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冰雾(2/2)
“感觉今天没有昨天舒服,没问题吧?”
脊椎挫伤,比起头天来,第二天或第三天更难受一些。
“麻痹吗?”
“这个倒没有,只是看小字的时候,特别累。”
边见回答,妻子立刻说道:
“你今天早上不是一站起来就头晕吗?”
“是啊,想要去厕所的时候,晕了一下。”
普通的脊椎挫伤,从脖子到肩头会有沉重感,或站起来头晕。看小字的时候,眼睛疲劳是很常见的症状。
“院长先生说,再过四五天,做一下牵引比较好。”
尽管自己说过四五天就能出院,但三郎也不能说什么。即便说了,也会被院长否掉,只会使自己丢面子。
“院长先生说脖子和头部很危险,还是充分疗养一下的好。所以,我们暂时放下工作,专心治疗。”
对方既然这么打算,三郎也不必再说三道四。
“那么,请多保重!”
三郎半是对边见,半是对夫人说完,走出了病房。
小岩的母亲打来电话,是过了五天之后的傍晚。
“你好吗……”
母亲差不多一个星期打一次电话来,第一句必定这么问。
“还好……”
三郎刚一回答,母亲就说了句“太好了”。看上去平平常常的母子对话,这一句话里就传递了母亲放心的表情。
母亲好像非常担心三郎伪医生的身份会暴露,每个星期打一次电话来,也是为了听到他平安无事的声音,好放心。
“你上次带来的钱包,大家都说很不错。”
正月去夏威夷旅游,三郎买了钱包送给家人,母亲表示感谢。
“每天很忙吧?”
儿子大了,和母亲就没什么话了。三郎淡淡地敷衍着,母亲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岛上又来了一封信,给你寄去吧?”
“谁来的?”明明知道是明子,三郎还是问道。
“和上次是同一个人,给你寄到医院可以吧?”
给三郎的信,母亲不会随便打开看,但是从女人的名字也能多少察觉一些。
“我看,你还是给她写封回信比较好。”
“好的……”
“好了,天气越来越冷了,多注意身体。问亚希子小姐和院长先生和夫人好。”
看来没有什么要紧事,但母亲最想说的好像是那封信。
如果是明子又来了信,从去年末算起,已经是第三封了。前两封都是诉说想见他,抱怨为什么不给她回信,估计这封也差不多。但三郎还是觉得心情很沉重。
也许还是应该清清楚楚地告诉她比较好。这么想着,到了下班时间,三郎走出医院后,直接回了家。
亚希子的肚子虽然还没有显形,但脸瘦了些,不过,腰围好像粗了。好像是刚刚从松涛的娘家回来,亚希子正忙活着做晚饭。
三郎躺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翻开晚刊,看见登了两则女性杂志的消息,都是有关边见明彦交通事故的头条新闻,一则是“边见明彦撞在栏杆上,有可能卧床不起”,一则是“边见明彦受重伤,妻子(明宫佐代)竭尽全力看护”。
虽然没有看过内容,但近来的周刊内容,通过广告便大致可以推测出来。三郎随意翻阅着时,亚希子从他身后窥视报纸。
“这篇文章,我今天看了。怎么样了?”
“不要紧。”
“可是,怎么写的是重伤呢?”
“报道写得夸张一些,好卖吧。”
“就是说没有按照医生说的写了?”
“也不是。不过,这种场合夸大一点比较好似的。”
“可是,这是爸爸诊断的吧?不按照爸爸说的写,太过分了。”
亚希子凡事都无条件相信父亲。这姐妹俩很有些恋父情结,三郎稍稍感觉不快。
“你父亲的话也有些夸大呢。”
“爸爸怎么可能随便那么说呢?”
“不太清楚,大概是因为这样说的话,万一病情恶化也没关系,而且还可以宣传医院。”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亚希子抱起胳膊,瞪着三郎,“你是不是不相信爸爸?”
