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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勇敢的朋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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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小哥白尼是活在广大世界的一个分子,他毕竟只是中学一年级的学生。在日常生活中和小哥白尼往来的,也只有学校的朋友。不过,这些朋友必定也自成一个世界。

话说回来,在这个世界里,有两个人物和小哥白尼交情特别好。其中一个是水谷,从小学就和小哥白尼是同学,从小两人经常到对方家去玩。另一个是北见,绰号阿猛。

之前我已经说过,北见和小哥白尼身高相近,总是排在一起。他们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交谈,可是刚开始小哥白尼总觉得看北见不顺眼。水谷体型修长,样貌俊美,态度文静,似乎带着小女孩般的内向。北见则和水谷完全相反,他和小哥白尼一样矮,而且体态还像英国斗牛犬一样壮,他在任何场合都对人毫不客气,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且一旦话说出口,态度就不会软化。

“不管谁怎么说,我都不听。”

只要北见这么说,事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这句“不管谁怎么说……”是北见的口头禅。因为他有时候很顽固,性子猛烈又麻烦,大家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叫他阿猛。小哥白尼也觉得北见脾气太莽撞了,所以刚开始一直和他熟不起来。

不过,虽然阿猛个性有点顽固,其实他是个很开朗的男孩。——某一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阿猛和小哥白尼与其他朋友争论电流到底是什么。北见不相信有物质能在电线这种金属固体里面流动。他认为,电流应该像光和声音一样,是透过振动传导。可是小哥白尼当时已经知道,比原子更小的电子在电线中流动而产生电流,所以他说北见的想法是错的,但是北见再怎么样都不肯相信。

“你会不会看书看错了?你想想,铜丝里根本没有让物质通过的缝隙。你的说法很奇怪。不管谁怎么说,我都觉得无法想像。”

小哥白尼必须把自己在科学杂志、物理学的课外读物、《世界之谜》之类的书上学到的知识全搬出来,向北见说明物质的构造。所有物质都是由显微镜也看不到的小原子构成——小小的原子是由更小的电子组成——知道有这么小的原子和电子,就会发现我们认为没有缝隙的物质其实充满了缝隙——正因为如此,像x光这么小的波才能穿透一般光线无法通过的物质。

“真的吗?”

阿猛依然一脸怀疑。这时候小哥白尼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拿出那天恰好放在身边的书《电的故事》,让北见看看书上说明电流的内容。这是理学博士写的书。

“嗯——”

北见读了小哥白尼指出的内容。当时大家都停了下来,心想这样一来阿猛也不得不投降了,所有人都等着看北见怎么回答。不久之后,北见抬起头说道:

“嗯,没错。不管谁怎么说……”

大家听到这句话,心想他怎么又来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北见的脸。北见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说:

“我的说法完全错了。”

大家听了他的话,全都哈哈大笑。小哥白尼突然觉得自己很喜欢阿猛。

不过,他们两个是过了一阵子之后才要好起来。他们交情变好的关键是小哥白尼毕生难忘的“炸豆皮事件”。

某一天,就在小哥白尼要进教室的途中,好朋友阿堀靠了过来,小声地说“听说最近大家都叫浦川‘炸豆皮’。”

“是吗?”

小哥白尼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他反问为什么。平时就以爱讲话出名的阿堀露出狡猾的笑容,向小哥白尼说明。

“听说浦川每天的便当菜色都是炸豆皮,而且是没有煮软的、干硬的炸豆皮。”

“嗯”

“而且,听说这学期他的便当只有四天不是炸豆皮,所以,你应该也知道吧,每次靠近浦川身边就会闻到炸豆皮的味道。”

小哥白尼听了,不知怎的觉得不开心,不过他又继续问道:“你们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这个嘛……”

阿堀稍微看了看四周,把音量压得更低了:

