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种起源（1/1）

这个星球已见证了新物种的诞生：一种业已征服五大洲和几乎每一个生态圈的新物种。它们成群结队地迁徙，随风飘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覆盖辽远的地域。

我正从巴士的车窗里看着它们，这些靠空气传播的银莲花，整群整群的在沙漠里漫游。单一的个体紧紧依附在沙漠植物的尖刺上，喧哗招摇——也许这就是它们互通有无的方式。

专家们声称，这些塑料袋掀开了尘世生活历史的新篇章，打破了自然界的衰老习俗。它们仅由自己的表面物质构成，内里纯然虚空，主动放弃所有东西——谁也没想到，这种史无前例之举反而给了它们显赫的进化优势。它们可以移动，轻飘之极；善于勾取的提手可以让它们攀附于任何物体，甚或寄生于其他生物，以此拓展它们的栖居地。它们从郊区和垃圾堆出发，要用好几个大风时节才能抵达外省市和偏远的野地。不过，时至今日，它们已经占领了大部分地球领地——从巨人肢节般的高速公路立交桥到狂风大作的海滩，从荒废的杂货店一路飘飞到喜马拉雅山的嶙峋山坡。乍一眼看去，它们挺娇嫩的，很脆弱，但这只是幻象——它们长生不老，几乎无法被完全摧毁；就算再过三百年，它们飘飞的尸首也不会降解。

在此之前，我们未曾面对有这等攻击性的存在体。某些人持有形而上的狂喜论调，坚信塑料袋的天性就是要接管地球，征服每一块陆地；它们是一种纯粹的生物形态：寻找填充物，但即刻厌倦，随意地抛弃内容。那些人非说塑料袋是一只四处游走的眼睛，属于幻想中的“那个东西”：一个在圆形监狱里无所不知、无所不看的神秘观察者。还有些人呢，貌似更加脚踏实地，坚称如今的进化更偏向于“瞬移态”——既能轻快地飞越全世界，同时又具有普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