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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英国(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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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吧,亲爱的,算啦。”乔安娜闪烁其词地说着,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没有说再见就走了。她看到温德尔沙姆眼中微光一闪。

他沉默片刻,然后开门见山地说:“你决定了吗,琳内特?”

琳内特缓缓说道:“我很残忍吗?我在想,如果我不确定,应该说‘不’——”

他打断了她的话。

“别这么说,你有的是时间——你想拖多久就多久。但是我认为,你知道,我们在一起会幸福的。”

“你知道,”琳内特抱歉地说道,甚至带有一点孩子气,“我过得很好——特别是有了这一切。”她挥了挥手,“我要把沃德庄园打造成我心中理想的乡间住宅,而且我确实认为自己做得不错,你觉得呢?”

“非常好。你计划得很棒。一切都尽善尽美。你很聪明,琳内特。”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也喜欢查尔敦伯利庄园,对吗?当然,它需要更加现代化一些,做些改造什么的——你很擅长做这种事,你会喜欢的。”

“哦,当然,查尔敦伯利很美。”

表面上说得很热情,可是内心深处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一个异样的声音响起,破坏了她对生活的心满意足。当时她并未详加分析这种感觉,然而温德尔沙姆离开房间之后,她开始努力探寻内心深处的想法。查尔敦伯利——对,就是这个原因——她憎恨别人提起查尔敦伯利。可是为什么呢?查尔敦伯利太有名气了。从伊丽莎白时代起,温德尔沙姆的祖先就拥有这座庄园。查尔敦伯利的历代女主人在社会上都享有崇高的地位。温德尔沙姆是英国最理想的夫婿人选之一。

自然,他不会看重沃德庄园的——无论如何它都无法跟查尔敦伯利媲美。

啊,可是沃德是属于她的!她看中了它,买了下来,重建、改造,投入了大笔金钱。这是她自己的财产——她的王国。

但是,如果她嫁给了温德尔沙姆,它就没有意义了。他们为什么要两座乡村别墅?在两者之中,沃德庄园肯定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她,琳内特·里奇卫,也将不复存在。她会成为温德尔沙姆勋爵夫人,给查尔敦伯利和它的男主人带去丰盛的嫁妆。她将成为一个皇后,而不再是女王。

“我真是可笑。”琳内特自言自语道。

奇怪的是,她居然如此厌恶这种遗弃沃德庄园的念头……

还有别的什么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

杰姬那种令人费解的模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要是不能嫁给他,我就会死的!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如此确定,如此恳切。她,琳内特,对温德尔沙姆也有这样的感觉吗?

无疑,没有。也许她永远也不会对任何人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肯定……非常美妙……

汽车引擎的声音从敞着的窗户里传了进来。

琳内特不耐烦地抖了抖身子。肯定是杰姬和她的男朋友。她得出去见他们。

她站在大门口,杰奎琳和西蒙·多伊尔从车上下来。

“琳内特!”杰姬跑向她,“这是西蒙。西蒙,这是琳内特。她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人。”

琳内特看到一个肩膀宽阔的高个子年轻人,深蓝色的眼睛,卷曲的棕色头发,方下巴,以及单纯而孩子气的微笑……

她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那只手有力而温暖……她喜欢他看她的样子,那是一种纯粹而真诚的钦慕。

杰姬跟他说过她很美,现在他真切地觉得她确实很美……

一种温暖、甜蜜,令人陶醉的感觉流遍她全身。

“这不是很好吗?”她说,“进来吧,西蒙,欢迎我的新地产经纪人。”

她转过身在前面带路,心想:“我真是太……太开心了。我喜欢杰姬的男朋友——我真的很喜欢他……”

接着,她忽然感到一阵痛苦。“幸运的杰姬。”

8

蒂姆·阿勒顿靠在柳条椅子上,眺望大海,打着哈欠,飞快地瞥了母亲一眼。

阿勒顿夫人五十岁了,一头白发,但风韵犹存。每当注视儿子的时候,她都会装出严肃的表情,紧抿双唇,以此来掩饰自己对儿子深沉的爱。即便是素不相识的人也不会被骗到,蒂姆更是心如明镜。

他说:“妈,你真的喜欢马略卡岛吗?”