“偷偷告诉你,坐在浦川隔壁的山口啊,每天都小心偷看,然后再告诉他那群朋友。不过,你别忘了,这是秘密,不能告诉别人是我说的。浦川自己也还没注意到。”小哥白尼听了之后,心生厌恶。注意别人便当的菜色,每天偷看的山口不像话,听了他的话觉得有趣还马上乱取绰号的那些家伙,也好不到哪儿去。小哥白尼几乎不曾吃过炸豆皮,即使偶尔出现在餐盘里,他也放着不吃。这是小哥白尼吃不惯的食物之一,可是浦川竟然每天都吃炸豆皮。坦白说,就连小哥白尼都忍不住觉得好奇。不过,小哥白尼有点同情不知道自己被大家取了这种绰号的浦川,所以无法和阿堀一起嬉闹。撇开这件事不谈,浦川平时就像大家的玩具似的,经常受人捉弄。

任何人只要看过浦川的样貌,应该都会了解为什么大家喜欢捉弄他。浦川个子普通高,应该算腿长的,而且衣服总是太宽松,永远不合身。衣服太大,可是帽子却小得离谱,而且还像士兵一样戴得直挺挺的。他看起来好像严重缺乏运动神经,不管是投球或跑步,做什么运动都不拿手,不协调的动作看起来简直像漫画。做体操的时候,就连体育老师都经常忍不住笑出来。即使抓着单杠,不仅身体抬不起来,就连脚都搆不到铁杆。使劲把身体抬到一半高,又撑不住,马上掉下来,然后再努力把身体抬高,马上又掉下来。大家看到浦川抓着单杠使劲地挣扎,总是心生同情,又忍不住发笑。到最后实在没办法,老师总得压着浦川的屁股使力,把他推到单杠上。

即使浦川不擅长运动,假如他在功课上表现过人,大家应该也不敢欺负他,可惜他书也读得不怎么样。更糟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是班上出了名的瞌睡大王。他唯一的强项是汉文(古文),其他人再怎么努力都赢不过他。他就只有汉文成绩特别好,好得不可思议,就连没有标注假名和语意的艰深汉文,他都能看懂。不过,喜欢汉文又学得好,在同学眼中反而显得更滑稽。大家都认为,就是英语和数学都学不好,才会擅长汉文。

几乎所有同学都把浦川当笨蛋,喜欢捉弄人的同学还会不厌其烦地捉弄浦川,拿他困窘的模样寻开心。

“浦川,你胸口有东西。”

浦川听了,低头看自己的胸口。他一压低下巴,拉开领口往下看,马上有人把小沙子从领口灌进他衣服里。

到了书法课,浦川才离开座位一会儿,回来就发现毛笔不见了。他傻傻地在书桌下面找,老师立刻点名问道:“浦川,你在做什么?”

老师这么一叫,浦川紧张了起来时答不出话。

“毛笔……”

“毛笔怎么了?”

“毛笔不见了。”

“刚才不是还拿着吗?你再看清楚。”

浦川明知书桌下面没有笔,也只好再弯腰看看。这时候,浦川旁边或前面的同学趁机悄悄地伸出手,把刚才藏着的毛笔放回原位。浦川抬起头来看到毛笔,才发现刚才有人把笔藏起来,可是周围的同学都正经八百地写着书法,浦川看不出到底是谁把他的毛笔藏起来。

“怎么样?找到了吗?”

听到老师这么问,浦川回答:“找到了,在桌上。”

“搞什么鬼。你问题这么多,老师怎么上课。”

结果,竟然是浦川挨老师的骂。

大家这样戏弄浦川,除了因为他外表怪异、成绩不好,还有另一个理由。因为浦川的穿着打扮、用的东西——不,就连浦川的笑容和说话的样子,都透着穷酸味,感觉就是个乡下土包子。浦川家是卖豆腐的,可是班上其他同学的父母几乎都是有名的企业家、政府官员、大学教授、医生或律师。浦川混在这些人当中,难免显得家世差了一截。全班就只有浦川的制服不是送洗,而是在自己家洗,也只有他会把传统纱巾对折当成手帕。

当大家谈到神宫球场的话题,浦川只知道外野的事,根本无法和同学谈论在内野看到的情况。说到看电影,浦川只知道老旧的小电影院,但是其他同学都去市内一流的电影院。浦川顶多两年才去银座一次,对银座几乎一无所知,更别说避暑胜地、滑雪场、温泉区之类的话题了,浦川往往插不上半句话。他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打不进同学的圈圈,却又没有办法改变。

