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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six 某件印刷品的下落|山白朝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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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老家二十分钟车程的地方有个图书馆,那里就是我现在的工作场所。图书馆临近海边,只要打开窗户,就能听见海鸥的叫声。

我的工作就是把还回来的书放进推车,然后推着车在书架间穿行,只要用终端机扫一下书上贴的标识,就可以检索出书原来摆放的位置,而且会连同路线一起显示出来。利用地球磁场定位的地图可以清晰标明目前是在建筑物中的哪个地方。

在故事书的书架附近,我被一个男声叫住。

“不好意思,我想找与塔可夫斯基相关的书……”

那是个身着西装的男人,有着一张我似曾相识的脸。

“是那位电影导演?”

“是的。”

我一面给男人指路,一面回想着塔可夫斯基导演的几部电影。以前有人推荐我看过。按照那人所说,塔可夫斯基电影中的角色都象征着人类本身,而当那些角色说起父亲和母亲的话题,他们所指的则是神。

男人取下一本书,瞥了眼封面,然后又立刻放回了书架上。

感觉到我的视线,他转头看向我。

“您是小野寺小姐吗?”

“啊,是我没错。”

“太好了,他说您知道那个的下落。”

看来这男人从一开始向我搭话就是有目的的。

“我是柳原君的朋友。您还记得他吧?”

从男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我便感到一阵胆寒。这个男人,该不会是为了那件印刷品来的吧。

柳原宗司,我跟他交往的时间很短,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我们也许还能继续保持很好的关系,我也不用逃命似的躲回老家。现在我只想把自己知道的事和看到的事,统统忘掉。

“已经死了呢。”

“欸?”

“柳原君,他已经死了。我想还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

据说是自杀。并没有说明动机,但应该就是因为那个研究吧。等注意到时,我已经是靠他扶着才能保持站立的状态了。我拨开他的手,倚住摆满一行行书的书架,闭上眼就能听到海潮声。

大学的前辈在某家研究所做文员,托他的关系,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具体的工作内容连前辈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他让我先去面试看看。

当时,我从独自居住的公寓坐了二十分钟巴士,到达了那家研究所。空旷开阔的土地被一圈棕红色的砖墙围住。正面的大门口站着守卫,在我说明来意之后,还被要求出示了身份证明,门卫与内部确认过之后,才放我进去。

沿着砖铺道路一直走,眼前可见一座白色建筑物。毫无装饰性的外观犹如艺术品。这就是研究所所在的大楼。一进入室内,类似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在接待大厅,我终于见到了前辈。

“你说的工作,该不会是人体实验吧?”

“应该不是啦,但我也不能肯定。”

“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研究所啊?”

“与生物学相关的,好像是再生医学什么的。”

“再生医学?”

“你看过那张老鼠背上长出人类耳朵的照片吧?就是类似那种感觉的研究。我只是做文员,所以也不太清楚啦。”

研究室内同时进行着好几个项目,据说其中大部分是严格保密的。

快到面试时间了,我被带去了其他楼层。走在楼道中,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与我擦肩而过。最后我被带进了一间类似会议室的空旷房间。

一个初老的男人站在窗边。他也穿着白大褂,满头白发,眼神如猛禽般锐利。前辈回办公室去了,屋子里只剩我跟这个男人。开始是正常的客套话,天气怎么样,家里都有什么人,还聊了家里养的狗,接着就进入了工作的话题。

“需要你做的工作,就是焚毁处理掉实验产生的废弃物。之前负责操作焚化炉的人因为家中有事不得不离职了。”

操作焚化炉?我不擅长机械操作的,能够胜任吗?似乎是察觉了我的不安,男人补充道:“很简单的,只要记住操作顺序就行了。”

我心中满是疑问。到底是什么样的实验?焚化炉操作那么简单的话,研究人员自己不能处理吗?不过对方给出的报酬实在诱人,我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份工作。

面试结束,我去办公室跟前辈打了招呼。说到工作内容的时候,他的反应令我很意外。

“哎,是焚化炉吗?”

前辈的脸色阴沉下来。他偷眼向周围瞄了一圈,似乎是为了躲避办公室其他同事的耳目,特意藏到办公桌的背阴处跟我说:“如果事先知道的话,就不叫你来了。”

“为什么?”

“那可不是个好地方,就在最里面。听说那附近有不少人自杀呢。”

“啊?!”

“说不定有幽灵出没。焚化炉旁边有一座老建筑,我们叫研究楼。在那边工作的研究员动不动就有人上吊。从我来这边上班开始,到现在就已经三个了。不对,说不定还有更多呢。之前在焚化炉工作的那个人也是,昨天突然就逃命似的辞职跑了。”

“我听说他是家中有事?”

