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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瑟尔感觉事有蹊跷,但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卡米尔的声音充满了善意,他来帮他解决疑惑:
“我们发现房间里阿历克斯的指纹太少了,您理解吗?在我们看来,有人试图擦掉他自己的痕迹,然后一起也擦了不少阿历克斯的。并没有完全擦掉,但还是……有些非常重要的被擦掉了。门把手,比如:那个去见阿历克斯的人一定会用到门把手的……”
瓦瑟尔听着,他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总之,瓦瑟尔先生,自杀的人不会自己擦掉指纹,这没有意义!”
那些画面和这些话纠结在一起,瓦瑟尔咽了咽口水。
“这就是为什么,”卡米尔确认说,“我们觉得阿历克斯死的时候有另一个人在阿历克斯的房间里。”
卡米尔给瓦瑟尔时间消化这些信息,但从他的脸色看来,他没能消化。
卡米尔很有方法。
“指纹的问题,那瓶威士忌也让我们产生很多疑问。阿历克斯喝了差不多半升。酒精很大程度上激发了那些巴比妥酸剂的药性,这几乎让她的死亡变得无可挽回。然而,那酒瓶也被仔细地擦拭过了(我们提取了一把扶手椅上发现的一件t恤上的纤维)。更奇怪的是,上面的阿历克斯的指纹严重破损,像是有人强行拿着她的手按在了瓶子上。可能是死后按的。为了让我们相信她是自己拿着瓶子的,自己一个人。您怎么看?”
“但是……我不怎么看,你们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呢?”
“啊,不!”卡米尔用一种被冒犯的口吻说,“您应该知道,瓦瑟尔先生,因为您在场!”
“根本没有!我不在她房间!我跟您解释过了,我回家了!”
卡米尔沉默了一小会儿。尽管身材矮小,他还是尽可能地屈伸靠向瓦瑟尔。
“如果您不在那里,”他用极其冷静的口吻问道,“怎么解释我们在阿历克斯的房间里又找到了您的指纹呢,瓦瑟尔先生?”
瓦瑟尔沉默。卡米尔退回他的椅子。
“因为有人在事发的房间里找到了您的指纹,我们认为,是您杀了阿历克斯。”
瓦瑟尔感觉有个声音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像是一个浮点数。
“这不可能!我没有进她房间,我的指纹,你说在哪儿?”
“在巴比妥酸剂的试管上,正是它杀了您的妹妹。您可能忘了擦掉您的指纹。出于情绪,或许吧。”
他的脑袋前前后后地动,像只公鸡,那些话挤作一团。突然,他大喊:“我知道了!我看到那管试剂了!玫瑰色药剂!我碰了它!和阿历克斯一起!”
信息相当混乱。卡米尔皱了皱眉。瓦瑟尔吞了吞口水,他想要冷静地表达,但出于压力、恐惧,他做不到。他闭上眼睛,握紧了拳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地集中精力。
卡米尔用表情鼓励着他,像是要帮他自我表达。
“当我看到阿历克斯……”
“是的。”
“……最后一次……”
“是什么时候?”
“我不记得了,三个星期前,大概一个月吧。”
“很好。”
“她拿出这管试剂。”
“啊,在哪里?”
“一个咖啡馆,靠近我工作的地方,乐莫代尔纳咖啡馆。”
“很好,跟我们说说这个事,瓦瑟尔先生。”
他叹了一口气。终于一扇窗打开了!现在好多了。他会开始解释,这很简单,不得不承认。这药的事情,太愚蠢。他们不能凭这个就指控他。他试图坦然地说出来,但他的喉咙收紧了。他一个一个字地往外蹦:“一个月前,差不多。阿历克斯说要见我。”
“她想要钱?”
“不。”
“她想要什么?”
瓦瑟尔不知道。事实上,她没对他说为什么,而且很快约会就结束了。阿历克斯喝了一杯咖啡,他喝了半杯。就是这时候她拿出了她的药剂。瓦瑟尔问她这是什么,是的,他知道自己当时有点儿恼火。
“看到她吃这样的东西……”
“你的妹妹的健康,看来,您很担心啊……”
瓦瑟尔假装没听出他的暗讽,他全神贯注,他想快点脱身。
“我拿了这管药剂,我把它拿在手里!所以上面才有我的指纹!”
令人震惊的是,那些警察似乎不相信他的表情。他们等着,盯着他的嘴唇,好像他应该还有什么要说的,好像他没有说完整。
“是什么药,瓦瑟尔先生?”
“我没有看名字!我打开药剂,我看到一些玫瑰色的药片,我问她这是什么,就这样。”
三个警察突然放松了。顷刻间,案情似乎有了新的曙光。
“好吧,”卡米尔说,“现在我知道了。这不是同一管药剂。阿历克斯吞的是蓝色药片。没什么关联。”
“这有什么区别?”
