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2012年2月)(1/2)
玛丽安上了康奈尔的车,坐在副驾上,关上了车门。她没洗头,把脚提起来,踩在座位上系鞋带。她闻起来有水果利口酒的味道,不难闻,但也不好闻。康奈尔上了车,发动引擎。她看向他。
你安全带系好了吗?他问。
他凝视着后视镜,仿佛这是普通的一天。其实现在是清晨,前一天晚上他们在索兹参加一个私人派对,康奈尔没喝酒,玛丽安喝了,所以没一件事是正常的。她顺从地系上安全带,以表明他们还是朋友。
昨晚很抱歉,她说。
她试图用这句话表达几层意思:她很抱歉,尴尬得不行,同时还装作有点尴尬,以嘲讽和稀释她真正的尴尬,她预感自己会或者已经得到原谅,她不想把那件事“小题大作”。
忘了它吧,他说。
好吧,我很抱歉。
没关系。
康奈尔把车开出了停车道。他似乎没在想那件事,但不知为何,她对此并不满意。在他允许她翻篇之前,她想要他承认刚才发生的事,或许她只是想进行自我折磨。
我不应该那么做,她说。
没事,你当时醉得不轻。
这不是借口。
还神志不清,他说,我后来才发现。
嗯。我的确感觉我在袭击你。
他笑了。她将双膝收起,抵住胸口,双手握住肘部。
你没有袭击我,他说,这种事很正常。
以下是事情的经过。康奈尔开车送玛丽安去他们共同的朋友家庆生。他们已经安排好在那里过夜,第二天早上由康奈尔开车送她回家。路上他们听着吸血鬼周末 (1) 的歌,玛丽安用一个银色酒壶喝金酒 (2) ,谈论里根政府。你要喝醉了,康奈尔在车上跟她说。你知道吗,你的脸很好看,她说,别人其实跟我说过,说你的脸好看。
到了午夜,康奈尔不知在派对上转到哪里去了,玛丽安在杂物房里找到了她的朋友佩吉和乔安娜。她们一面分喝一瓶君度,一面抽着烟。佩吉穿着一件做旧的皮夹克和条纹的棉麻裤子。她的头发搭在肩头,她不断地将它甩到一边,拿手穿过发间。乔安娜脱了鞋,坐在冰柜上。她穿着一件没有形状的长衣服,像孕妇衫,底下是一件短袖。玛丽安靠在洗衣机上,从兜里掏出金酒酒壶。佩吉和乔安娜在讨论男人的穿衣风格,尤其是她们的男性友人的品位。玛丽安光是站在那儿就很满足,她把身体重心几乎全压在洗衣机上,嘴里漱着金酒,听她的朋友们说话。
佩吉和乔安娜都是玛丽安在历史政治系的同学。乔安娜已经在规划她的毕业论文了,她要写詹姆斯·康诺利 (3) 和爱尔兰工会代表大会。她总是在推荐书和文章,玛丽安要么读过,要么读过一部分,或者读过概要。大家认为乔安娜是个严肃的人,她的确很严肃,但她也可以很好玩。佩吉其实不太能“欣赏”乔安娜的幽默,因为佩吉的个人魅力与其说让人发笑,不如说是叫人害怕,同时又很性感。在圣诞前夕的某个聚会上,佩吉在她们的朋友德克兰家的卫生间里分给玛丽安一条可卡因,玛丽安居然吸了,至少吸了大半。它并没有给她的情绪带来特别大的影响,只是让她在随后几天里时而觉得这么做很有趣,时而感到愧疚。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乔安娜。她知道乔安娜不赞同这种行为,因为玛丽安自己也不赞同,但乔安娜要是不赞同某些事,她不会仍然去做。