“谁知道呢。我说,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吧?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啊。”

前辈看起来非常为我担忧,然而我却没有拒绝的打算,毕竟我很想挣这笔钱。

当时,我一个人住公寓,大学毕业后也没有回老家去,而是一边兼几份职,一边写小说。用小说这个词只是为了名头上好听,实际上以我的水平,参加个公开征稿的新人奖,都不一定过得了一审,所以我只是个梦想成为作家的自由职业者。

由于收入不稳定,我只好在伙食费上节约一些,每天就躲在屋子里煮面吃。如果有了钱,我就可以把打工的时间拿来创作故事;如果有了钱,就可以买那些我早就想要的资料,还可以旅行取材。有一个以欧洲为舞台的历史小说,我已经构思好几年了,能将它写出来,是我最大的愿望,然而我根本没去过欧洲。只要手上有了足够的钱,我就可以去想去的地方,尽情地取材。

打工第一天,我把饭团放进包里,然后出了门,路上一位推着婴儿车的妈妈与我擦肩而过。小宝宝一脸安稳地睡着。生育自己的孩子,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呢?这种事反正与我无缘,准确地说,是与我的身体无缘。

我在研究所前的车站下了车,告知了守卫我的来访意图。在大楼入口跟前辈打过招呼。不一会儿,我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位没见过的女人,看上去没怎么化妆,却有一张非常漂亮的脸。

“你就是小野寺小姐吧,请多关照,我叫那须川,由我来给你介绍工作的顺序。那我们尽快开始吧。”

“好的。”

我点头答应着,却连要去哪里都不知道。为了给对方一个好印象,我还特意满脸堆笑。那须川带着我走到户外,研究所的场地内有一些看上去像医院和理工系大学的景观,但无论哪里都很空旷,没什么人,大约是因为人们都在建筑内忙着搞研究吧。主楼后面有一扇大门,再往外就是茂密的森林,可以看到一根烟囱似的东西耸立在森林另一头。

“啊,对了,我是要带你去焚化炉那边。”

那须川看着我,脸上写着“我怎么才想起来跟你说”。她向大门的守卫简短说明后,我们就被放行了。接下来的砖道突然变窄了很多,茂密的树枝从两侧伸过来,仿佛一条隧道。我被带着一直往深处走去,就像被继母抛弃的汉塞尔与格莱特一样。

终于走到了一个岔路口,通往右边的小路尽头有一处老旧的建筑,外墙上爬满了藤条,几乎与森林同化了,如同一幅阴郁的油画。

“这是我们项目组的实验楼。”

就是那个吗?我想道。就是有好几个进行研究的人员都自杀了的那个吗?

“是什么样的实验呢?”

“这个我不能说。”

“我想也是。”

沿着左边的小路继续向前,就到了焚化炉,一座用切割的石材盖成的建筑,仿佛某种遗迹,又像是个要塞。猛一看的话,只觉得是个四方形的箱子。

入口是扇自动式的卷帘门。一脚踏进去,眼前是空空如也的开阔空间,四面是光秃秃的墙壁,冬天这里一定很冷,我不由得庆幸现在的天气还很暖和。既看不到煤渣的痕迹,也闻不到烟味,与其说是焚化炉,倒更像是教堂。虽然规模不同,但让人联想起丹下健三的“东京圣玛丽亚大教堂”那样肃穆的地方。

里面的墙上有一扇沉重的铸铁炉门,前面是个可移动的台子,那须川把手放到上面。

“运来的箱子就放在这里,然后通过控制面板来操作。门一打开,就把箱子推进炉内。”

控制面板在炉门旁边,桌子上放着操作手册。我一边听着那须川传授操作方法,一边试着让炉子运转起来。一点上火,墙壁里面的机械便开始轰鸣,传来阵阵低频的振动。有个能确认炉内情况的窥视窗,不过我没往里看。大部分热量已经被炉门和墙壁阻断了,剩下的刚好够让炉门变得温热。

“只要把箱子烧掉就好了吧?”

“是的。箱子里装的都是实验后的废弃物。”

“是什么危险的药物之类吗?”