“呃,”阿勒顿夫人想了想,“比较便宜。”

“而且还比较寒冷。”蒂姆说着,微微哆嗦了一下。

他是个又高又瘦的年轻人,黑头发,窄胸,嘴唇长得很讨巧,眼神忧伤,下巴则显得优柔寡断,双手修长而秀美。

几年前他患了一场肺病,身体耗损比较大。人们认为他在“写作”,但他的朋友们都知道,他不愿意别人问起他出版了什么文学作品。

“你在想什么,蒂姆?”阿勒顿夫人警觉了起来,明亮的深棕色眼睛现出怀疑的神情。蒂姆·阿勒顿冲她咧嘴一笑。

“我正在想埃及。”

“埃及?”

阿勒顿夫人疑惑地问道。

“温暖的气候,亲爱的妈妈,让人感觉慵懒的金色沙漠,尼罗河。我想去看看尼罗河,你呢?”

“哦,我也想。”她干巴巴地说道,“可是去埃及很贵,亲爱的,对那些不得不精打细算的人来说真是去不起。”

蒂姆笑了。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忽然变得活跃而热切,语气中透着一股激动。

“我来负担费用。是的,亲爱的妈妈。证券交易所的一个小波动,产生了绝对令人满意的结果。今天早上我听到了一些消息。”

“今天早上?”阿勒顿夫人尖声说道,“你只收到了一封信,而那封信——”她忽然打住了,咬住嘴唇。

一时之间蒂姆不知道应该感到好笑还是生气。最后好笑占了上风。

“是乔安娜写来的。”他冷静地接过话茬,“你猜得对极了,妈妈。你已经成了侦探女王了!有你在,著名的赫尔克里·波洛可得看紧他的桂冠啊。”

阿勒顿夫人一脸愠怒。

“我只是碰巧看到了笔迹——”

“所以知道不是股票经纪人写来的?非常正确。实际上我是昨天从他们那里听到消息的。可怜的乔安娜的字迹太容易辨认了——就像是一只烂醉如泥的蜘蛛在信纸上到处乱爬。”

“乔安娜说什么了?有什么新闻吗?”

阿勒顿夫人尽量说得漫不经心、平平淡淡。儿子和他的远房表妹乔安娜·索思伍德的关系一直让她大为恼火。没有,她对自己说,他们之间没什么。她很确定这一点。蒂姆从未对乔安娜表白过,乔安娜也是。他们之间的相互关注不过是建立在八卦新闻和共同的朋友熟人的基础上。两人都喜欢交际,以及谈论别人。乔安娜嘴巴尖刻,倒也能引人发笑。

阿勒顿夫人并不担心蒂姆会爱上乔安娜。然而当乔安娜在场,或者听到她的来信时,阿勒顿夫人的态度就会变得生硬起来,这是出于其他某些很难说清楚的感觉——也许是嫉妒蒂姆和乔安娜在一起时那种由衷的喜悦。她不愿承认这种妒忌。蒂姆和母亲相处得很好,一看见他被别的女人吸引或对其产生兴趣,阿勒顿夫人总是有些吃惊。她也想过,自己在那些场合出现会不会对两个年轻人造成障碍。有好多次,他们原本在热烈地聊着某个话题,一看到她,他们的谈话就变得犹豫起来,仿佛是出于某种责任,不得不请她加入似的。显然,阿勒顿夫人不喜欢乔安娜·索思伍德,觉得她虚伪、做作、肤浅。她发现提到乔安娜时,自己很难不用那些过分的言辞。

为了回答她的问题,蒂姆从口袋里掏出信,浏览了一下。他母亲注意到那是一封很长的信。

“没说太多。德凡尼夫妇离婚了。老蒙蒂被指控酒后驾车。温德尔沙姆去了加拿大,似乎是因为被琳内特·里奇卫拒绝了而万分伤心。她明确表示要跟她的地产经纪人结婚了。”

“太不正常了!他很厉害吗?”