浦川被同学排挤、戏弄,应该也觉得寂寞、不甘心,但是他心里明白,如果自己露出寂寞、不甘心、生气的模样,那些坏心眼同学的恶作剧就会变本加厉,所以他尽量忍耐,不要有反应。不管同学对他做了什么,他总是摆出善良而落寞的笑容,掩饰内心的委屈,撑过令人难堪的场面。大家开始觉得,不管对浦川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所以开玩笑也越来越过分,浦川的态度却始终如一。不过,如果玩笑真的太过分了,有时连浦川也笑不出来。他会泪眼盈眶,看着对方,然后好像放弃了似的,默默离开。不过,即使浦川眼神充满悲伤,也丝毫不曾流露恨意。

“我对你们毫无恶意,也不想打扰你们,为什么你们要折磨我?求求你们不要再欺负我了。”

浦川凝视对方,眼神如此控诉。正因为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怒火,所以被浦川这么看着,那些安静乖巧的同学心里也不好受。他们会不由自主地后悔自己开的玩笑。班上比较善良的同学有时候跟着起哄,捉弄浦川一、两次之后,很快就会停止。唯独山口和他那群朋友从不停手,缠着浦川,不停地捉弄他。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发生在去年秋天。

十一月要开班级同乐会,班上干部已经安排好大致流程。先有开场致词,然后依序有演讲、朗读、音乐,接着有余兴节目、茶点,然后解散。大家借用班导师大川老师半堂课的时间,票选演出名单。

大川老师发了投票单,吩咐班长川濑等大家写好之后统计投票结果,老师有事先出去一会儿。老师走出教室之前交代大家,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别班还在上课,大家必须保持安静。

大家立刻看着投票单,思考该选谁表演。小哥白尼也握着铅笔,想了一会儿。这时候,有“电报”传了过来。“电报”是大家在上课时间偷偷往来的方式,把讯息写在小纸条,从书桌下面,一个传过一个。现在老师不在教室,所以纸条是光明正大地传过来的。纸上写着:

让炸豆皮上台演讲

虽然不知道是谁发出纸条,不过肯定是山口那帮人的其中之一。他们喜欢让浦川站上讲台,嘲弄他、批评他,然后嘲笑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小哥白尼瞥了一眼,马上把纸条传给下一个人。不过小哥白尼自己并不打算照着纸条上的内容投票。

小纸条依序传过一张又一张的课桌。小哥白尼把投票单放在面前,犹豫着该选谁,这时候他突然回过神来,想起纸条最后会传到浦川那儿去。浦川还没发现炸豆皮是谁的绰号,看到纸条一定会一头雾水。

“我懂了,山口那群人的计划也包括要看到浦川一头雾水出糗的模样。”

小哥白尼恍然大悟。他抬起头,目光搜寻着刚才的小纸条。小纸条已经传到浦川前面两、三个人。正当小哥白尼盯着纸条,纸条已传到了浦川手上。小哥白尼的座位在教室后面,看不到浦川拿到纸条后的表情,但是浦川好像不明白纸条的意思,把头微微一偏。坐在浦川隔壁的山口面向后方,看着他那群朋友,吐了吐舌头,神色不悦。浦川不懂纸条的意思,继续把纸条往后面传。山口又吐了吐舌头。

纸条传啊传的,传到山口的座位。山口故意摆出惊讶的表情,以大家听得到的音量,念出纸条的内容。

“让炸豆皮、上台演讲……炸豆皮是谁?”

同学们的嘻笑声此起彼落。山口洋洋得意。

“到底是谁?”

话一说完,他转向浦川问道:

“浦川,你知道炸豆皮是谁吗?”

浦川明显慌了手脚。他表情讶异地转向山口,满脸疑惑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

山口那群人开口大笑。其他人听了,也跟着笑出声来。浦川听到大家的笑声,顿时恍然大悟,脸色一沉。我们家的店,我的便当!原来如此,炸豆皮就是我自己!

浦川的脸顿时涨红了。从小哥白尼的座位也能看到浦川连耳朵都红了。

就在这时候。大家听到椅子“碰”的一声,人称阿猛的北见站了起来。

“山口!你太卑鄙了。”

北见忿忿不平地大声喊道。

“不要欺负弱小!”

山口斜眼朝北见那边看,顶高下唇,故意冷笑几声。北见好像忍不住了,离开自己的座位,气冲冲地走到山口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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