“不是的,请尽管放心,也不会因为燃烧产生有毒气体。”

说话时,那须川两眼盯着炉门。

不知为何,总觉得她的目光中暗含着一种恐惧-

2 -

真是个奇妙的工作。相对于工作量,报酬可谓非常之高。他们给我账户上汇入的金额简直要让我感到不好意思了。

焚化炉的屋内仅有一把很煞风景的木质椅子和一张小桌子。入口处的卷帘门一打开,便能看到一块切割成长方形的、浓郁的绿色风景。箱子就是从那边运进来的,每天一次。

箱子是塑料材质的,灰色,长方形。设计上会让人想到旅行箱,大小也差不多。虽是塑料制,构造上却相当结实。盖子还特别用黏合剂之类的东西固定住,好像怕它本身封闭不严似的。他们跟我说不用取出里面的东西,直接连同箱子一起烧掉。

我把箱子放到台子上,开始操作控制面板。铸铁的炉门发出沉重的响动,缓缓滑向上方。炉内的空间尽展眼前,并没有多大,也就刚刚够放口棺材的高度和深度。下面排列着出火口,还有方便填入煤块的沟槽。在点上火之前,炉子里一片冰凉。这是自然。

我把箱子推进去,之后就全交给机器了。在等待焚化完成的这段时间,可以看看小说,或者在桌上写写故事。热量被隔绝开了,烟也会顺着烟囱排出去,所以守在炉子旁这块肃穆空间,意外地,还挺舒适。只不过这边没有厕所,要沿着砖道走回主楼去。主楼那边的食堂提供午餐,但是味道就差强人意了。米饭软塌塌的,味噌汤又特别淡,看来这家研究所不是做食品相关研究的。

箱子总是在十一点左右运来,然后到十五点为止,在炉内焚化四个小时。确认过焚化完成的显示后,我的工作就结束了。炉内残留的煤渣和灰烬都会自动清除,是非常完美的自动化系统。考虑到可能也有手工操作的需要,以防万一我还是看了遍操作手册。

傍晚,放下焚化炉的卷帘门,把钥匙还给办公室的前辈,我重新走回汽车站。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这种程度的工作,还要特意找人来干吗?随便找个研究员负责不就好了。

焚化炉旁边那座古老的研究楼,我似乎是不能靠近的,出入那里的研究员总是神经紧绷的样子,每次在研究楼附近与我擦肩而过,必然都露出一脸惊吓的神情。箱子就是从他们的研究楼里运来的,而柳原宗司也是在那里工作。

柳原宗司的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眼神忧郁,看上去好像很疲惫的样子。他跟我的年龄差不多,一直负责把实验废料运到焚化炉的工作。每次他都是用推车载着箱子走到这边,然后了无生气地说:“拜托你了。”

“好的。我收下了。”

“谢谢。”

他身形高挑,非常适合穿白大褂,每次靠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药品气味,让我想起高中化学实验室的味道。他总会帮我把箱子搬上台子。

某天,我边散步边等待着焚化结束,走到小路的分岔口,正好看到穿白大褂的柳原宗司。他抬头仰望着焚化炉的烟囱,一股股的青烟从烟囱口升腾起来,消失在蓝天中。我走到他身边打招呼时,突然发现他的白衣上沾着点点红色的污迹。

“这个是血吗?”

柳原表情僵硬地回过头来。他的样子仿佛是被人定罪的犯人。因为有点儿担心,我又重复了一遍:“哪里受伤了吗?”

“这并不是我的血,小野寺小姐。”

“那是什么?”

“我刚才在做实验,可能是那时弄上的吧。”

柳原宗司转头望向研究楼,完全没有修剪的植物和杂草将大楼包围起来,路上的石板也破破烂烂的。相对地,在安保系统上倒是没少花钱,所有的窗户都安装了监控摄像头,正面的入口处设有虹膜识别系统。

“是用动物进行的实验吗?”

我想着他衣服上的血会不会是从实验动物体内流出来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会鄙视我们吗?”

“这要看是什么实验内容了。”

“并不是会伤害动物的那种。”

“啊啊,那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研究楼里只有人类。”

“那是什么样的实验呢?”

他沉默了一段时间,似乎是在犹豫,最后四下看了一圈,确认过没有第三者在场之后,才开了口。

“是3d打印。”

“欸?”

“是3d打印的实验。”

真是个意外的答案。我倒是知道3d打印机,就是那种能够根据电脑模拟出的图像数据制作出立体造型的工具,以前电视上介绍过,用热熔解的树脂逐层打印出立体物品。之前前辈告诉过我这家研究所是研究生物科技的,我怎么都没办法把这个跟3d打印联系起来。

“我们在开发特殊的3d打印技术。”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们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场所,结果到最后我也没弄清他白大褂上的血是哪里来的。大概是操作3d打印机时,有人不小心夹到手指导致出血了吧。

回家后,我在网上查了3d打印的相关信息,似乎各种地方都会用到这项技术,比如企业在设计新产品的时候,会用3d打印技术打印出试品,方便讨论外观。而在医学领域,已经可以根据患者的需求,用这项技术来打印人造骨骼,然后进行移植了。不仅如此,打印人造血管甚至人造肝脏也逐渐变得可行,确实与生物科技有这样那样的联系。