“不,不,一点也不厉害。他是德文郡多伊尔家的人。当然,没钱——而且实际上他和琳内特一个最好的朋友订过婚。这就很过分了。”

“我觉得这太不好了。”阿勒顿夫人说道,脸色绯红。

蒂姆迅速瞥了她一眼,目光深沉。

“我明白,亲爱的妈妈,你不赞成抢别人的丈夫这种事。”

“在我们那个年代,我们有自己的标准。”阿勒顿夫人说,“这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现如今年轻人好像觉得他们可以为所欲为了。”

蒂姆笑了笑。

“他们不光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看看琳内特·里奇卫!”

“哦,我觉得真恐怖。”

蒂姆冲她眨眨眼。

“别不高兴了,你这个老顽固!也许我赞同你的看法。不管怎样,我还没去抢过别人的太太或者未婚妻呢!”

“我确信你永远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阿勒顿夫人说,又得意地补充了一句,“我把你教得很好。”

“所以功劳是你的,不是我的。”他打趣般地朝她笑笑,又把信折好放进口袋里。

阿勒顿夫人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大部分信他都让我看,乔安娜写的信他却只给我念些零星的话。

但是她驱走了这些没有意义的想法,决定像平时那样做个有教养的女人。

“乔安娜过得还好吗?”她问。

“还可以吧。她说她想在伦敦的上流住宅区开一家熟食店。”

“她总说自己手头紧,”阿勒顿夫人略带恶意地说,“可她又到处旅游,花很多钱在衣服上,总是打扮得很漂亮。”

“啊,是啊,”蒂姆说,“她可能没花钱去买衣服。不,妈妈,我的意思不是你那个时代的老脑筋想的那样。我说的是,她没有去支付她的账单。”

阿勒顿夫人叹了口气。

“我永远都搞不懂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一种特殊的本领,”蒂姆说,“只要你的品位足够奢侈,而且完全不具备金钱观念,人们就会让你大量地赊欠。”

“是的,可是最终你还得进入破产法庭,就像可怜的乔治·伍德爵士那样。”

“你倒是偏爱那个老马贩子——可能是因为在一八七九年的舞会上,他夸赞你是‘玫瑰花骨朵’吧。”

“一八七九年我还没生出来呢。”阿勒顿夫人毫不客气地反诘道,“乔治爵士风度翩翩,我不允许你叫他老马贩子。”

“我从知情人士那里听到了他不少好玩的事。”

“你和乔安娜谈论起别人来都口无遮拦的,什么都聊,只要够八卦。”

蒂姆抬了抬眉毛。

“亲爱的妈妈,你太激动了。我不知道你这么喜欢老伍德。”

“你不知道卖掉伍德庄园对他来说有多么痛心。他非常在意那个地方。”

蒂姆可以很容易地反驳她,但他还是忍住了。毕竟,他有什么权利评判别人呢?于是,他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你说得没错。琳内特请他去看看她将那个地方改建得如何,可他粗鲁地拒绝了。”

“当然了。她本来就应该明白,邀请他是不合适的。”

“而且我知道他对她肯定不怀好意。每次见到她,他嘴里都要小声嘟囔几句。他不会原谅她,因为她用最高的价钱买了他那些过时陈旧的家族产业。”

“难道你不明白吗?”阿勒顿夫人尖声问道。

“坦白说,”蒂姆平静地说,“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活在过去?为什么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

“那你要用什么事情来代替?”

他耸耸肩。“刺激的事吧,也许。新事物。享受未知的每一天。不去继承一块毫无用处的土地,而是享受自己赚钱的乐趣——通过自己的脑力和体力。”

“在证券交易所赚上一大笔钱!”

他大笑。“为什么不呢?”

“同样地,要是在交易所失败了怎么办?”

“这个,亲爱的妈妈,这话说得不怎么得体,尤其是在今天。你觉得去埃及这个计划如何?”

“这个嘛——”

他打断了她的话,微笑地看着她。“就这么决定了。咱们一直想去看看埃及的。”

“你觉得什么时候去好?”

