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2/2)
她定亲,他也有些难过,心里空落落的,失去了什么似的。可他不像皇帝,不合心意便怒火滔天,他尊重她的决定,她能过得好,他就没什么奢望了。至于嫁给谁,都不重要,她高兴就行。
“皇上跟前留神,别顶撞他。”他说,“四月里令尊复旨,你还会有求于他。”
她明白,那位主子爷要的就是这个,把人一压到底,让你不得不屈服,届时好拿捏你。不过陆润能提点她,说明彼此之间的情义终还剩下一点。她面对他,常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失望和怜悯并驾,憎恶和敬重齐驱。容实想从他手里拿遗旨,如果他交出来会是怎样的后果宦官弄政,致使社稷不稳,他还能活命吗
她抬眼看他,经历过一些事,愈发的纯粹自然。想起他和让玉的纠葛,她又感到尴尬,“那天大行皇帝接三,我都看见了,你和让玉……”
他面上平静无波,他是有意让她知道的,即便是以这样面目可憎的角色加入,他和佟家终还是有了牵绊,和她有了牵绊。
他以为她会生气,怨怪他糟践让玉,甚至让他远离她,可她没有。她垂头丧气说:“是我和阿玛把她坑进宫的,让她这么年轻就守寡,我心里过意不去。可是我救不了她,先帝给她晋了妃位,有祖制压着,她得一辈子困在这深宫里。”她落寞地望着他,“你扎根在紫禁城里,只有你能长久陪着她。我把她托付给你,请你替我看顾她,她太可怜了,才十八岁。”
有她这句话,他就是赴汤蹈火,也一定为她周全让玉。他颔首,“你放心。”
仅仅是这样简单的承诺,她就已经把担子交给他了。平心而论,她虽然对他失望,但是没有刻骨恨过。世人谁不为自己打算他活在锦绣堆砌的炼狱,再不拼尽全力爬出来,最后只能埋骨在那里。
她松了口气,转头望懋勤殿,“皇上这会儿恨不得活吃了我吧”
他说是,“你欠妥了。”
她也承认,“最坏的后果是害了我阿玛,如果我阿玛有个长短,我唯有以死谢罪。”
他顿了下道:“瞧运气吧,你这里不能再出纰漏了,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他。”
正说着,殿里那些回事的大臣鱼贯退了出来,她忙疾步过去,在殿门外候着,等陆润进去传话。以为皇帝会急吼吼召见她,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结果没有,就这样晾着她,让她在廊子上等了一个时辰。
她站得腿肚子抽筋,又不敢走动,只能木桩子似的钉在那里。终于陆润出来了,向她使个眼色,她会意了,垂袖迈进了门槛。
皇帝坐在一重又一重的黄幔之后,眉宇间寒霜凝集,望之生畏。她跪下顿首,“臣回宫述职,恭请皇上圣安。”
上首的皇帝蹙眉望着她,唇角轻牵,“回宫述职,钟粹宫里爬了回灶膛,得空把自己的事儿全办完了,佟大人好算计啊。”
颂银扒着金砖,越发矮了身子,却不答话。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好,还不如保持沉默。
可是对于皇帝来说,这个时候简直是生平最煎熬。没见到她,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见到了,又觉得自己的怒火泥牛入海,了无踪迹了。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哪怕她犯了再大的错,只要她回头,都可以原谅。
“朕和你说过的话,你从来不往心里去,为什么”他站起来,挥手将殿里的人都遣了出去。走下御座,走到她面前,垂眼看着她,“你和朕使心眼儿,真叫朕难过。你为什么要去热河为什么要去见他为什么要和他过定你以为朕不能把你们怎么样吗朕是一国之君,一道政命就能抄你们的家,把你们发配到黑龙江砸木桩,你当真不怕吗”
“奴才敬畏主子,惕惕然如对天地。以前该说的都说过了,奴才才疏德浅,自觉难承圣恩,请主子准奴才自甘平庸。”她向上敬献造册,“这是老佛爷命奴才拟的陈条,里头都是世家大族的闺秀,恭请主子预览。”
他扬手一挥,将那造册打落在地上,“少顶着太后的名头来堵朕的嘴,朕在想,若是一道旨意颁给你佟家,你能怎么样”
她只是以头触地,“选秀在即,满朝文武千百双眼睛都在瞧着,万请主子三思。”
她所有的话全是推脱之词,可思量再三,也不无道理,朝臣、太后、宗室,没有一方能容他任意妄为。他灰心不已,她就是瞧准了这个,才会有恃无恐。
他冷冷一笑,“罢了,不愿受册封,朕也不逼你。可你听好了,你不嫁天子,这世上就没人配得上你。既如此,今生今世在闺中守着你的名节,守上一辈子。你嫁谁,朕就杀谁,不信只管来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