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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三年 传道者与叛教者(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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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优雅地走到伯爵身边,把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腰背上。她仔细端详着站在门口的两个男人脸上的表情,然后微笑地对“主教”说:

“怎么啦?列普列夫斯基经理,你好像从没看到过漂亮女人从衣柜里走出来,是吗?”

“是没有过。”“主教”咕哝了一声。

“当然。”她同情地说,然后,她又把注意力转向了那位陌生人,“这位是——”

“主教”和伯爵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位小个子便先开口了:

“伊万·弗里诺夫斯基同志,斯大林格勒红十月青年交响乐团的团长。遇见你不胜荣幸,乌尔班诺娃同志。”

“不胜荣幸?”安娜露出温和的微笑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你说得太夸张了,弗里诺夫斯基同志。但我不会因此对你抱有成见的。”

弗里诺夫斯基同志红着脸冲女演员笑了笑。

“来,”她又补了一句,“让我帮你把帽子弄好。”

事实上,乐团团长已经紧张得在手里把他的帽子叠了好几层。安娜从他手里接过帽子,温柔地将帽顶恢复了原样,捋平了帽檐,然后才把它递给团长。在接下来的数年中,这位乐团团长数百次地向人提起安娜方才的那一连串动作。

“哦,你是斯大林格勒青年交响乐团的团长?”

“是的。”他说。

“这么说,你可能认识纳切夫科同志咯?”

一听到那位圆脸的文化部部长的名字,团长立刻站直了身体,连身高都长了一英寸。

“我尚未有此荣幸。”

“潘捷列伊蒙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家伙,”安娜说,“而且,他对青年艺术团体也非常支持。事实上,他对亚历山大的女儿,年轻的索菲亚,就亲自给予过关注。”

“亲自关注?”

“哦,是的。昨天晚上共进晚餐的时候,他就对我说,见到她的艺术天赋能得到培养,他感到非常高兴。我觉得他已经在首都莫斯科为她做了安排。”

“我哪知道……”

团长满脸无辜地看了“主教”一眼,然后转过身来,从伯爵手中把那封信轻轻收了回去。“假如您女儿将来有兴趣来斯大林格勒加入我们乐团的话,”他说,“希望您能马上和我联系。”

“谢谢,弗里诺夫斯基同志,”伯爵说,“您真是太热情了。”

弗里诺夫斯基看了看安娜,瞅了瞅伯爵,又倒回去看了两人一眼,这才说道:“我这么晚上门打扰,给您带来的不便,我深表歉意。”说完,他把帽子戴在头上,转身朝塔楼那边走去。“主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把门轻轻关上之后,伯爵朝安娜转过身来。后者一反常态地满脸严肃。

“文化部部长亲自关注索菲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问道。

“最晚是,”她答道,“明天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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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伯爵书房里的那几位在“主教”造访之前就有充分理由庆祝一番的话,那么在“主教”离开之后,他们则更有理由这么做了。事实上,在伯爵开白兰地的时候,安娜从那沓古典唱片中找到了一张爵士乐唱片,这是美国人理查德随手插在里面的。她把唱片放到留声机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白兰地痛痛快快地从瓶里倾泻了出来,埃米尔的蛋糕也被吃得一点不剩,爵士乐唱片放了一遍又一遍,每位男士都轮流与在场的女士在镶着花木的地板上跳起了舞。

最后一点白兰地也喝完了。埃米尔此时兴奋得有点精神恍惚了,他提议所有人到楼下去再喝一轮,跳会儿舞,并捎上维克托·斯捷潘诺维奇,让他也一起庆祝庆祝。此刻,他应该还在广场餐厅的乐队演奏台上吧。

埃米尔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响应,大家一致投票通过。

“可在我们下去之前,”索菲亚红着脸说,“我提议我们先为一个人干上一杯:他就是我的守护神,我的父亲,我的朋友——亚历山大·罗斯托夫伯爵。因为他总是能看到我们所有人最好的那一面。”

“说得好!说得好!”