乔安娜想要从事新闻业,而佩吉似乎根本不打算工作。目前为止这对她来说不是问题,因为她和很多男人约会,他们愿意赞助她的生活方式,给她买手提包和昂贵的毒品。她喜欢在投行或会计师事务所上班的男人,年龄比她稍大些,二十七岁,有很多钱,和非常理性的律师女朋友同居。乔安娜问过佩吉,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活到二十七岁,男友每天彻夜不归,和小姑娘抽可卡因。佩吉一点都不生气,她觉得这个想法很有趣。她说到时候她反正已经嫁给俄罗斯寡头了,她根本不在乎他有多少女朋友。玛丽安不禁开始设想自己大学毕业后会干吗。对她来说,几乎没有哪条路是绝对不行的,哪怕是嫁给一个寡头。她晚上出门时,街上的男人会冲她喊出最不堪入耳的话,很显然他们并不为渴望得到她而感到羞耻,恰恰相反。在大学里,她经常感觉自己的大脑无所不能,它能整合她输入的任何东西,仿佛她的大脑里有一台强大的机器。她做什么都很顺。她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干什么。
杂物房里,佩吉问起康奈尔在哪里。
楼上,玛丽安回答,和特里萨在一起吧,我猜。
康奈尔最近在和她们一个叫特里萨的朋友自由约会。玛丽安对特里萨算不上有什么意见,但她发现自己经常无缘无故撺掇康奈尔说特里萨的坏话,而他总会拒绝这么做。
他的衣服挺好看的,乔安娜主动说。
还好吧,佩吉说,我是说,他长得还可以,但他老穿运动服。我怀疑他连西装都没有。
乔安娜再次试图和玛丽安对视,这次玛丽安回应了她。佩吉看见了,故意吞了一大口君度,然后用拿瓶子的那只手擦了擦嘴。怎么了?她说。
好吧,他不是来自工人家庭吗?乔安娜说。
这也敏感过分了,佩吉说,就因为某些人的社会经济阶层,我就不能批评他们的着装品位了吗?得了吧。
不是的,她不是这个意思,玛丽安说。
你知道的,我们其实对他非常好,佩吉说。
玛丽安发现自己此刻无法正视她的朋友们。“我们”是谁?她想问。但她没问出口,从佩吉手里拿过那瓶君度,喝了两大口,酒微温,甜得恶心。
凌晨两点左右,玛丽安已醉得一塌糊涂,还被佩吉说服,在卫生间里跟她合抽了一卷大麻,她看见康奈尔站在三楼的楼梯平台上。上面就他一个人。你好,他说。她靠在墙上,醉醺醺的,希望获得他的注意。他站在楼梯最顶层。
你跟着特里萨跑掉了,她说。
是吗?他说,有意思。你彻底神志不清了,是不是?
你闻起来有香水味。
特里萨不在这儿,康奈尔说,因为她没来参加这个聚会。
玛丽安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很蠢,但感觉不赖。过来,她说。他走过来,站在她面前。
什么事?他说。
你喜欢她胜过喜欢我吗?玛丽安说。
他帮她把一束头发捋到耳后。
没有,他说,公平地说,我还不怎么了解她。
她在床上比我好吗?
你喝醉了,玛丽安。你要是清醒的话,你根本不会想知道答案。
所以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她说。
她基本上是在单向地和他对话,同时试图用手解开康奈尔的衬衣纽扣,甚至都不是性感地把它解开,因为她喝醉了又嗑嗨了。而且她还没完全解开那颗扣子。
不,当然是你想要的答案,他说。
于是她吻了他。他没有惊恐地往后弹开,但很坚决地后退,说:好了,别闹。
咱们上楼去吧,她说。
嗯。我们正在楼上。
我想要你上我。
他皱了皱眉,如果清醒的她看到他这个表情,会假装自己是在开玩笑。
今晚不行,他说,你喝得烂醉了。
这是唯一的理由吗?
他低头看她。她一直想对他的嘴型进行评价,告诉他它有多么完美,但她忍住了,因为她想知道答案。
没错,他说,就因为这个。
所以要是我没醉的话,你会同意的。
你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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