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云远承宣布政使司(十四)(2/2)
宫聚在私底下发牢骚时,曾经说过:“也许丁制军对那些阵亡的军兵喝一声起立,他娘的,那些殉国的袍泽一下子站起来立正答到的话,老子压根就不会惊奇!”这当然只是老都督的牢骚,丁一并没有教死者尸变的能耐。
只不过当他冲着那六七千军兵这么喊问的时候,身边近千听见他所问的话的那些士兵,下意识地咆哮起来:“犯大明天威者,虽远必诛!”而在后面那些军兵,听不清丁一在问什么,但听着前面袍泽的声音,便也跟着嘶声力竭地高呼,“犯大明天威者,虽远必诛!”一波又一波的咆哮声,就在这阿瓦城下汹涌而起,吓得阿瓦城里民众无不颤抖的。
“循吉,拟折上奏。臣闻天下之大义当混为一,昔有汉唐,今有大明……缅甸宣慰使莽纪岁,勾结东吁夷酋明吉逾,私授疆土,又惨毒行于民,大恶通于天。臣一,将义兵,行天诛……斩莽纪岁及以下,宜悬头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我大明云远承宣布政使司,安止四府之地今再挥师东吁,以复失土,以诛奸邪,犯大明天威者,虽远必诛!”
丁一明显是当文抄公当上瘾了,上回抄诸葛武侯的出师表不说,这次是当众公然抄袭汉朝名将陈汤的折子。但无论如何,这一刻他抄陈汤奏折的格式,却的确是极为应景,连万安也不住摇头晃脑,边写边眼眶发红,热泪淌流,男儿生于世间,便当如是哉!
京师之中于谦、王直、陈循、王文等朝廷大佬,并如不万安、王越崇拜丁一那样崇拜景帝;朝廷之中各方士大夫阶层的代表,不论是商辂这类阁臣还是御史言官、诸部侍郎,也不是和那陆战第一旅的军兵盲从丁一那样,去盲从于景帝。
丁一可以豪迈挥洒尽显英雄本色,景帝却就不行了。接到这份奏折时,召丁一回京,派石璞去接替丁一督师,迁许彬去出任布政使的旨意、公文都还没发出。景帝看着这份折子,当真不知道是哭是笑。不知道是安全衙门搞的鬼,还是真的是时间就这么恰到好处,刚刚是在奉天殿朝议之际,这份八百里加急文书,就递了上来。
真的是留给景帝缓冲的时间都没有,他看罢之后还在犹豫,下面首辅陈循就开口了:“圣上,不知道云远战况若何”送上殿来时已经唱名,说云远紧急军书了,所以首辅这么开口也是合理的,军机大事,也不可能皇帝看完,想捂住就捂住,当自己是太祖、成祖么
景帝也只能强作欢颜,挤出笑意说道:“壮哉!如晋真为大明之卫、霍,朕之冠军侯哉!”
然后便也唯有教太监把这折子拿下去,将之使群臣遍视。陈循是很讲究的,示意太监先予于谦,毕竟现时相权就操持在于谦手上,首辅并没有法理上的资格去率领六部,他可以开口,但却不会在朝堂之上,来用这种小动作和于谦争高下,太过低下了。
于谦点了点头,接过那折子看了,饶是他这当了二十年侍郎,历经数朝,又组织团营力挽狂澜的大司马,也看得一时失神,喃喃道:“真陈白袍再世么”然后方才醒过来,这不是君臣私议,而是朝堂之上,把折子递给陈循,再向景帝请恕君前失仪之罪,景帝自然笑道无碍,只因连他自己看了,也是一看失神啊。
陈循有了这两位打底,算是有些心理准备,虽然没有失神,但也看得愣在那里,过了三五息才把折子递给天官老王直,这位向来对于丁某人,是不惮于捧杀……或者说赞赏的,看了二行,但大声道:“壮哉!我大明云远,安止四府之地圣上,召回丁容城之议,可以休矣!”可以不用议了,不用再提了,甚至他还加了一句,“圣上当慎之!宋高身后名,实在不堪!”宋高宗就是赵构,相传十三道金牌召回岳武穆的赵构,他这是直接说召回丁一,景帝就是赵构了,算是倚老卖老,同样也是在景帝和丁一之间,再度插上一刀吧。
景帝听得真是几欲怒发冲冠,他又不是要求和,和赵构有半个铜钿的干系么这怎么能跟宋高宗扯上关系不过此时朝议,他又不是太祖、成祖那样君权、相权把之一手,一言而出,无人敢违的皇帝,也只能强笑道:“天官所言极是,朕安能自坏长城”
只是景帝心口在滴血啊,不单是他的儿子的病,而且云远教丁一这么折腾下去,只怕和关外一般,都是只知阿傍罗刹与结缚罗叉私,不知有天子与他人了!并且如此拓地之臣,景帝再怎么怒,也找不到说得过去的由头来束缚丁一,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