“也不是那样……”
“请不要说爸爸的坏话。”
亚希子说完,一扭头回厨房去了。
三郎看着她走进厨房后,自己回了书房。
天色已经黑下来,霓虹灯开始闪烁。三郎坐在书桌前,独自叹息。
亚希子不是个坏女人,但还是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也许是生长在有钱人家的缘故,任性而好强。特别是涉及家里人时,更是寸步不让。
前几天,三郎批评院长只看重有钱的患者时,她曾经反驳他,这次也是不由分说地加以驳斥。
看来在亚希子面前批评院长是忌讳的。要是说多了,她没准儿会说出“你一个穷人,有什么资格这么说”这样的话。
也许她自己没有意识到,随口说出的,可是每当这种时候,三郎就会深深感到自己不属于这里。
十分钟后,晚饭准备好了。三郎回到了餐桌前。
餐桌上摆了烤黄鰤鱼、凉拌油菜蛤蜊以及牡蛎葱头汤。葱头汤是亚希子最拿手的,昨天也做了,没什么不满的。像亚希子这样的女性,能够亲手给老公做饭,他已经感激不尽了。
三郎默默地吃着,亚希子说道:
“邻居今天晚上有派对。”
隔壁的人家是某商社的科长,在国外生活多年。
“我也被邀请了,去不去呀?”
“去吧,挺好的。”
“你不打算去吧?”
“今天想查阅点资料……”
“真没劲儿。”
亚希子匆匆吃完饭,把餐具送到厨房。
“你从来不请朋友来家里。没有老朋友吗?”
“倒也不是。不过男人工作不同的话,来往就少了。”
“那么大学时代的同学都是医生吧?”
“都带家里来,怪麻烦的。”
“来的人太多是受不了,可是太少了也无聊。”
三郎没有回答,喝光了碗里的汤。
三郎再次回书房,看起了医学书。
他看了脊椎挫伤的部分,怎么看边见明彦的症状都算不上严重。充其量在脖子上围一条护颈带,以防运动过量就足够了。
可是,院长昨天指示要进行颈部牵引,点滴也不停。显然是过度治疗。
而且,下周初,电视台要把摄影机搬进病房,据说是拍摄与病痛搏斗的边见明彦。这样一来,医院和院长又要出名了,可怜的是患者。
看来还是不要轻易当什么明星为好啊……
三郎合上书叹了口气。
次日黎明,三郎切换到卧室的电话铃响了,他迷迷糊糊地拿起了听筒。
“我是岛上的高冈。这么早给你打电话,很抱歉。明子试图自杀。”
“什么……”
“吃了好多安眠药,刚刚送到诊所来了。”
“怎么会这样?”
“是这样,因为她一再追问你的事,所以,昨天我告诉他你结婚了。”
“……”
“当时她哭了一会儿,很快就不哭了,我还以为没事了。据说是十一点吃的药。好像吃了一百片布罗巴林,一个小时前被家人发现了。”
三郎看了看枕边的表,四点十分,外面还黑着。
“刚才送到诊所来,给她洗了胃,一直昏迷不醒,还没有恢复意识。”
“没抢救过来吗……”
“打点滴稀释毒素,不过好像有呕吐过的痕迹,应该没有把一百片全吃下去,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三郎拿着听筒的手微微颤抖着。
“大家都来了,在看护她。”
“请一定救活她。”
“布罗巴林不太会吃死人的,但是有可能给肾脏或肝脏造成损害。”
即便如此,三郎也希望她能活下来。
“其实,她给你写了一封遗书,好像写了两封,另一封写给母亲。”
“写的什么?”
