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罗梅罗的转变(1/2)
the transition of juan roro
本篇小说写于1919年9月16日,但是在洛夫克拉夫特在世时没有正式出版过。他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几年都还否认这篇小说的存在,或许因为他从未打算将这篇小说公之于众。这篇小说最大的价值在于故事发生的背景——一个位于美国西南部的不知名的地方。这样的故事背景洛夫克拉夫特极少用到,仅在他的两篇代笔小说《蛇神的诅咒》和《山丘》中曾用作背景。相传这篇小说曾遭到非自然力量的损毁,使字迹模糊不清,但是仍然能够暗示洛夫克拉夫特后来的小说中关于宇宙的内容。这篇小说初次发表是在1944年的《旁注集》(alia)里。
《胡安·罗梅罗的转变》的手稿。
关于发生在1894年10月18日和10月19日的诺顿矿山事件,我什么都不想说。唯一推动着我去不断回忆这个事件的,是一种对科学研究的专业精神。我剩下的时日不多了,没有几年可活了。那些恐怖的场景和情形压抑着我,我却不能明确地描述我的感受。但是我坚信,在我临死之前,我一定要把我所知道的关于胡安·罗梅罗的一切都公之于众。
我的姓名和出身是不需要跟后世子孙扯上关系的。其实我认为,如果我的子孙后代全都不了解我才最好,因为对于一个突然移民到美国或者殖民地的人来说,我已经把自己的过去留在了身后。而且,我曾经是什么样子,与我现在要说的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他们也没有必要知道我曾经在南亚的印度生活过,在那里,我喜欢跟那些白发苍苍的当地老先生待在一起,因为那会比跟我的同事们待在一起感觉更自在和舒心。那段时间,我在深入地研究古老的东方智慧,直到后来爆发了灾难,我才不得不离开印度,来到美国的大西部开始新的生活。在这里,我有了新的名字,也就是我现在一直在用的名字,听起来十分普通,不会让人联想到任何特殊的意义。
在1894年的夏天和秋天,我居住在阴郁又宽阔的仙人掌山下,在很出名的诺顿矿山里当一名普通工人。几年前,有一个年长的勘探者在诺顿山脉发现了矿藏,使这里从一个曾经人迹罕至的荒地,变成了充满了利欲熏心的投机者的大熔炉。一座山地湖泊的深处埋藏着一座金矿,这让发现它的人摇身一变成为了自己做梦都想不到的大富豪。最终这座金矿被转卖给了别人,到处都安装了大型的挖掘机,到处都是挖掘的隧道,很快,这里就发现了其他产金的矿洞,而且产金量相当大。因此,有数不清的矿工队伍不分昼夜地往返于金矿的矿道和矿坑之中加紧开采。矿工队伍的监工是一个名叫亚瑟的男人,他经常会跟大家谈论这里极为罕见的地质构造,并且想要扩大金矿范围,延长利益链条,从而在将来做大这里的矿产事业。他认为从水流的状态可以推断出这一带还存在含金的矿石,并且坚信最后一批金矿在不久之后就会被一一发现。
就在我来到诺顿矿山工作之后不久,胡安·罗梅罗也来到了这里。一大群野蛮的墨西哥人被墨西哥湾对岸的美国所吸引,纷至沓来。在这些墨西哥人中,有一个名叫胡安·罗梅罗的人长相很引人注目。一开始大家就注意到了这个红皮肤印第安血统的男人,他的行为举止很有教养,跟那些油腔滑调的派尤特人有很大的不同。不过奇怪的是,尽管他跟其他大部分人都不一样,但是他仍有部分高加索人血统。他既不是卡斯提尔国的侵略者后代,也不是最早一批来到美洲的拓荒者的后代,他深受古老又高贵的阿兹特克人的影响,每天早晨在很早的时候就默默地起床,用充满了兴奋之情的目光凝视着一点一点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同时伸出他的双臂去拥抱太阳的方向。他的这些举动似乎是一种神秘的仪式,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仪式的含义。除了长相之外,他再没有其他任何贵族的特征了。他无知又愚昧,穿得邋里邋遢,跟棕色皮肤的墨西哥人生活得很和谐。后来有人告诉我,他的出身极其低贱。他是在一座山上的小木屋里被发现的,当时还只是个婴儿。他是家里唯一幸存的人,他的亲人们都死于当时的一种致命的流行疾病。就在他家的小木屋旁边,有一条岩石的缝隙,里面躺着两具尸骨,已经遭到了秃鹰的啃噬,人们推测那两具尸骨是他父母的。