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特别法庭(2/2)
“你认为那意味着什么吗?”费德勒问。
“我知道曼斯顿把芬南的案子搞得一团糟。我估计他不想让蒙特受审是因为他怕自己在工作中的失职被人知晓。”
“如果蒙特被抓,会对他进行审判吗?”主持人插话问道。
“就要看是什么人抓他了。如果警察抓住了他,就会上报给内务部。那他就一定会被审判,肯定的事情。”
“如果是你们情报部门抓住他呢?”费德勒问。
“哦,那就不同了。我们估计他们在进行审讯后,会用他来交换被你们抓住的人。也可能会打发掉他。”
“打发是什么意思?”
“处理掉他。”
“就是干掉他?”现在都是费德勒在发问了,法庭人员则在不停地记录。
“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我从来没有干过那种事。”
“他们不会对他进行策反吗?”
“会,但没有成功。”
“你怎么知道没有成功?”
“哦,天哪,我已经对你说过很多遍了。不要老是问我同样的问题……我当了四年的柏林站站长。如果蒙特成了我们的人,我肯定会知道的。我不可能不知道。”
“很好。”
费德勒似乎对这样的回答很满意,不过,他心里明白,法庭上的其他人未必满意。他开始把重点转到“滚石”行动上来,又让利玛斯听了一遍那些情况:行动文件的传阅采取了特别的保密措施,给哥本哈根和赫尔辛基的银行寄信,利玛斯收到的一封回信。费德勒对着法庭,又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我们没有从赫尔辛基银行得到回信,其原因不明。不过请允许我再详细说明一下。利玛斯在6月15日把钱存进了哥本哈根的银行。在你们手上的材料中有一份复印件,就是皇家北欧银行给罗伯特·朗的回信。罗伯特·朗是利玛斯在那家银行开存款账户时用的假名。从这封信中(在材料的第十二页),大家可以看到当时的存款数目是一万美元,在存入后一周被账户共同开户人取走。我们这样设想一下,”费德勒把大家的目光引向坐在前排一动不动的蒙特,继续说,“被告也不否认6月21日他就在哥本哈根,名义上是执行‘部门’的秘密行动。”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
“利玛斯去赫尔辛基是他第二次出国去存钱,具体时间是9月24日。”他提高声调,转身直视蒙特。“而就在10月3日,蒙特同志秘密地去了一趟芬兰,还是以替‘部门’办事的名义去的。”法庭上一片寂静。费德勒过了一会儿,慢慢地转身面对法庭。他压低嗓音,用明显的威胁口吻问道:“你认为这些都是巧合吗?好,那我就再提醒你一些事情。”
他转而问利玛斯:“证人,你在柏林活动期间,和社会统一党中央前任秘书卡尔·雷迈克建立了关系。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他是我发展的间谍,后来被蒙特的人杀了。”
“一点不错。他被蒙特的人杀了。除他之外,还有好几个间谍在进行审讯前就被蒙特同志杀了。但他在被蒙特杀死之前,是英国情报机构的间谍吧?”
利玛斯点了点头。
“请你说明一下雷迈克和你称为头儿的那个人的会面情况。”
“头儿从伦敦来柏林见卡尔。我想因为卡尔是我们最有成绩的间谍之一,所以头儿才要见他。”
费德勒打断说:“他也是最受信任的间谍之一吧?”
“是的,是的。伦敦方面很喜欢卡尔,对他很信任。头儿来后,我安排卡尔去我的住处,我们三个人一起吃晚饭。我心里其实并不愿意卡尔去我的住处,但又不好对头儿说。伦敦方面有他们的想法,令人难以琢磨。我那时非常担心他们会找借口把卡尔划归伦敦方面直接联系,伦敦方面做得出那种事情的。”
“所以你就安排了你们三人见面。”费德勒不客气地插话,“那后来呢?”
“头儿事先要求我给他一刻钟时间,让他单独和卡尔在一起。那天晚上,我就以威士忌酒喝光了,离开公寓去了德·扬的住处。我在德·扬那里喝了几杯酒,借了一瓶威士忌,这才回去。”
“回去的情景怎样?”
“什么意思?”
“你回去时,头儿和雷迈克是不是还在说话?如果在说话,他们在说什么?”
“我回去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在谈话。”
“谢谢你。你可以坐下了。”
利玛斯回到房间后面的座位上。费德勒转向三名法庭人员,又开腔了。
“我想先谈谈间谍雷迈克,已被人枪杀的卡尔·雷迈克。在你们面前的材料里,有雷迈克给在柏林的利玛斯送去的所有情报清单,这些还是利玛斯能回忆起来的一部分内容。这是一份触目惊心的卖国记录。请允许我为大家说明一下。雷迈克给他的主子提供了我们‘部门’完整而详细的人员和工作情报。他那时候竟然能够提供我们‘部门’最秘密的工作安排,连利玛斯对此都觉得有些意外。他作为党中央的秘书,可以拿到各个秘密会议的记录。
“这对他并不困难,因为他的工作就是整理编辑会议记录。可雷迈克能接触到‘部门’的机密,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是谁在1959年底共同推举雷迈克进入人民保卫委员会的?那可是党中央里一个非常重要的委员会,是协调和讨论安全部门事务的机构。是谁建议让雷迈克有权接触到‘部门’的秘密文件?是谁自1959年开始(也就是蒙特从英国回来的那一年,请大家注意),在雷迈克职业生涯中专门把他往重要岗位上推?让我来告诉大家那个人是谁。”费德勒庄严宣布,“就是汉斯·迪爱特·蒙特,是他一直在暗中保护雷迈克从事间谍活动。我们来回忆一下雷迈克是如何在柏林和西方间谍机构接上头的,他是怎么会就选中德·扬的汽车,在车里放胶卷的?你们对雷迈克居然有那种预见性而不觉得惊讶吗?他怎么会知道在哪里、在哪一天找到那辆特定的车?雷迈克自己没有汽车,他不可能是从德·扬在西柏林的住处就开始跟踪吧。他能那样做只有一种可能—是我们安全机构里有人让他那么做的,并且在德·扬的汽车一过检查站就马上通知他。蒙特能做到这一点,是他把这些情况告诉了雷迈克。我在此再次强调,幕后人物是汉斯·迪爱特·蒙特,雷迈克只是他的仆从,是蒙特和他的帝国主义主子们的联络工具!”