“你的那封警察立刻保管起来了,据看了信的家人说,写了非常喜欢相川等等。”
“……”
“不告诉她就好了。都是我多嘴,对不起。”
虽说高冈多嘴是直接原因,但三郎现在没有责备他的权利。
早知会这样,倒是应该早些告诉她。三郎拿着听筒,闭着眼睛没有说话。高冈叹息了一声,说:
“情况就是这样,回头再联系。”
“拜托了,有什么情况马上告诉我……”
“知道了,晚安。”
由于夜深人静,电话里的声音,躺在旁边的亚希子也能听见,大致情况好像都察觉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有点事……”
三郎没有回答,把毯子盖在头上。
“你打算怎么办?”
“……”
“真晦气。”
亚希子说完,猛地把毯子拽到自己这边,仿佛要逃避晦气似的,翻过身去。
三郎把毯子盖在头上,却睡不着。
“不要紧的,不会死的。”他反复对自己说,闭上眼睛,可是,明子的脸,以及围绕着她的诊所的人们,立刻浮现出来,一向平安无事的小岛,今天的事一定是一件爆炸性新闻。
“真可怜啊,被人甩了。”“相川那小子也太随便了。”“本土的男人就是无情。”岛上的人们的责骂声挥之不去。
我再也没脸回岛上了……
早知会这样,就和明子结婚了。还是和明子一起更放松。
你一定要活下来……三郎躺在床上,合掌暗暗祈祷。
可是,万一死了的话……警察把遗书拿走了,说明三郎也可能会被调查。当然,他没有动手,不会成为刑事案件,但会被追究道德责任。而且,很可能因此,自己在东京的伪医生身份会暴露。
“太可怕了……”
三郎不禁说出了声,赶紧闭上了嘴。
不知亚希子是不是知道三郎的苦恼,一直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躺着。不过,听不到她的鼾声,应该是没有睡着。
这么一来,和亚希子的关系可能会更加恶化。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明天早晨,还是去岛上看看吧……
可是,必须跟医院请假。再说,事到如今,就是去了也没有什么用。
三郎闷闷不乐地左思右想,不觉六点多了,窗户已经渐渐发白了。
突然,亚希子下了床。她这是要去哪儿?三郎奇怪地看着,只见她一言不发去了洗漱间。
很快就回到起居室,三郎从敞着门的屋里看见亚希子已经穿上了外衣,准备出门。
“你去哪儿?”
“去哪儿不行啊,反正这家里没法待了。”
说完,就砰地一声关上大门走了。三郎想要喊她回来,可是自己穿着睡衣,出不去,再说,就是叫她别走也不会回来的。
看着因为想要自杀的女人而一夜没合眼的丈夫,亚希子受不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三郎也下了床,洗了脸,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着早报时,电话铃响了。
他飞快地接起电话,果然是高冈打来的。
“现在,叫她有点反应了,看来命是保住了。”
“太好了……”三郎不由得紧紧握住听筒。
“还得两三个小时才能完全苏醒过来。不过,应该没事了。”
“谢谢!”
“我刚刚也去看了她,昨天夜里,她叫了好几次你的名字呢。”
“……”
“看来真是喜欢你啊。”
三郎没有说话,拿着听筒垂下了头。
明子恢复意识是在当天傍晚,三郎在医院听到了这个消息。
“她已经没事了。”高冈还说,明子的肾脏受了些损伤,排尿困难,还要在医院观察两三天。
“大家都在说我吧?”
“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办法。”
高冈安慰三郎,但也没有否认。
“我也会给她写信的,你先替我向她道歉。”
“我看你现在还是不要采取什么行动为好。虽说抢救过来了,但心里的伤害还是很大。”
三郎放了心,用力点点头。
不过,亚希子到了晚上也没有回家。三郎知道她回了娘家。
没办法,三郎叫了外卖,正在屋里躺着的时候,亚希子的母亲打来了电话。
“她说今天不想回家,可以吗?”
即便岳母这样问他,三郎也没有理由生气。
“好的……”
“请原谅她的任性。”
岳母说得很客气,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三郎从她的语气就听得出来。
第二天早上,三郎刚到医院,就被院长叫去了。一进院长室,坐在转椅上的院长转了一个圈,问道:
“听说你们俩吵架了?”
