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柏林墙(1/2)
“如果是这样的话,阿历克,”她过了一会儿才问,“我在此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她的语气很平静,有些就事论事的意味。
“我也只能根据我知道的情况和我们走前蒙特告诉我的情况进行一些推测,丽兹。费德勒对蒙特起疑,蒙特从英国回来后就引起了费德勒的怀疑,他认为蒙特是个双重间谍。他恨蒙特,那也不奇怪,他有理由恨蒙特,而且他对蒙特的怀疑也是正确的,蒙特确实是伦敦方面的人。由于蒙特一个人很难除掉已经有些势力的费德勒,所以伦敦方面就决定帮他把费德勒干掉。我知道他们很会设圈套,很会搞这种事情,知道他们经常聚在一起商讨这类计划。他们明白仅仅除掉费德勒并没有用处,因为费德勒会把他的怀疑告诉朋友,或者将之公之于众。所以必须彻底消除别人对蒙特的怀疑,让他重获大家的信任。这就是他们要为蒙特做到的事情。”
他把车换到左边的车道,想超过一辆大货车。而那辆大货车也突然换道,使他不得不猛踩刹车,才没有撞到车左边的护栏上。
“他们让我去陷害蒙特。”他简单地说,“他们说一定要杀了蒙特,让我来实施这次行动,并且是最后一次行动。所以我才去演那些戏,包括打那个杂货商……那些你都已经知道了。”
“还包括找个女人?”她平静地问。利玛斯摇了摇头。“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他接着说,“蒙特掌握了所有情况;他早就知道整个计划。他和费德勒一起安排把我接到这里。接着他让费德勒审讯我,因为他知道最终费德勒一定会中计的。我的任务就是要让他们认为蒙特是英国间谍—而他确实是英国间谋。”他犹豫了一下。“要你做的就是让别人不相信我。而最终目的就是除掉费德勒,把蒙特从反革命阴谋中拯救出来。在通常情况下,情人必然做出这样的反应。”
“可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呢?”丽兹叫道,“老天啊,阿历克,他们连别人相爱这种事情也都了解吗?”
“那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有没有都不要紧。他们选中你是因为你年轻、漂亮,并且是党员,还知道如果发出邀请的话,你会来德国。是职业介绍所那个叫皮特的人介绍我去图书馆工作,而皮特以前也是一名特工。估计是他们让他这样安排的。他们只要把你我放在一起工作几天就行了。就算我们没有关系,他们照样会去找你,给你送钱,造成一种我们之间有关系的假象。你明白了吗?也许还要装出一副热恋的样子。在这之后,他们只要造成一种假象,就是他们按我的要求给你送了钱,那就可以了。而事实上,我们之间的关系使他们觉得更好办了……”
“是的,是这样的。”她又补充道,“我觉得自己很下贱,阿历克,像是被人拉去配种的牲口一样。”
利玛斯没有说话。
“那样一来,你们部门就更没有什么觉得良心不安的了吧?剥削利用一个党员,比利用其他人更好?”丽兹接着说。
利玛斯说:“也许吧。他们不会考虑到这些的。一切都为了行动的便利。”
“我本来会在这里坐牢的,对吧?蒙特就想让我关在这里,不是吗?他肯定觉得没必要冒险—因为我听到了太多情况,也能猜出太多的东西了。毕竟,费德勒是清白的,对不对?就因为他是犹太人吗?”她激动地问,“难道就因为他是犹太人吗?”
“哦,天哪!”利玛斯大声说。
“蒙特肯放了我,真是奇怪。就算是他和你达成交易的一部分,也是件奇怪的事情。”她沉思着自语道,“我现在成了危险人物了,不是吗?我们回到英国后,我是说:一个党员知道了这些情况……他不应该放我走啊。”
“我是这样想的,”利玛斯回答说,“他是想利用我们逃跑这个情况来向中央证明,他们部门里还有费德勒的同伙,需要继续打击。”
“打击其他的犹太人?”
“让他有机会加强他的地位。”利玛斯简要地说。
“通过屠杀更多的无辜者?你好像对此一点都不在乎啊。”
“我当然在乎。我觉得羞辱和气愤,觉得不自在。可是我们的背景不同,丽兹,我看那些问题不需要像你们那样是非分明。做这种事情的人都在冒险。现在是费德勒输,蒙特赢,伦敦方面赢,那就行了。这是一次很见不得人的行动,但只要达到目的就行。”他音调越说越高,最后几乎是在喊叫。
“你这是在自我辩护,”丽兹大声说,“他们干的事情太恶毒了。你们怎么可以杀了费德勒—他是好人,阿历克。我知道他是好人,而蒙特……”
“你到底在抱怨什么啊?”利玛斯很不客气地说,“你们的党不是坚持要不断斗争吗?不是要为集体而牺牲个人吗?你们不是说社会主义者就要日夜奋斗,进行无情的斗争吗?现在你至少保住了性命,我可没有听说过共产主义者要珍惜生命的—也许是我搞错了?”他又讽刺说:“我承认,是的,我承认你也可能被除掉,按规矩应该那样。蒙特是个十足的恶棍,他哪里会放你一条生路。他保证过要尽力保住你,可也不一定靠得住。所以你在今天或者明年或者二十年以后都可能被害,还可能被害在工人当家做主的国家里。我也一样。不过我好像还记得共产党的目标就是摧毁所有阶级。我说得没错吧?”他从夹克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掏出两根连同火柴一起递给了她。她点烟的时候,手指发抖,接着把一根烟递回给利玛斯。
“你已经全都想通了吧?”她问。