“这说明这不是同一个药管。”
瓦瑟尔突然又变得特别激动。他表现得难以置信,食指指着天花板,急急忙忙说:“这不可能,你们的鬼话,不可能!”
卡米尔站了起来。
“那请您说说。”
他低头不说话。
“您有一辆很不错的车。阿历克斯向您勒索,她已经问您索要了两万欧元,可能还准备问您要钱逃到国外。您有一个太糟糕的不在场证明,您在接到电话的时候向您的太太撒谎。您声称您去了一个地方,并且没有人看到您。然后您承认您去了阿历克斯的酒店,另外,我们还有两位证人证实了这一点。”
卡米尔让瓦瑟尔尽可能挑他说错了什么。
“你没有证据!”
“已经有了,一辆车,一个不成立的不在场证明,您在现场的出现。如果我们加上阿历克斯头部被剧烈击打导致的病变,那些被擦掉的指纹,还有您的在场……这已经是很多了……”
“不,不,不,这还不够!”
但他再怎么摇动食指都没有用,他这种装模作样的确定从根本上依然让人觉得有问题。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卡米尔把话说完了:“我们同样在现场找到了您的dna,瓦瑟尔先生。”
他彻底震惊了。
“在阿历克斯的床边,我们发现地上有一根头发。您的确试图擦去了您的指纹,但你没有做好清理工作。”
卡米尔站起来,站到他面前:“现在,瓦瑟尔先生,加上您的dna,您觉得证据充分了吗?”
直到这时,托马斯·瓦瑟尔反应相当激烈。这样看来,范霍文长官的指控应该让他气得跳起来。然而,完全没有。警察们看着他,不确定要怎么办,因为瓦瑟尔已经完全陷入沉思,他已经离开这场审讯了,他不在场。他双肘支着膝盖,双手大大地张开,然后合并在一起,出于一种痉挛一般的动作,像是他在用手指根鼓掌。他的目光在地面游走,飞快。他神经质地抖着脚。他们甚至为他的精神状况担忧,但这时候他突然站起来,盯着卡米尔,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她故意这么做的……”
感觉他是在对自己说话。但他的确是对着警察们说的:
“她策划了一切为了算计我……嗯,是这样的吧?”
他又恢复了正常。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着。一般情况下,警察们会因为这个假设觉得震惊,但没有。路易仔细地整理着他的文档,阿尔芒用半个回形针认真修理着他的指甲。只有卡米尔依然还在对话中,但他并不想接他的话,只是交叉着双手平放在办公桌上,等着。
“我打过阿历克斯耳光……”瓦瑟尔说。
这是一个没有音色的声音,他看着卡米尔但是依然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在咖啡馆。当我看到她的这些药时,我非常生气。她想让我冷静,她用手穿过我的头发,但她的戒指缠住了我的头发……当她收回手的时候,我被她弄痛了。她扯到我的头发了。这是种本能反应,我打了她一耳光。我的头发……”
瓦瑟尔从他的麻木中惊醒过来。
“从开始,她就已经策划好了,是这样吧?”
他用目光寻求着援助。但他一个都没有找到。阿尔芒,路易,卡米尔,他们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你们知道这是个局,嗯?这是个简简单单的栽赃,你们知道!到苏黎世的飞机票,新买的行李包,预订的出租车……这都是为了让你们相信她想逃跑。相信她不可能想要自杀!她约到没有人会看到我的地方见面,她对着盥洗盆敲击自己的头部,她擦掉她自己的指纹,她让我在药剂瓶上留下指纹,她留一根我的头发在地上……”
“这很难证明,我恐怕。对我们来说,您当时就在现场,您想摆脱阿历克斯,您打了她,您强迫她灌下酒精,然后吞下巴比妥酸剂,您的指纹和您的dna也证实了我们的论点。”
卡米尔站了起来。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您的监禁解除了。坏消息是,您因为谋杀罪名被拘捕了。”
卡米尔微笑。瓦瑟尔瘫倒在他的椅子上,还是抬起了头。
“不是我!你们知道是她自己,嗯?你们知道!”
这一次,他是对着卡米尔发问的,就他一个人:“您非常清楚,不是我!”
卡米尔继续微笑。
“您的表现让我们知道您不是黑色幽默的宿敌,瓦瑟尔先生,所以我会允许自己有这样一个念头。我不得不说这一次,是阿历克斯把你给干了。”
办公室另一端,阿尔芒刚刚把他的手工卷烟夹在耳朵上,终于站了起来,他朝门口走去,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进来了。卡米尔简单地总结,真诚地为难,说:“抱歉把您监禁了这么久,瓦瑟尔先生。两天,我知道,这很漫长。但测试和dna的比对……实验室有点儿无能为力。两天,在这时候,几乎是最短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