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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秃鹫·鳄鱼——成丁礼的故事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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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庚,听说夏婕要到复旦大学读书去了?”年轻轻脸上就起皱纹的“犟老头”问道。

“是啊,这是喜事,所以我请你们喝酒,喝杯喜酒。”他言不由衷地说。

“对她来说当然是喜事,对你就不一定了。”后脑勺上有一块钱状癞疤的“憨癞疤”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她的喜事就是我的喜事。”他闷闷地喝了一大口酒说。

“你别自欺欺人了。你放她走,明摆着的,鸡飞蛋打一场空。”“犟老头”嚼着花生米幽幽地说。

“不会的,夏婕不是那种人一走茶就凉的女人。”他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有底气。

“一个是上海复旦的大学生,一个是边疆农场的小工人,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这关系还能维持得下去?”“憨癞疤”瞪着被酒精烧红的眼睛,说。

“三分场有个女的,考进了地区卫校,毕业出来不过是个小护士,嘿,一个学期还没学完呢,就给男朋友寄来了绝交信。”“犟老头”一面斟酒一面说。

“我……我总不能说不让她去读书吧?”他用一种征询的眼光望着两位酒友说。

“你尹长庚能拦得住她吗?”

“你不给她去读大学,等于毁了她的前程,她会记恨你一辈子的。”

“那我……”想起自己所爱的人就要远走高飞,很有可能这辈子再也回不到他身边来了,他一阵伤感,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长庚,你也别太难过了。来,喝酒,一醉解千愁。”“憨癞疤”替他的空酒杯里倒满酒,劝慰道,“也有可能夏婕爱你爱得发狂,舍不得离开你,就像书上所说的那样,女大学生毕业后放弃大城市优越的工作和生活条件,志愿回到边疆农村,嫁给自己所爱的农民。”

“这种事,恐怕只有书本上才有。”“犟老头”撇着嘴角说。

“长庚,我敢用一百元赌你一元,就凭你们现在的关系,夏婕回到上海,马上就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憨癞疤”说。

“这个女人也太厉害了,几句甜言蜜语,你就砍柴、挑水、做饭,白白为她做了几年长工。”“犟老头”愤愤不平地说。

“话不能这么说,夏婕她待我不错的。”他喃喃自语道。

“算啦,算啦,不说这些了。你是天字第一号傻瓜,被人耍了还当是被人爱了呢。现在最要紧的问题是,你究竟舍不舍得她离开你?”“憨癞疤”把酒瓶里最后一点酒匀在三只空酒瓶里,直截了当地问。

“我做梦都想跟她在一起。”

“那你就去吃她一盘,攻破最后一道防线!”“犟老头”恬不知耻地说道。

“像夏婕这样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的女性,最重视自己的声誉了。吃她一盘,这就是最好的绳索,紧紧拴住她的心,飞到天涯海角,也能把她拉回你身边来。”“憨癞疤”也竭力怂恿道。

“不不,这样做,太不道德了。”他慌乱地摆着手说。

“道德?她讲道德吗?你长庚侍候她这么几年,她说走就走,也不跟你商量,这就道德了吗?”

“什么道德不道德的,无毒不丈夫!”

“就算付你这几年的工钱,她也该这么做。”

“她不是口口声声说爱你吗?那就不该停留在口头上,而应该落实在行动上。”

“来,干了。”“犟老头”举起酒杯说。

他把一大杯酒一饮而尽,心里升腾起一股如火的激情。酒壮英雄胆,他真的踏着月色摸到夏婕的房间去了。

当他打着酒嗝走到夏捷床前时,她已入睡。破陋的屋顶漏下一束月光,正照在她的脸上,她白皙清秀的脸微笑着,唇角有一丝妩媚的笑,就像一朵沐浴在春风中的海棠花。她肯定又梦见自己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学教室里了,他想。她曾告诉过他,她最幸福的时候就是梦见自己变成了大学生。他鼓起勇气,撩开了蚊帐。天气很热,她只穿着简单的睡衣,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青春的体香。他有点把持不住了,伸手去触碰她的胳膊,但他太紧张了,手颤抖着。她大概在梦中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仄着脑袋,身体蜷缩起来,搁在枕头上的手,纤指微屈,显得那样娇弱,像在乞求保护神。

他忽然惊出一身冷汗,酒醒了一大半。“我不是发过誓要保护她吗?我为什么昧着良心玷辱她,摧残她?”他吓得缩回手,退到蚊帐外。他想走,可又舍不得。“这是爱情,很自然的事情。”他试图对自己的行为做出一种合理的解释。“不不,这是兽欲!”他的良知跳出来抗议。“我爱她,我需要她,我离不开她。”“你用卑鄙的手段占有了她,你留住了她的人,能留住她的心吗?”“我想和她生生死死在一起。”“你自己在边疆农场受苦还不够,还想把你所爱的人拉来为你殉葬吗?”他的内心充满矛盾,良知和私欲在激烈斗争着。他隔着蚊帐在她的床边站了整整一夜,什么也没做成,只是望着她发呆。公鸡发出第一声啼叫,他如梦初醒,强烈的自卑感袭上心头,失去了最后的勇气,双手捂着脸,踉踉跄跄奔出房门。

几天后,夏婕离开了农场。

他希望爱情的红线永远不要扯断,可事实是无情的,他等了半年,没收到她一封信。“憨癞疤”老用嘲讽的眼光看他。“犟老头”甚至敢拍着他的脑壳说“你真是个窝囊废”。有人还谣传他是个假男人。他很后悔,也很委屈,觉得没有脸面再在农场待下去了。州教育局到农场来招募教师,充实偏僻山区小学的教学力量,他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到了戛蛮寨。

“我喜欢戛蛮寨的姑娘,爱喝古宗人酿的米酒。”总有那么些人爱探究他为啥要上山的秘密,他就用这两句话来搪塞。连泽龙康都信以为真了。因为在古宗汉子心目中,姑娘和米酒是具有无穷魅力的。

母麂和小黄麂逃得无影无踪了,摇曳的灌木也停止了摆动,他两手空空,离开大湾塘。他惘然地走着,肚子已饿得麻木了,胃一阵阵痉挛,但并不觉得疼。太阳偏西时,他在一棵大青树的丫杈上找到一丛鸡素果,红皮黄芯的果子有股荔枝的香味,他剥皮吃了几颗,肚子胀得难受,屙了泡屎,大便像青苔一样绿,还夹着血丝和脓。要是把黄麂放在篝火上炙烤,吱吱冒着油花,飘着异香,皮脆肉嫩,那滋味,啧啧,绝不会比国宴上的烤乳猪差。要是你杀了它们,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没人会晓得你的残忍,而你却得到了实惠;你放了它们,没人会欣赏你的慈悲,而你却要遭罪。你活该饿死的!他诅咒自己是个废物,他觉得自己不是男子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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