“而且,您不用担心,爸爸,”索菲亚继续说,“不管来敲门的是谁,我都不会离开大都会酒店。”

屋里的人一齐欢呼了起来,大家把杯里的酒干了,跌跌撞撞地从衣柜里钻过来,来到了外面的走廊上。伯爵把通向塔楼的门打开,身体微微一躬,示意其他人先行。正当伯爵想跟着前面的人一道下楼时,从走廊尽头的阴影里走出一位中年妇女,她肩上挎着背包,头发用一条头巾扎着。虽然伯爵从未见过此人,但从她的动作可以清楚地看出,她在这里等了很久,而且有话要对他讲。

“安德烈,”伯爵冲着塔楼嚷了一声,“我有东西忘在房间了。你们先去,我马上就到。”

等到楼梯间里最后的声响逐渐隐去后,她才走上前来。她走到灯光下,伯爵才发现她长得如此美丽,一种朴素的美——对她,你绝不可能三心二意。

“我是卡捷琳娜·利特维诺夫。”她面无笑意地对他说。

伯爵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就是米什卡的那位卡捷琳娜——来自基辅的女诗人,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曾和米什卡一起生活过。

“卡捷琳娜·利特维诺夫!真是太意外了。今天我这是碰上什么好——”

“有什么地方我们可以谈谈吗?”

“啊,有……当然……”

伯爵把卡捷琳娜带到他的卧室,犹豫片刻之后,又领她穿过衣柜里的那些夹克,来到他的书房。但显然,他刚才的犹豫是多余的,因为进来之后,她便朝屋里环顾了一周,一副对这里早就有所了解的样子。她把目光从书柜移到咖啡桌再移到皮箱上时,还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把背包从肩膀上卸下来的那一刻看上去疲惫极了。

“来!”伯爵给她让了个座。

她坐下来,把书包搁在膝盖上;然后伸手到脑后,把头巾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头跟男人一样短的棕发。

“是米什卡,对吗……”过了片刻,伯爵才开口问道。

“对。”

“什么时候?”

“一周前的今天。”

伯爵点了点头,仿佛这个消息他已经等了有些日子了。他没有问卡捷琳娜他的老朋友是怎么死的,她也没主动提起。但有一点很清楚:时代背叛了他。

“你当时跟他在一起吗?”伯爵问。

“是的。”

“在亚瓦斯?”

“是的。”

…………

“可我记得……”

“我丈夫好几年前就去世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有孩子吗?”

“没有。”

她说得很坦然,仿佛她正在回答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可接下来,她的语气柔和多了。“我是在一月接到了米哈伊尔的信。于是我便去亚瓦斯找他。最后的六个月我们俩一直在一起,”她接着补充说,“他常常提起你。”

“他是位忠实的朋友。”伯爵说。

“他是个有信仰的人。”卡捷琳娜纠正道。

伯爵本准备把米什卡甘于清贫和喜欢踱步的爱好同卡捷琳娜好好聊聊,可刚才她对他那位老友的描述比他的恰当多了。米哈伊尔·费奥多罗维奇·门迪茨的确是个有信仰的人。

“而且还是位优秀的诗人。”伯爵又补充了一句,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之一。”

伯爵看了看卡捷琳娜,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接着,他若有所思地笑了。

“我这辈子从没真正写过一首诗。”他说。

这一回轮到卡捷琳娜一头雾水了。

“你什么意思?那首《它现在在哪儿?》不算吗?”

“那首诗是米什卡在艾德豪尔山庄的南客厅里写的。那是在一九一三年的夏天……”

见卡捷琳娜似乎仍困惑不解,伯爵便接着讲了起来:

“由于一九〇五年的起义以及接踵而来的镇压,到我们毕业的时候,写诗来宣泄对政治的烦躁情绪仍然是件很危险的事。鉴于米什卡的背景,如果他犯了事的话,秘密警察拿个笤帚都能把他扫没了。所以,有天晚上,在喝掉一整瓶玛歌葡萄酒之后,我们决定以我的名义发表那首诗。”

“可为什么用你的呢?”

“亚历山大·罗斯托夫伯爵,赛马俱乐部的会员,沙皇高级顾问的教子,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呢?”伯爵摇了摇头,“可颇为讽刺的是,到头来因此被救了一命的人是我,却不是他。但在一九二二年,因为那首诗,他们当真差一点把我给枪毙了。”

原本聚精会神地听着伯爵讲故事的卡捷琳娜突然收住了眼泪。

“哦,可你还是保护了他。”她说。

她渐渐平静了下来。两人都沉默不语。

“我想让你知道,”伯爵说,“你能亲自来这里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我真的非常感激。”可卡捷琳娜却不肯接受他的道谢。

“是米哈伊尔要我来的。他让我给你带点东西。”

说罢,她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长方形的包裹,包裹外面用普通的棕色纸裹着,用细麻绳捆紧了。

伯爵伸手接过包裹,从重量判断里面应该是一本书。

“这一定就是他的那项大项目。”伯爵笑着说。

“是的,”她说,然后又特意强调了一句,“为了它,他可没少花心血。”

伯爵点了点头,表示完全理解,同时也是向卡捷琳娜保证,他绝不会轻待这件赠品。

卡捷琳娜又朝房间四周看了一遍,一边看还一边轻轻摇头,仿佛这一切恰恰印证了什么叫世事难料。然后,她说,她得走了。

伯爵和她一起起身,又把米什卡的书放在了椅子上。

“你这是要回亚瓦斯吗?”他问。

“不是。”

“那你会留在莫斯科吗?”

