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忏悔书(2/2)
汉斯把枪递到杰瑞手里,同时把枪管抵在杰瑞的太阳穴上。他双手紧紧抓住杰瑞的手,迫使他对准目标。他闭上眼睛。他可以感觉到他的手指被扳进扳机护弓里。他在做正确的事情,为了伊娃。但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无线门铃响了起来。
“有人来了。”杰瑞说,他在飞快地思考逃脱的方法,“如果有人在里面睡觉,他们会醒来的。你逃不掉的。”
“闭嘴。”汉斯说,他从杰瑞手里夺过枪,指着他。
门铃仍在响。
“可能是警察。”杰瑞说,“有人看到我们私入民宅,也许房主听到我们进来了。”
铃声停止了,有十秒钟的沉默,接着传来拍打写作房窗户的声音。
“你现在要是开枪,”杰瑞说,“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闭嘴。”汉斯说,然后他走到窗帘旁。拍打的声音在持续,接着是更长时间的沉默。汉斯在窗帘的一角向外窥视,枪依然指向杰瑞。“是你的八卦邻居。”他说,“她拿着手电筒和她该死的曲棍球棒。好了,她要走了。等等……她走到房子的后面去了。”
“她要进来,我打赌她要叫警察。你该走了。”
“她不会进来的。”
“我把钥匙留在后门了,她可能会进来。”
汉斯回到椅子后面。用枪指向门口。他们等待着。
“别对她开枪。”杰瑞说。
“你还在乎什么?你不是讨厌她吗?”
“求求你了。”
“别担心,我杀了她以后,你可以在忏悔书后面添上一个附言:‘我杀死了邻居。’”
写作房门上的把手转动起来,门开了,是她——史密斯太太,她站在门口挥舞着曲棍球棒。她向前走了两步,杰瑞不知道她是否意识到眼前的危险了。不过令人赞叹的是,她只花了一秒钟就明白当下发生的情况。
“哦。”她说,她一定很喜欢自己发出的那个声音,因为她又说了一遍。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设法逃走的,杰瑞心想,但这个被他毁掉花园的女人,这个被他在房子上涂鸦的女人,这个自从他搬进来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叫嚷着屁股疼的女人,她不会的。当别人想要逃跑,或被吓得瘫痪时,她选择向前进,也许她自以为她能以最快的速度穿过这段距离,也许她自以为眼前这个文身的男人不会真的对这个比太阳年纪还大的女人开火,也许她自以为汉斯冒犯了她,她必须向他挑战。
汉斯扣动扳机。
枪响了,枪声极其响亮,在房间里震荡,杰瑞顿时感到耳朵生疼。出于本能,他用两只手捂住耳朵。但史密斯太太没有像杰瑞那样做,相反,她向前迈了两步,好像不相信她会被枪击中似的。她停下脚步,看着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子弹似乎没有伤到她,或者完全打偏了。但鲜血从她胸前汩汩直流。她跪了下来,脸紧缩成一团,她用曲棍球棒支撑自己,奋力站了起来。
“你怎么敢?”她说。
汉斯再次扣动扳机。
枪却发出一声咔嚓的声音。
“他妈的,怎么搞的?”汉斯说,但杰瑞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几个月前,他坐在桑德拉身边不停地旋转弹筒,所有的子弹都乱了顺序。现在,撞针已经落在空弹壳上,这里的子弹已经杀死了他的妻子。汉斯把枪偏向另一边,所以他可以看个究竟。就在这时,亨利开口说话了:“行动!”他尖叫着,那个词撞击着杰瑞的大脑,几乎和枪声一样嘹亮。其实杰瑞知道,自己也喊出了这个词。
就在汉斯扣动扳机的那一刹那,他用肘部猛击中了汉斯的腹部。子弹打歪了,打中了墙。杰瑞在椅子上转过身,现在战斗已经开始了,这是他应该做的,他心想,一场战斗难道不是结束事情的最好方式?发疯一般老套的互殴。不过,赤手空拳的打斗是汉斯的看家本事,他知道该如何做。不过,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那就是汉斯还有枪。现在,枪口再次对准了杰瑞。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他的肚子如在灼烧一般,像是肾脏被点燃了。他双腿瘫软,房间里正一寸一寸变暗。他用手握住汉斯的手,把枪推开,让它指向别处。一年前,一发子弹射向了他妻子,一年后,一发子弹射向史密斯太太,一发射进墙壁,一发射进他的肚子。现在,还剩下两发。
“刀!”亨利说,“拿起刀!为了上苍,别磨磨叽叽的!”它就在桌子上,他可以看到它,但够不着。汉斯正在把枪对准他,他的动作慢吞吞的。先是指向墙,再指向椅子,接着指向杰瑞的肩膀,最后对准他的胸口,随着枪一步一步对准,汉斯脸上的表情也在变化,先是愤怒,然后是沮丧,继而是微笑。一个“去你妈”的微笑,一个“我赢了”的微笑。“下一个轮到伊娃。”汉斯说。
曲棍球棒,一端仍然紧紧地攥在史密斯太太手里,在空中挥舞,击中了汉斯的前臂,虽然力量不够大,没有打断骨头,但足以把枪击落在地板上了。汉斯伸手去捡枪,杰瑞伸手去够刀。他恍若看到它从桌子上掉落,滑到地板上了,但没有,他的手正紧紧抓住刀柄。他不再犹豫了,拿起刀向杀死他妻子的男人刺过去,为了桑德拉,为了花店老板,为了苏姗,为了伊娃,为了受到过这人伤害的每一个人,为了那些被“阿尔茨船长”毁掉的所有人。更重要的是,为了他自己。他想起他所有的愤怒,拼尽全力向汉斯砍去。
它刺进汉斯的脖子。
刀横切了进去,没入汉斯体内,切成一个斜角。刀尖从前面露了出来。杰瑞使出浑身的力气,向前推,想把整个脖子切开,但切不动。这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汉斯垂下拿枪的手,另一只手捂住脖子,血液像喷泉一样射出来,喉咙里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挺直身体,双手捂着,不想让血流出来。但没有用。他眼睛里的光已经开始暗淡褪色,他趔趔趄趄,靠在墙上,刀仍然扎在他的脖子上。杰瑞俯身捡起枪,指着汉斯。
“这是为了桑德拉。”他说,但还没等他扣动扳机,曲棍球棒又回到了视野之中。它在他眼前挥舞着,一个顽固的老女人握着它。球棒击中杰瑞的前额,那一瞬间,世界上所有的灯光通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