豪情抛出千百丈外,转而撒腿窜出厢房,噗通一声,便往尘土飞扬的道路旁深深拜倒。

和郁看看周良,皱眉想了想,才认得这人原来是自己的僚属。他看看身边另一人,流露出欲言又止的尴尬神情。

与和郁并肩站立的,是一名身着石青色蜀锦所制华贵袍服的年轻人。这年轻人面如冠玉,双眉斜飞,眼神如电,极显英锐之气,但举手投足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慵懒柔媚之感。

方才叱责自己的声音清朗,想是出自此人。此人如此年轻,竟然能与征北将军并行,看其意态,似乎还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气,究竟是何方人物周良跪伏在地,行礼如仪的同时,心中千百个念头乱转,于是偷偷抬眼观望此人相貌。觑了一眼,只看到颌下一截颈子如玉也似雪白,突然想起一名传说中驻跸于邺城的贵人。

难道是……他不禁心头更加慌乱,支吾了几声,一时想不起该说些什么好,却觉得双手不由自主地大抖起来。

只听得这年轻人向和郁冷笑道:“世叔,我难得举用一人,却不料贵属竟有这许多捕风捉影的猜测着实叫我有些惶恐了。”

和郁根本不去理会周良,而是明显带着讨好意味地呵呵赔笑道:“裴郎君说笑了,此人不过是原先新蔡王幕府中的待罪之人罢了。无知下吏胡言乱语,如何能当得真郎君莫要理会这些,来,我们且入大堂商议要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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