“是……”
三郎低着头,院长点了支烟。
“年轻的时候都会做出这样那样的荒唐事。比较出色的男人,和女人纠缠不清也很自然。不过,护士千万不要找。和护士纠缠不清最要不得。和护士闹出事来,首先会影响工作。而且那种女人一旦缠上了医生,就不会轻易放手的。”
看来亚希子回家把这件事全都告诉父母了。
“她们中间有的人就是为了找个医生,才当护士的,千万不可上钩。”
不过,明子不是为了这个接近三郎的。因为明子明知三郎不是医生,还爱他。三郎忍住没有说。
“我有好几个朋友就是被护士缠上了,吃了大亏。”
“为什么说吃亏呢?”
“你动脑子想一想,好不容易花了很多学费,当了医生,结果和护士结婚的话,什么也得不到了。既然当了医生,还是应该娶个好人家的好女孩啊。”
“可是,护士里面也有很多好女孩。”
“也许有的,但是有钱的很少。”
“这么说,她们找医生都是为了钱吗?”
“虽说不都是为了钱,但收入和血统很重要。人要是没有钱,做事就抠抠搜搜,显得很寒酸。”
“可是……”
院长动不动就是金钱、家世,由于他自己有这样的条件,或许可以自以为是地这样说,但三郎心里不快。
“我不认为像您说的那样。即便是穷人,也有值得尊敬的人。”
“例外总是有的。”
“我不认为是例外。”
“你还年轻,看不透别人。”
“看不透别人的,不是院长先生吗?”
“你说什么……”
“对不起……”
三郎低下头,院长露出缓和气氛的笑容说道:“年轻人,有这样的心气也好。”
院长叼着烟卷,点了点头,又说:“不过,从其他角度看,这件事也许是件好事。”
“为什么?”
“在岛上和你有关系的女人自杀了呀。”
“她没有死。”
“是吗?救活了吗?不过,这样她就会对你彻底死心了。这样也好。”
这位院长似乎是希望明子死掉。难道说,只要自己的女儿幸福,就可以不管别人的死活吗?三郎又气愤起来。
“你不过是玩一玩,可对方却很认真,以后多加小心吧。在这个医院里也是一样。玩也要找对人才行。”
“我和她不是为了玩玩。”
“你说什么?”院长再次皱起眉头,深陷的眼睛瞪着三郎,“那么,是真心的了?”
“是……”
“那我倒要问问了,你既然有个那么喜欢的女人,为什么还跟亚希子结婚呢?”
“这个……”
“不要含糊其辞,好好回答。”
院长的声音出乎意料地严厉,使三郎畏缩起来。
“你不会是全学联的吧?”
“我没有别的意思……”
“好了,这个去大学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你可真够固执的。因为年轻,想要跟我较劲儿的心情可以理解,不过,以后不要太过分了。”
“……”
“听见了吗?”