“我们正好是合适人选。”利玛斯还在说,“我为其他人觉得遗憾,为他们也卷进来感到遗憾。但是不要再抱怨那些事了,丽兹,你们党也有这样的原则:牺牲局部,换取整体利益,个人为集体献身。我知道这些事情都很丑陋,那些拉人下水的手段特别丑陋。”
她坐在黑暗中听着,一时间除了眼前不断消失的路,心里一片空无,只有近乎麻木了的恐惧。
“他们是让我爱上你,”她最后说,“你也取得了我的信任,让我爱上了你。”
“他们利用了我们,”利玛斯毫不留情地说,“他们骗了我们,他们必须这样做。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你也看到了,费德勒差点就达到了他的目的。蒙特那时候已经被抓,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那你们又是怎样才反败为胜的呢?”丽兹突然喊道,“费德勒是个好人、规矩人,他只是忠于他的职守。现在你们却把他杀了。蒙特是个间谍,是个叛徒,你们却保护他。蒙特是个纳粹分子,你难道不知道吗?他恨犹太人……你到底站在哪边?你怎么能……”
“这场游戏里只有一个法则,”利玛斯反驳道,“蒙特是他们的人,他给他们需要的东西。这样说,你就能明白了吧?列宁主义里就有和恶魔临时结盟的教导。你以为间谍都是些什么好人吗?以为他们是牧师、圣徒或者是烈士?他们实际上就是一些手段卑鄙的傻瓜,一群叛徒,是啊,还有酒鬼、恶棍和变态狂,是些滥杀无辜充英雄的人。你认为他们会像和尚一样坐在伦敦衡量什么是对与错吗?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杀了蒙特,我非常讨厌他那种人。可现在还没到时候。遗憾的是他们现在还需要他。他们需要他是为了保护你重视的那些不起眼的老百姓,让平常人晚上能安心睡觉。需要他是为了保护像你我这样的普通人。
“可对费德勒来说呢—你心里一点也不觉得不安吗?”
“这是一场战争,”利玛斯回答说,“是一场小规模、近距离的战争,有时会牺牲无辜,非常的残酷和丑陋。这些我都承认。但是,这比起其他战争—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的战争—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哦,天哪!”丽兹放软口气说,“你也不了解情况,你也不想那样做,你就是这样来说服自己的。他们做的事情也太恶劣了,他们羞辱无辜,羞辱利用我和任何可以利用的人。借我们无辜人的手去害人、杀人……”
“我的老天啊!”利玛斯叫道,“有史以来人类不都是这样吗?我什么都不信,你不明白吗?我不认同破坏,也不相信无政府主义。我讨厌、非常讨厌杀人,不过我知道他们也是不得已。他们不会说教,不会说那些大道理,不造舆论让人们为和平或是为上帝等等而战斗。他们是一群不让那些信仰鼓吹者相互无耻地吹捧的可怜虫罢了。”
“你错了,”丽兹无助地说,“他们比我们所有人都更邪恶。”
“就因为你当我是个流浪汉的时候,还和我做爱吗?”利玛斯很粗鲁地问。
“因为他们轻视真和善,轻视爱,轻视……”
“是啊,”利玛斯认同说,突然觉得很累,“这就是他们付出的代价,他们确实憎恨上帝和卡尔·马克思,如果这就是你想说的。”
“你也不例外,”丽兹接着说,“你和蒙特之类的人一样,我早就应该想到了。我是个被人愚弄的傻瓜,对吧?对这些,他们和你都根本不在乎。但是费德勒不同……你们……都当我是个……当我是个玩偶……你们都是一路货,阿历克。”
“哦,丽兹,”他有些绝望地说,“看在老天的分上,你就相信我吧。我真的很恨这些事情,恨透了,我也厌倦了。可这就是现实,这是一个发疯了的世界。我们只是被人稍微利用……这种事情世界上到处都有,老百姓受到欺骗和误导,生命被践踏,众多的人被关被杀,被无缘无故地消灭。你不像我那样曾看到很多人死去,丽兹……”
他说话的时候,丽兹想起了监狱里那个荒凉的院子,想起那个女看守说的话:“监狱关的是那些忘乎所以的……那些企图阻挡我们前进步伐的人。”
利玛斯突然紧张起来,透过风挡紧紧地盯着前方。借着车的前灯,丽兹隐约看到车前有个人影。他们车开近的时候,那人手上拿着的小手电筒一闪一灭。“就是他。”利玛斯低声说。说着关掉了车灯和发动机,让车静静地往前滑行。他们接近后,利玛斯侧过身去,把车后门打开了。
那人上车的时候,丽兹没有回头看。她只是茫然地看着前方,看着落在前面街道上的雨。
“按时速三十公里行驶,”那个男人说,口气紧张而害怕,“我给你指路。到地方后你们必须下车跑到墙边。探照灯会照在你们要翻越的地方,站在探照灯光束里别动。等探照灯光束移开后再开始爬。你们有九十秒的时间爬过墙。你先爬,”他对利玛斯说,“姑娘跟在后面。在墙的下方有铁的横档,到了墙上部就要靠你们自己爬上去了。你可以骑在墙头上,把姑娘拉上去。你们明白了吗?”
“我们明白了。”利玛斯说,“我们还要等多长时间?”
“你按三十公里的时速开,我们大约在九分钟内就可以到达。探照灯在一点零五分准时照在那里的墙上。他们只给你们九十秒钟,不会再多了。”
“那九十秒钟过后会怎么样?”利玛斯问。
“他们只给你们九十秒的时间,”那男人又说了一遍,“不然就太危险了。只有一个班次的士兵被通知到,他们以为你们是渗透到西柏林去的特工。他们也被通知说不能让你们过去得太容易。九十秒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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