有些价格便宜的3d打印机,几万日元就可以买到。不过越便宜的机器打印失败的概率就越高。本来应该是将线状树脂的前端一点点熔化,然后对照电脑设计图上的形状层层叠加而成,只是这项工程并不总是那么顺利。有时树脂没有完全熔解,输出时还保持着条形状态,最后打印出的物体看起来就会异常悲惨。有很多失败案例被拍了照片放到网上。其中也有打印失败的人形产品,脖子以上看起来就是一堆半熔化的条状物,总觉得好像某种恶心的艺术品一样。

柳原宗司的身上总沾染着药物的气味。当我跟他并排坐在一起时,那股气味便会慢慢飘过来。我们每天都要碰面,关系自然亲近起来,有时会等对方下班,一起去吃个晚饭,然后再回各自的住处。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当我们在一起时,总算看着会放松一些。我们时常聊一些以前看过的书、塔可夫斯基的电影什么的。就算我跟他说了自己在写小说的事,他也完全没有笑话我。然后,在我们终于一起喝酒的时候,他问出了“你有男朋友吗”这个话题。

“现在没有啦。好几年前就分手了。”

“为什么?”

“感觉渐渐疏远,然后,他提出了分手,还有我本身无法怀孕的问题。”

二十岁的时候因为罹患重病,我做了子宫摘除手术,肚子里应该长着子宫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我将此事据实相告,原来交往得很顺利的恋人也就此告吹了。虽然我们是希望能结婚的,但他的父母却强烈反对。

自己的肚子里鼓起一个生命体,却完全无关自己的意志,它会自行活动,直到钻过狭窄的通道来到这个世上。将一个完整的人带到这个社会上的感觉,我是无法体验了。即使看到推着婴儿车的年轻母亲,我也没有任何嫉妒之情。无论是听说表妹的孩子降生,还是同期的同学生了第二个孩子,我的内心都可以保持平静。但是,每当看到母亲虐待孩子的新闻,我却无法抑制难过的心情,甚至为此诅咒上天的不公。

听到这些话,柳原会有什么反应呢?反正我还是对他和盘托出了。如果他为此而跟我保持距离,那也只能这样。但是,他只是淡淡地说道:“你不能怀孕这件事,跟你写的故事之间有关联吗?”

“欸?”

“小野寺小姐的遗传基因,有可能会通过创作故事而流传下来呢。”

“也许吧。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我毕竟还是生不了孩子的。”

“马上就能生了。”

“怎么生?”

“依靠医学进步。”

听我说了子宫摘除的事,他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此我还是很高兴的。那些瞬间涌上心头的、对有孩子的女性暗暗的向往,如果是跟他在一起的话,也会烟消云散吧。我这样想着。

我开始跟柳原宗司交往。下班时等着对方一起走,然后回同一个房间。我会做意大利面款待他,浇着热番茄酱汁的意大利面。

“最近我的打印机总是卡住纸动不了。”

有时我用来打印小说的激光打印机会变得很不好用。虽然我马上就跟柳原说了,但他这样那样地捣鼓一番后,也只能摇摇头。

“不行,搞不懂。”

明明对3d打印那么熟悉,对付普通打印机却是门外汉吗?

“已经是电子书的时代了,推敲小说还是要靠纸啊。”

我点点头:“这样比较方便大脑思考。你不觉得只有电子文档的小说好像人类没有肉体一样吗?那样就只剩下作者灵魂的遗传基因而已了。就像人类需要肉体一样,一定要纸质的书才行。虽然之后会产生库存管理、书店上架等一系列问题。”

“那样的话,用3d打印来做一本书不好吗?”

他的建议是这样,在家里放一台做书用的3d打印机和相应的材料,然后从网上下载想看的书籍数据。这里所说的并不是电子书那样单纯的文本,而是包括装帧和触感,集合了构成单行本的所有信息的数据,然后用3d打印将其做出来。通过纸浆粒子或类似的东西逐层打印,就可以在房间里做出如同活字印刷一样、装订成册的书籍了。用这种方法,印厂也可以做出现在的技术所无法实现的装帧。这样人们拿到手上的就是与电子书完全不同的、有重量的书籍了。

“这种事真的能实现吗?”

“只要人类能够想象的,都可以实现。”

柳原宗司对3d打印可谓痴迷了。在他想象中的未来,所有东西都可以联系上3d打印。跟他说话的时候,印刷这个词井喷式地出现,并且有着完全不同的概念。那段时间,我过得非常幸福。然而,这段交往却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那是三个月后的某天,从早上开始就在下雨。上午十点半,我打开卷帘门,做好了焚化炉的准备工作。当我听着雨声看书的时候,打着伞的柳原出现了,还是跟往常一样,推着装载箱子的推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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