没人记得他的真实身份,很快大家就都忽略了这件事。后来发生了一场雪崩,他家的小木屋和旁边的岩石裂缝也都被大雪彻底掩埋了。再后来,他被一个偷家畜的墨西哥小偷养大,并取了胡安这个名字。由于从小生活在一群墨西哥人之中,因此他看起来跟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发现罗梅罗对我的一枚印度戒指很着迷。那是一枚做工精巧并且年代久远的戒指,我会在工作不忙的时候把它拿出来戴上。我一直没有告诉别人这枚戒指的来历,以及我是怎么得到它的。我不想跟任何人提起我的过去,这枚戒指是我跟我过去的印度生活的最后一点联系,我视如珍宝。很快我就察觉到这个长相怪异的墨西哥人,也就是罗梅罗,对我的戒指也同样感兴趣。他盯着这枚戒指看的时候,眼神里流露出丝毫不掩饰的贪婪。戒指上刻着的象形文字似乎刺激着他未受过教育却又灵活的头脑,产生出微弱的回忆。几个星期之后,罗梅罗就像是一个忠实的随从一样跟着我,虽然我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工人,但是他仍然愿意这样做。我们的交流很受限,因为他会说的英语没有几句,而我也发现我过去学过的西班牙语跟现在的新西班牙方言也存在很大差别。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没有丝毫预兆,谁都没有想到。虽然我对罗梅罗很感兴趣,我的戒指也对他产生了奇怪的影响,但是我们俩都对接下来发生的大爆炸事件毫无心理准备,爆炸发生之后也都表现得不知所措。据说当时是因为特殊的地质构造导致了矿洞需要垂直向下方扩大,监工队长认为下面肯定都是坚硬的巨石,就决定用大量的炸药炸开下面的石头,从而打通矿洞。我和罗梅罗没有同时参与这件事情,自然也就没有过讨论,因此当爆炸发生时,面对特殊情况我们的第一反应是跟着其他人走。或许是因为炸药放得比预期还要多,爆炸引起了整座矿山的震动。山坡上面搭建的小棚屋也全都被震得粉碎,其他矿道里的矿工们也被震倒在地,位于矿山顶上的宝石湖,也激烈地翻腾。后来的调查显示,爆炸位置的下方可能炸出了一道新的裂口,但是这道裂口太深了,现有的测量设备无法测出具体的深度,也没有足够强度的灯光能够照得到里面去。被困在这里之后,挖掘机工人们找到监工队长一起开了个会,一番讨论之后,监工队长要求他们找到足够长的绳子,反复加固和拼接之后从那条缝隙往下放,直到触及洞的最底部。
很快,被吓得脸色惨白的工人就回来了,并告诉监工队长他们失败了。他们斩钉截铁地说,再也不要下去第二次了,除非那个裂缝被堵上,否则他们也不会继续在矿洞里工作了。很显然,他们一定是在下面见到了从未见过的景象,并且被吓住了。据他们回忆,下面的洞深不见底,而且范围巨大,着实吓人。听了他们的话之后,监工队长没有斥责他们,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第二天,他重新制定了好几个计划方案出来。那天晚上,值夜班的工人也没有上班。
大约凌晨两点钟的时候,矿山上突然有一只狼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哀嚎。随后,不远处有一只狗也叫了一声作为回应。这一声回应,不知是回应狼叫,还是回应别的什么。紧接着,山峰上突然就聚集了一团风暴,云团的形状很是诡异,有一束月光穿过了云层照射下来,雾气弥漫。我被睡在上铺的罗梅罗叫醒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也很紧张,似乎充满了某种期待,但是我并不能完全听懂他在说什么。他说了一长串话,我只听懂了一句,就是:“你听,那个声音!”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听到了狼的叫声,狗的叫声,还有风暴的声音,而我并不确定他所说的那个声音到底是指哪个声音。风暴已经愈发厉害了,风声愈发尖锐刺耳,透过屋子的窗户也能看得到从云层射下来的光。我有点紧张,向罗梅罗询问道:“你说的那个声音,是指狼的叫声、狗的叫声,还是风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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