“不会。”

“那去哪里呢?”

“去哪儿不都一样吗?”

她转身要走。

“卡捷琳娜……”

“啊?”

“我能帮你什么吗?”

一开始,卡捷琳娜似乎对伯爵的问题感到惊讶,她本准备立刻回答说不用。可过了片刻,她却说:“记住他。”

说完,她便走出门去。

伯爵回到椅子上,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过了几分钟,他把米什卡的赠物拿了起来,解开绳子,把包装纸展开。里面是一本皮革封面的精装小册书。封面上压印着一个简单的几何图案,图案正中是书名:《面包和盐》。从粗糙的剪裁和松散的装订看得出,这本书是由一个专注的业余人士完成的。

伯爵在书的封皮上轻轻抚摸着,接着将书打开,翻到扉页。那一页的书缝中,夹着一张照片,它是一九一二年拍摄的,当时伯爵极力坚持,而米什卡为此十分懊恼。照片上左边站着年轻时的伯爵,他头戴礼帽,双眼有神,脸颊上还蓄着浓密的络腮胡;右边站的则是米什卡,他看上去恨不得马上从相框里跳出去。

然而,这些年来他却一直保留着这张照片。

伯爵脸上泛出苦笑。他放下照片,然后翻过书名页,下面是他老友的这本书的第一页。整页只有一段排版有些不齐整的引文:

又对亚当说:“你既听从妻子的话,吃了我所吩咐你不可吃的那树上的果子,地必为你的缘故受咒诅。你必终身劳苦,才能从地里得吃的 ……直到你归了土,因为你是从土而出的。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

《创世记》

3:17~19

伯爵转到了第二页,那上面也只有一段引文:

那试探人的进前来,对他说:“你若是上帝的儿子,可以吩咐这些石头变成食物 。”耶稣却回答说:“经上记着说:‘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 ,乃是靠上帝口里所出的一切话。’”

《马太福音》

4:3~4

接着第三页上是:

又拿起饼 来,祝谢了,就擘开,递给他们,说:“这是我的身体,为你们舍的。你们也应当如此行,为的是纪念我。”

《路加福音》

22:19

伯爵一页接一页往下翻,不由得哑然失笑。简单地说,米什卡的这项浩大的工程就是把从古老的经传中摘录来的引文按年代顺序排列;凡是“面包”一词,他都会用大写,而且用的还是加粗的黑体字。 (2) 一开始的引文都是来自《圣经》,接着到了古希腊和古罗马人的著作,最后连莎士比亚、弥尔顿和歌德等人的作品也有提及。书中尤其给黄金时期的俄罗斯文学留足了空间:

伊凡·雅可夫列维奇为了体面起见,在衬衫外面穿上一件燕尾服,坐到餐桌前,撒上点盐,准备好两个葱头,拿起刀子,装出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动手切面包 。他把面包 切成两半,瞧瞧里面,不禁大为惊讶:里面有一个发白的东西。伊凡·雅可夫列维奇小心地用刀子剔了剔,又用手指头按了按。“还挺结实呢!”他自言自语说,“这是什么东西呢?”

他把手指头伸进去,拽了出来——是一只鼻子。

《鼻子》

尼古拉·果戈理

(1836)

当一个人不该活在这个世上时,阳光便无法让他像其他人一样变得温暖,面包 也无法滋养他,使他变得强壮。

《猎人笔记》

伊万·屠格涅夫

(1852)

过去和现实融合在了一起。他梦想自己到了那片应许之地,那里到处流淌着奶与蜜,那里的人不用去挣就有面包 吃,而且都穿金戴银……

《奥勃洛摩夫》

伊万·冈察洛夫

(1859)

“全是胡扯,”他满怀希望地说,“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身体不适而已。喝一杯啤酒,吃一块干面包 ,瞧——马上就会变得精神抖擞,思维灵敏,意志也会更加坚定!”