费德勒停了停,平静地接着说:
“蒙特—雷迈克—利玛斯:串成了一条线。而全世界都采取这样一个特工活动原则,那就是尽可能实现单线联系。所以利玛斯到现在还坚持他完全不知道蒙特的罪行,也就不奇怪了。反而说明他在伦敦的上司对他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滚石’行动一直是在极度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大家都已了解这一点。利玛斯只是大概了解到吉勒姆领导的那个部门表面上仅仅研究我们国家的经济情况,他怎么会想到那个部门其实是负责‘滚石’行动的呢?我要提醒大家,就是这个彼得·吉勒姆,作为英国情报机构的高级官员,曾在英国参与了对蒙特活动的调查。”
主席台后坐着的那个年轻一些的男人,抬了抬手中的铅笔,用锐利的目光看着费德勒问:“如果雷迈克是蒙特的同谋,蒙特为什么又要杀了他?”
“蒙特那是不得已。雷迈克那时已经受到怀疑。他的女人说话不注意,已经使他暴露。于是蒙特决定现场处决他。蒙特先让雷迈克逃跑,然后杀他灭口。在那以后,蒙特又暗杀了雷迈克的女人。
“下面我要对蒙特的间谍活动作一些推测。1959年他回到德国后,英国情报机构开始等他的回音。那时他们还不知道蒙特是不是真心合作,所以他们先给了蒙特一些指令,等着看结果。他们愿意付蒙特钱,对他有很高的期望。那时候蒙特的官位还不高,还没有进入情报部门和党的高层。可那时他就能掌握一些情报了,他就把他知道的情况报告给了英国人。那时他只有自己和他的主子进行联系。我们估计他和英国方面的人在西柏林或北欧国家会面,他利用短期出差的机会,在那些地方接受英国人的讯问。起初英国方面肯定也很小心谨慎—那很正常—他们焦虑地对蒙特送来的情报进行分析、比对,怕蒙特玩双面间谍的把戏。后来英国方面逐渐认识到他们确实捕到了一条大鱼。蒙特一直以工作认真、高效著称,可他把这些用到了进行卖国勾当上。开始的时候,我猜测,我根据自己长期从事情报工作的经验,还根据利玛斯提供的证据,英国方面在开头的几个月内没敢让蒙特发展间谍网,而是让他单独行动。英国方面直接和他联系,付钱给他,绕开其在柏林的机构而直接对蒙特发指令。英国方面为此在伦敦成立了一个以吉勒姆为首的小部门(吉勒姆是在英国对蒙特策反的人)。那个部门的真正职能即使在伦敦也是保密的,只被一部分特定的人知晓。他们运用一套称之为‘滚石’的方法付钱给蒙特,可以肯定英国方面对蒙特送来的情报非常的重视。大家现在都明白了,尽管利玛斯还说他不可能不知道蒙特是间谍这件事,实际上他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蒙特送过钱,而且他从雷迈克手上得到的情报,实际上是蒙特搞来后,通过雷迈克和利玛斯送到伦敦去的。
“到1959年底,蒙特通知他伦敦方面的主子,说他在我们党中央找到了一个人充当他和伦敦方面的联络人。那个人就是卡尔·雷迈克。
“蒙特是如何找到雷迈克的呢?他不怕雷迈克拒绝为他做事吗?大家不要忘了蒙特的特殊地位:他能接触到所有的秘密文件,可以进行电话窃听,可以私拆信件,可以派人监视。他还可以随意对人进行审讯,可以用手中掌握的生活丑闻要挟对方。总之,即使他不能把人拉下水,也有办法保护他自己不暴露。”费德勒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他完全滥用了人民赋予他的权力。”他恢复了以前的语调,接着说下去:
“大家都知道了伦敦方面的伎俩。他们将蒙特的情况列为最高机密,他们默许蒙特招募雷迈克进来,部署蒙特和英国驻柏林机构间的非直接联系,也就是通过雷迈克和德·扬以及利玛斯联系。所以大家应该这样来理解利玛斯提供的信息,这样才能了解蒙特的卖国行为。”他转过身来,直接面对蒙特,大声说:“你是阴谋家,恐怖分子。你出卖了人民的利益!”
“我的话基本结束了,仅还有一点要说明。大家一直以为蒙特是人民忠诚而尽职的战士,那是因为他除掉了所有可能揭发他罪行的人。他以保卫人民利益为名,干着法西斯卖国勾当。并且设法一步一步在我们‘部门’里往上爬。还有什么比这更严重的罪行吗?为此,一直在护着卡尔·雷迈克的他,发现雷迈克已经被人怀疑的时候,立即就下令将雷迈克当场处决。出于同样的原因,他还派人杀死了雷迈克的女人。请你们向中央汇报看法的时候,一定要说明这个人的行为是如何的残忍、恶毒。对汉斯·迪爱特·蒙特来说,判他死刑都是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