三郎点点头,院长恢复了平静的语气:“总之,亚希子怀孕了,不要让她太担心你。”说完,骨碌一转椅子,背对着三郎,不理他了。
每个月的月初,医院都要填写健康保险的诊疗费申报表。就是记录每个患者的病名、诊断内容及其治疗费,向健康保险工会申报。工会根据申报,通过支付基金,把钱打给医院。
每月六日是截止日,所以从几天前开始,办公室的职员们就忙于整理相关资料。因此,一到月初,职员们几乎都在加班。
由于申报的是上个月的治疗内容,和医生似乎没什么关系,但并非如此。关于诊疗内容,办事员遇到不明白的地方,都会来问医生。
尤其是作为经营者的院长更是忙得不亦乐乎。要一一审核各个办事员填写的申报表是否有误。
审核时,院长特别留意的是有没有遗漏。治疗费用是依照医院的申报支付,不可追加,所以如果有遗漏,医院的收入就会减少。
例如,给a患者开了感冒药和针剂,却忘记填写针剂了,结果注射费便损失了。
当然,这样的失误实际上几乎没有。办事员看完之后,干事长要核对,最后院长还要过目,所以不会漏掉的。
比起这个来,更成问题的是过度申报。例如高血压住院患者,尽管是三天测量一次血压,也可以申报为每天一次。
支付基金方面,原则上相信医生的良心,会按照申报的情况支付。
当然,量血压很便宜,即便虚报也没有多少钱。如果价格高的针剂或检查,也使用这个方式虚报的话,就很可观了。
不良医生赚钱,常常钻这种申报制度的空子。
三郎在岛上的诊所时,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种虚假申报。
即便换了医生,只要将治疗内容记录在病历上即可,办事员按照病历填写申报表。由于在公立的诊所,没有特别想要赚钱的人,因此,一般只是依照治疗情况申报。
可是,田坂医院似乎不可能那样照章办事。
来到这家医院后,三郎觉得奇怪的是,病历上,常常把没有做过的检查填写为做了。例如,烫伤的患者,虽然只开了外用药和口服药,却写为还检查了尿液。
的确,烫伤会引起皮肤的蛋白质变化,所以有可能影响到尿液,不过,一般的手脚烫伤,似乎没有必要验尿。
三郎就此事曾经问过干事长一次。
可是,干事长只是含糊地回答:“这是医院的规定……”
“什么这是医院的规定,没有做的检查写成做了,不是很奇怪吗?”三郎追问。
“可是,这是为了通过健康保险审查。”
“只要能够通过,就什么都往上写吗?”
“申报这边,由我们负责,你就不必担心了。先生只要给患者看病就可以了。”
听干事长的意思是,你就不必管闲事了。
的确,三郎不是医生,也没有什么话语权,但目睹弄虚作假,很不痛快。
他注意了一下,这种事,在田坂医院就像是家常便饭。
例如,轻度刀伤的患者的病名成了败血症,从验血到验尿,进行各种各样的检查。并没有化脓,却给出这么个夸张的病名,进行各种检查,明显是过度了。还有,没有拍片子,却写上拍了片子。
三郎看院长诊断的时候,对于一般的跌打扭伤,也马上拍片子。如果是骨折或骨裂的话,根本走不了路的,是应该的,而对于行动自如的人来说,三郎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村木所长从来不做这种事。三郎觉得理解不了,去问野上医生,他只是苦笑着说:“这也没法子啊。”
“可是,即使不拍片,也知道骨头没有问题啊。”
“虽说是这样,可是拍片子可以提高收入,而且不拍片的话,患者也会觉得好像不给他好好检查似的。”
“骨头没有问题,所以没有必要拍片子,这样说明一下不就行了吗?”
“可是,还是看着片子说比较明白。再说,即便拍了片子,也没有多花费。”
“难道不是拍片越多花费越多吗?”
“如果健康保险是本人的话,拍片子是免费的。不但患者没有损失,医生也有收入。”
“可是,健康保险……”
“健康保险财政确实会出现赤字。然而,即便少拍一两个片子,也解决不了多少问题。”
三郎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么多钻空子的手段。
“这么说,先生自营诊所以后,也同样会拍那些不拍也可以的片子了?”
“虽然不赞成这么做,但也不敢说绝对不做。当然不会达到这样的程度。”
说完,野上医生慌忙摆摆手:“我并不是说你父亲的做法不好。”
“不,院长是院长,我是我。”三郎断然说道,“我不会为了通过健康保险审查,做这种违规的事,把没有做过的检查填写为做了。”
“不过,我不认为给跌打患者拍片子是不当治疗。”
“可是,明知不需要拍还拍。”
“的确算是一种过度治疗,或者说是比较过分吧。不过,现在健康保险这样低廉,也是情有可原的。”
“低廉吗?”
