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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开始大笑,为了强调这个假设多么荒谬。
“您到哪里都能遇到他……”
“时不时地,我经常和他在咖啡店遇到,会和他打个招呼。我也认识那里不少人。我出生在克里希,他也出生在克里希,我们也一起念的小学。”
“在克里希。”
“是的。我们就像人家说的克里希的小伙伴。您知道吗?”
“很好!非常好。”
路易又埋头到他的档案里,忙碌而谨慎。
“帕斯卡尔和阿历克斯也是‘克里希的小伙伴’?”
“不,他们不是‘克里希的小伙伴’!您能不提克里希了吗!我已经开始厌烦了!如果您……”
“冷静一下。”
说话的是卡米尔。他没有提高嗓音。就像个被人安排坐在办公室角落画画来让他有点儿事做的小男孩,他们把他给忘了。
“我们问您问题,”他说,“您回答问题。”
托马斯转向他,但卡米尔没有抬头,他继续画着,只是加了一句:“这里,就是这样的。”
他终于抬起眼睛,手臂举直把他的素描拿远了仔细审视,身子轻轻倾斜,目光越过纸页,指向托马斯,他说:“如果您继续这样,我会给你一个违抗公共权力代理人的罪名。”
卡米尔终于把素描放在了桌上,就在他重新俯身埋头之前,他加了一句:“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表达清楚。”
路易等了一秒。
瓦瑟尔被逮了个措手不及。他一会儿看看卡米尔,一会儿看看路易,嘴巴微微张开。气氛让人想起夏天,日头将尽的时候,暴风雨突然袭来,没有人预感到它的到来。于是突然之间大家意识到自己出门时完全没有做任何准备,天空已经黑压压一片,而回家的路还长得很。可以说瓦瑟尔只能拎一拎衣领。
“所以呢?”路易问道。
“所以,什么?”瓦瑟尔回答,一脸迷茫。
“阿历克斯和帕斯卡尔·特拉里厄,他们也是‘克里希的小伙伴’吗?”
路易讲话的时候喜欢把连音全都发出来,即便是在最紧张的情形下。比如现在,他就清晰地发出:“他们儿。”卡米尔沉浸在他的素描里,摇头晃脑,一脸欣赏,这家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不,阿历克斯没怎么在克里希生活过,”瓦瑟尔说,“我们搬家了,她当时,我不记得了,才四五岁的样子。”
“那她是怎么认识帕斯卡尔·特拉里厄的?”
“我不知道。”
沉默。
“所以,你的妹妹和你的‘小伙伴’帕斯卡尔·特拉里厄相遇完全是出于伟大的偶然……”
“不得不这么说。”
“然后她称自己为娜塔莉。她在马恩河畔尚皮尼用十字镐把他杀死。然而这一切和您完全没有关系。”
“您到底想怎么样?是阿历克斯杀的人,不是我!”
他暴躁起来,声音变得尖锐,然后他突然停下,就像他突然爆发一样。他用极其冰冷的语气,一字一句说得极慢:“首先,您为什么来调查我?您对我是有什么意见吗?”
“不!”路易急忙澄清,“但您必须理解。在帕斯卡尔失踪后,他的父亲,让-皮埃尔·特拉里厄,开始搜寻您的妹妹。我们知道他找到了她,他在她家附近把她绑架了,他把她监禁了起来,他折磨她,他可能还想杀了她。她奇迹般地逃了出来,后面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我们感兴趣的,正是这个。她用假名和他儿子约会已经很令人震惊了。她到底想隐藏什么?但更令人惊讶的是,让-皮埃尔·特拉里厄是如何找到她的?”
“我不知道。”
“好吧,我们……我们有一个假设。”
这样的一句话,卡米尔说起来有很强的效果。这听起来就会像一个威胁,一种指控,充满着言下之意。在路易说来,却听起来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信息。他们选择了一种策略。这是路易的好处,他英国军人的一面,一旦决定的事,他就去做。没有什么能使他分心,也没有什么能阻止他。
“你们有一个假设,”瓦瑟尔重复道,“是什么?”
“特拉里厄先生拜访了所有他能找到的他儿子认识的人。他给他们看了一张质量拙劣的照片,照片上帕斯卡尔身边有娜塔莉陪着,也就是,阿历克斯。但他所有询问的人里面,只有您认识这个女孩。所以我们认为事情就是这样的。您给了他阿历克斯的地址。”
没有反应。
“或者说,”路易继续说,“鉴于特拉里厄先生的激动程度,和他公然的暴力态度,他冷不防地迫使您这么做了,至少。”
这个信息在房间里安静地转了一圈。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瓦瑟尔问,一脸困惑。
“的确,我们也想知道,瓦瑟尔先生。他的儿子,帕斯卡尔,在您说来,智商低得跟海胆一样。他父亲也没好到哪里去,所以不用观察他太久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他的意图。我想说,就好像是您判了您妹妹一顿痛打。而事实上,很容易就能看出,他甚至想要杀了她。这就是您想要的对吗,瓦瑟尔先生?您要他杀死您的妹妹?要他杀死阿历克斯?”
“您有证据吗?”
“哈!”
这,又是卡米尔。他的叫声像是一种喜悦的惊叹,并以一个赞叹的笑声收尾。
“哈哈哈,这,我欣赏!”
瓦瑟尔转过身去。
“当一个证人问有没有证据,”卡米尔说道,“这就说明他已经不再否定这些结论了。他只是想找一个庇护。”
“好吧。”
托马斯·瓦瑟尔刚刚做了一个决定。他非常平静地做了这个决定,双手平放在面前的写字台上。他双手一直放在那里,眼睛盯着双手,说道:“能不能请您告诉我,我现在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声音铿锵有力,这句话说出来就像一个命令。卡米尔站起来,放下素描,不再拐弯抹角,也没有证据,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到托马斯·瓦瑟尔面前:“您从几岁开始强奸阿历克斯?”
托马斯抬起头。
“啊,您是想说这个?”
他微笑。
“您不早说。”
阿历克斯,还是个孩子,她断断续续记过日记。这里写几行,那里写几行,然后又很久不写。她甚至不写在一个本子上。哪里都能找到,垃圾桶里找到的所有东西上,一本只写了六页的草稿本上,一本硬封面笔记本上,封面上是一匹在落日中奔跑的马。
小孩子的笔迹。
卡米尔只念了这一句:“托马斯来我房间,几乎每晚,妈妈知道。”
托马斯站了起来。
“好了。现在,先生们,如果你们允许……”
他走了几步。
“我不认为事情会这样。”卡米尔说。
托马斯转身:“啊是吗?那会怎么样,在您看来?”
“在我看来,您会重新坐下,回答我们的问题。”
“关于什么?”
“您和您妹妹的性关系。”
瓦瑟尔看看路易,又看看卡米尔,假装惊恐地说:
“为什么,她起诉我了吗?”
现在,他的确很幽默。
“您,您真的是很滑稽。我没有办法相信您,您没有这个荣幸。”
他双臂交叉,脑袋微微倾向一边,像个正在寻找灵感的艺术家。他用一种温柔的声音说:“说真的,我很爱她,真的很爱,非常爱。她那时候是个非常迷人的女孩子,您根本想象不了。有点儿消瘦,一张没心没肺的脸,但绝对娇艳欲滴,还很甜美。当然,喜怒无常。她需要人管束,您懂的,还需要很多爱。小女孩大多是这样。”
他转向路易,张开双手,掌心朝向天空,微笑着说:“就像您所说,我有点儿像她的父亲!”
然后他又交叉双臂,很满意:“所以,先生们,阿历克斯提出强奸的申诉了吗?我能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