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暗涌(七)(1/2)
钱妈妈看着面前的人,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上那有些陌生的神情,她的心忽然就一点点镇定了下来。
是了,她们抓不到她的母亲,那么又有什么证据来逼问她呢
谁说她们认识夏月谁说她们要为夏月报仇谁说她们卧薪尝胆就想做些坏事
证据呢
一个都没有。
钱妈妈深深吸了一口气,漠然看了楚维琳一眼。
唯一听她亲口承认过的就只有宝莲,宝莲虽然说话有份量,但是她真的敢把那些事情都说出来吗
钱妈妈觉得宝莲不敢,宝莲若是说了,那就是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她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老太太、太太,奴婢真的不是来替夏月报仇的,奴婢连夏月是谁都不知道,太太,您总要给奴婢一个理由吧。”钱妈妈苦着一张脸,道。
何氏眯了眯眼睛,而后斜斜瞟了楚维琳一眼。
楚维琳暗暗叹息了一声,这钱妈妈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她原本想压下宝莲的事情来,可若压下来了,又怎么说得明白这些事情
“渝妈妈,帮我去唤宝莲来吧。”楚维琳语气疲惫,她有心放宝莲一个好归处,可往事一样样摊在了面上,也不知道章老太太会不会为难宝莲。
钱妈妈一听这话,悄悄咬了下唇。
难道宝莲真的敢说出来
钱妈妈还在猜测宝莲的心思,宝莲就已经进来了,她规矩行礼问安,而后静静站在了中间,等着主子们问话。
楚维琳淡淡与宝莲道:“钱妈妈、善绾、夏月。这几个人的事情,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宝莲进来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抬眼对上章老太太锐利的目光,心中还是有些打鼓。
可她知道,她没有退路的,况且,她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将功赎过”了。
“是。”宝莲应了一声。缓缓跪了下去。而后细细讲起起来。
从法雨寺塔林里遇见那个错把楚维琳认错满娘的老妪开始,到她再寻回去时那老妪说明了她的身世,说她暗示着让楚维琳试探了薛妈妈。说她偷听了章老太太和薛妈妈的对话,说钱妈妈几次三番寻她让她多为自己打算……
说到了最后,眼泪慢慢凝在眼中,饶是宝莲努力瞪大了眼睛。泪水还是簌簌往下落,她一面哭。一面颤着声把事情说完,而后弯下腰磕了个头:“是奴婢鬼迷心窍,听信了善绾和钱妈妈的话,险些酿成了大错。奴婢不敢扯谎。钱妈妈亲口与奴婢说过,她是为了替夏月报仇,才进府来的。”
章老太太听完。面无表情地看着宝莲:“老婆子以为,你主子待你够好了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宝莲的身子抖了抖,没有抬起头来。
何氏小声与章老太太道:“老太太,我记得维琛身边的婆子说过,钱妈妈与维琛也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那些话,对于楚维琛来说,当真是火上添油一般,虽然楚维琳和楚维琛之间没什么好挑拨的,可那些话最终害得楚维琛绞了头发,若是李氏在这儿,只怕要扑上去与钱妈妈拼命了。
“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何氏沉声道。
钱妈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在宝莲陈述的时候,她很清楚宝莲会说些什么,那些事情就是她们做过的,一五一十,可就是因为太清楚了,她的脑袋里才空白一片,直到宝莲闭了嘴,钱妈妈才慢慢回过神来。
这个时候,只有咬死不认了。
钱妈妈佯装震惊,捧着胸口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指着宝莲道:“宝莲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便是要冤枉我,也不该搭上了你自己呀!这府中哪个不晓得,宝莲姑娘是六姑奶奶的奶姐妹,打小一块的情谊,六姑奶奶最是信任你了。这没凭没据的,你抹黑自己也要来拉我下水”
宝莲依旧没有抬头,她哭得厉害,声音里却依旧带着坚韧和悲伤:“是奴婢辜负了奶奶。”
钱妈妈连连摇头,目光在章老太太和何氏之间来来回回,显得慌张又不知所措:“这、这都什么事哦!六姑奶奶,奴婢知道,我们二姑奶奶从前惹了您不快,您要拿奴婢出气也无妨,可也不用让宝莲姑娘扯谎啊!还是这样的谎,宝莲姑娘的名声多要紧呀!老太太、太太,这就是宝莲姑娘的一面之词……”
“够了!”章老太太重重拍了拍桌面,钱妈妈身子一缩,后头的话都咽了回去,章老太太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身子往后头引枕上靠了靠,稍微舒服了一些,才又道,“钱氏,你以为你是谁”
钱妈妈愣怔,不解地望着章老太太。
章老太太不疾不徐,语调却如腊月北风一般透骨冰凉:“我是主,你是仆,我认定你做了,那你就是做了。证据那是衙门里办案子才要的,我府中关起门来,哪有这么多的讲究。你今日认也好,不认也好,没有什么区别。”
钱妈妈愕然,她忽然之间就明白了,这里根本不是她演戏的地方。
章老太太说得对,她只是家中的一个仆妇,根本轮不到她来讲道理摆事实,更何况,她嘴里的事实全是骗人的话。
虽有官府规矩,可这府中各种腌臜事情,有几样是靠官府来弄明白的连阮氏那样的当家太太都无处脱身,她钱氏又能有什么本事
只要有人指正,只要主子们信了,那就是结论了。
“哈哈哈哈哈!”钱妈妈捧腹大笑起来,笑得眼中含泪,笑得直不起腰来,“我真是蠢啊,后知后觉。哈哈!夏月能被逼得自尽,这里还有什么道理可讲能逼死一个,又怎么会在乎再弄死我呢”
钱妈妈一个人笑得疯癫,楚维琳却不觉得好笑,她在章老太太的眼中读到了一丝怜悯,而怜悯后头,更多的是狂风暴雨一般的嘲讽。
“在被逼着自尽之前。可没有谁逼着她去害桂氏满娘。没有人逼着她去妒恨满娘,她自己走错了路,还有脸怪别人”章老太太冷笑道。
“不对!”钱妈妈越发激动了。她几乎是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章老太太,道,“夏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能一步步爬上来。你不敢为难满娘,就刁难夏月!夏月是有苦衷的,我娘与她一块长大,最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月是个什么样的人。与我有什么关系”章老太太的声音抬高了,尖锐的声音像一把刀子。
楚维琳想,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章老太太。即便是这位祖母留给她的印象大部分都是苛刻、挑剔、严厉,却也和现在的并不一样。
“有苦衷和害人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我对她的过去不敢兴趣。也不需要了解,我只需要知道她的错处和惩罚,这才是她应该得了。夏月可怜,那满娘呢”章老太太直起身子,对着钱妈妈道,“我想问时就问你几句,我若不想听了,你又能如何”
话音一落,章老太太忽然扯出一个阴沉笑容:“渝妈妈。”
渝妈妈会意,迅速招了两个守在中屋的粗壮婆子进来,在钱妈妈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拘住了她,又拿帕子堵住钱妈妈的嘴,让两个婆子把她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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