“是啊,如果本本分分行医的话,都是赤字啊。”
三郎没有经营过医院,但绝不允许医生和患者串通一气,弄虚作假。
“可是,自营诊所的医生好像都很赚钱。”
“那是自然,全家出工出力,没有白天黑夜地干,而且不像公立医院浪费那么多。”
“而且还过度治疗吧?”
“说到底,是有从手术到药品,全都换算成物品的现在的健康保险制度的问题。”
“有问题的话,医生们应该自己去改变啊。”
“可是,先生也是医生吧?”
“是的……”
三郎结巴起来,野上医生苦笑着说:
“都是医生,互相就不要说坏话了吧。”
“……”
“先生以后当上经营者就知道了。”
看来,野上医生由于不久要自己开诊所,所以对于院长的做法也不想多批评。
可是,第二天,三郎翻看病历时,吃了一惊。
患者是两天前出院的一位二十五岁的青年,因患盲肠炎做了手术。手术是三郎做的,很顺利,伤口也愈合得很好。
“已经没问题了。”
换完纱布后,三郎打算在病历上写上“未见异常”时,看见在盲肠炎旁边,还写了“移动性盲肠”的病名。
这是怎么回事呢……
三郎又仔细看了看病历,在手术栏里,写明“摘除盲肠手术”同时,做了“移动性盲肠手术”。可是,年轻人的盲肠与正常情况相比,并没有特别明显的移动性。应该说是正常的。这位患者当然没有做什么移动性盲肠手术了。
是谁写错了吗……
三郎等患者走了之后,拿着病历去找干事长。
“这是怎么回事?”
三郎一问,干事长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看着三郎,似乎在说:你怎么又来了。
“这个患者不是移动性盲肠,而且,我也没有做过这个手术。”
干事长点点头,说:
“我想这大概是院长先生修改的。”
“修改?”
“盲肠炎手术,一般都会加上做了移动性盲肠手术。”
“在病历上作假可不行,我给划掉吧。”
“先生……”
干事长为难地叹了口气。
“在咱们医院,就是这样规定的……”
“那就是说,让患者不得不缴纳没有做过的手术费用?”
“这位患者是健康保险本人,所以患者应该不会多花费的。再说,这个手术是在肚子里做的,患者是不知道的。”
“患者不知道,就可以任意胡写吗?”
“先生,请冷静一下……”
干事长看看四周,然后说道:
“关于这一点,另外找机会再给您解释吧。”
“不用找别的机会,现在就说清楚。我不允许这种弄虚作假,添加其他病名,冒充做过根本没有做的手术。”
“请不要这么说……”
“不行,现在马上划掉!”
三郎喊叫的时候,干事长看着门口,站了起来。三郎回头一看,是院长。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
干事长挠着薄薄的头皮,对走过来的院长解释说:
“少先生说,没有做过这个患者的移动性盲肠手术,要求划掉……”
院长拿起干事长面前的病历,慢慢看起来,然后转向三郎问道:
“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总务室里鸦雀无声。大家似乎都很想看看丈人和女婿对峙会发生什么。
“你说说看。”院长的语气非常严厉,与他的年龄不相符。三郎被震慑住了,没有说话。
院长干咳了一声,说道:
“健康保险的申报很复杂,即使医生也不是那么容易明白的。你知道盲肠炎手术费是多少吗?”
“……”
“是一千九百点,即一万九千元。需要这么多医生、护士参加,那点手术费,你觉得够支付的吗?”
“我不了解这些情况……”
“既然不了解,就不要多嘴。”
“……”
“什么都不懂,不要乱插嘴。”
院长说完,把病历还给干事长:
“没关系,继续工作吧。”
干事长点点头,院长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甩给三郎一句:
“无知真是让人受不了。”
说完,看都不看三郎一眼,走出了总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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