《罪与罚》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

(1866)

我,无耻的列别杰夫,从不相信会有马车给人类送来面包 !因为那些给所有人送面包 的马车,它们的行为没有任何道德基础,因此很可能会冷酷地将很大一部分人排除在外,使他们根本无法享用所运货物。

《白痴》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

(1869)

你知道吗?你知道没有英国人,人类还活得下去;没有德国人也行,没有俄国人更不在话下,没有科学没有面包 都可以,唯独没有美,人类就活不下去了……

《群魔》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

(1872)

一个男孩跑去追鸽子,笑嘻嘻地对列文瞧了一眼;一只鸽子鼓动翅膀,在太阳底下,在漫天飞舞的雪粉中闪烁着飞走了;窗子里冒出新鲜烤面包 的香味,摆出来几个小圆面包 。这一切都是同时发生的。这一切合在一起真是美好得出奇,列文不由得笑了起来,快乐得流出眼泪。

《安娜·卡列尼娜》

列夫·托尔斯泰

(1877)

你看见这不毛的、炙人的沙漠上的石头了吗?你只要把那些石头变成面包 ,人类就会像羊群一样跟着你跑,感激而且驯服……但你并不愿意剥夺人类的自由,所以你拒绝了这个提议,因为你在想,假使驯服是用面包 换来的,那又有什么自由可言呢?

“宗教大法官”

《卡拉马佐夫兄弟》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

(1880)

伯爵翻动着书页。当他终于从书里感受出米什卡特有的火暴性子,脸上不禁泛起了微笑。可是,在“宗教大法官”那段引文后面,还有一段从《卡拉马佐夫兄弟》中选出来的话。而这段话来自哪个场景,伯爵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但它应该和名叫伊柳舍奇卡的小男孩有关,就是一向受同学欺负,最后得了重病的那个。在男孩临死之际,他那悲恸欲绝的父亲告诉圣人般的阿廖沙·卡拉马佐夫,他儿子最后提出的那个请求:

爸爸,当他们把土撒在我的坟墓上,让他们把面包 壳掐碎了,也撒些在上面,这样麻雀才会来,我听见它们来了,知道我不是一个人躺在这里,我才会高兴。

读到这里,亚历山大·罗斯托夫再也忍不住,终于淌下泪来。当然,伯爵是为他的朋友,一个慷慨又性急的人,一个在他所处的时代却没有任何属于他的时刻的人流泪。他,和那个可怜的小男孩一样,遭受了那么多的不公正,却仍无意谴责这个世界。

当然,伯爵也在为他自己哭泣。因为尽管他拥有玛丽娜、安德烈和埃米尔的友情,有对安娜的爱,还有索菲亚这一上天赐给他的最非凡的福气,可米哈伊尔·费奥多罗维奇·门迪茨一死,从伯爵年轻时起就认识他的人就一个也不剩了。但卡捷琳娜说得对,至少他仍然会记得。

伯爵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他决心把老友这本最后的书稿的最后几页读完。那些跨越了两千多年时间的引文并未往前走多远。因为它没有延续到当今,书中概括的内容截止于一九〇四年六月。在书的结尾,米什卡把许多年前他从契诃夫的书信中抄来的那段话又用在了这里:

在柏林,我们住进了最好的酒店,房间很舒适。我很享受这段时间的生活,我的胃口很久没有这么好过。这里的面包 太好吃了,我每次都会吃撑。咖啡也很棒,晚餐更是好得无法用笔墨形容。从未出过国的人不会知道面包 可以好吃到什么程度。

鉴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俄国经历过那么多苦难,伯爵终于能理解沙拉莫夫(或者他的上司)为什么会在这么一个小问题的审查上如此坚决,因为他们一直都以为,契诃夫的那段话只会引起人们的不满或怨恨。可讽刺的是,契诃夫的那段话甚至已经不再准确了。因为,时至今日,俄罗斯人比欧洲其他任何地方的人都了解,能有片普通的面包吃是件多么美好的事。

伯爵终于合上了米什卡的书。他没有径直下楼和其他人会合。相反,他留在了书房里,迷失在纷繁的思绪中。

基于当时的情况,旁观者可能会理所当然地总结道:伯爵是坐在那里缅怀他的老友。可事实上,他没有再继续想米什卡。他想的是卡捷琳娜。特别是,他带着不祥的预感想到,仅仅二十年的时间,这只曾经的萤火虫,这个风车,这个世上的奇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个女人:当别人问她她要去哪里时,她竟然会毫不迟疑地回答,去哪儿不都一样吗?

(1)  法国名贵香槟酒,被称为“香槟之父”。

(2)  上述《圣经》引文中的“吃的”“食物”“饼”原文均为“b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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