“哦,下个月。那里一月的风光最好。我们还可以在这家旅馆里跟别人愉快地相处几个星期。”

“蒂姆,”阿勒顿夫人语带责备,然后又内疚地补充道,“我答应了利奇太太让你陪她去警察局。她不会说西班牙语。”

蒂姆做了个鬼脸。

“关于她的戒指的事?那只母蚂蟥的红宝石戒指?她还坚持认为是被人偷走的?你想让我去的话,我会去的,但这就是在浪费时间,只会让可怜的客房女服务员惹上麻烦。那天她去海里游泳的时候我明明看见她戴在手上的。戒指掉进水里了,可她没注意。”

“她说她确定自己是摘下来放在梳妆台上了。”

“哼,她没有。我亲眼看见了。这女人是个傻瓜。在十二月的天气中,活蹦乱跳地跑进海里,假装海水很温暖的女人都是傻瓜,因为只不过是那时候的阳光比较强烈而已。应该禁止胖女人游泳,她们穿泳衣的样子真叫人恶心。”

阿勒顿夫人咕哝着说:“我真觉得我应该放弃游泳了。”

蒂姆放声大笑起来。

“你?你的身材胜过大多数年轻女孩。”

阿勒顿夫人叹口气,说道:“我希望你在这儿能多跟年轻女孩接触一下。”

蒂姆·阿勒顿断然地摇摇头。

“我不会。没有别人打扰,我们相处得很融洽。”

“要是乔安娜在这儿,你就开心了。”

他的语气出奇的坚决。“你完全搞错了。乔安娜会把我逗乐,可我并不喜欢她,要是她整天在我身边,我会受不了的。谢天谢地,她不在这儿。就算永远见不到她,我也无所谓。”

他压低了声音,又补充说:“世界上让我真正尊重和赞赏的女人只有一个,而且,我认为,阿勒顿夫人,你肯定知道是谁。”

他母亲的脸红了,神色慌乱。

蒂姆一本正经地说:“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好女人不多,你刚好是其中之一。”

9

纽约,一间可以俯瞰中央公园的公寓里,罗布森夫人大声说道:“太棒了!你真的是最幸运的姑娘,科妮丽亚!”

科妮丽亚·罗布森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是个身材粗壮、外表有些木讷的女孩,长着一双诚实的棕色眼睛。

“哦,肯定很好!”她喘了口气说。

看到穷亲戚对此事的反应,老小姐范·斯凯勒满意地歪着头。

“我一直梦想着去欧洲旅游,”科妮丽亚叹了口气,“但又总觉得自己不可能去。”

“当然,鲍尔斯小姐照例跟我一起去,”范·斯凯勒小姐说,“但是,作为一个社交伙伴,我发现她缺乏见识——非常缺乏。有许多琐事科妮丽亚可以帮我做。”

“我很愿意,玛丽表姐。”科妮丽亚连忙说道。

“好啦,好啦,那就这么定了。”范·斯凯勒小姐说,“去把鲍尔斯小姐找过来吧,亲爱的,该喝蛋酒了。”

科妮丽亚离开了。她母亲说道:“亲爱的玛丽,我真的非常感激你!我想你也知道,科妮丽亚为自己不会交际而苦恼,觉得这是一种耻辱。如果我有钱让她去旅游——但是你也知道,奈德去世之后这是不可能的。”

“我很愿意带着她,”范·斯凯勒小姐说,“科妮丽亚是个手巧的好女孩,愿意跑腿,不像如今有些年轻人那样自大。”

罗布森夫人站起来,亲吻富亲戚的那张皱巴巴的、有点泛黄的脸。

“太感激你了。”她说。

在楼梯上,她遇见了一个外表干练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杯,里面盛着带泡沫的黄色液体。

“哦,鲍尔斯小姐,你也要去欧洲吗?”

“是啊,罗布森夫人。”

“多美好的旅行啊!”

“是啊,我觉得肯定会很有趣的。”

“你以前出过国吗?”

“哦,是的,罗布森夫人。去年秋天我跟范·斯凯勒小姐去了一次巴黎,不过我从来没去过埃及。”

罗布森夫人迟疑着。

“我真的希望——别出什么事情。”

她压低了声音。然而鲍尔斯小姐依然用她一贯的腔调回答道:“哦,不会的,罗布森太太,我会照顾妥当的。我一向都很警惕。”

但是,罗布森夫人慢步走下楼梯时,脸上似乎仍然笼罩着一片阴云。

10

在市中心的办公室里,安德鲁·彭宁顿先生正在拆阅私人信件,忽然,他握紧拳头,砰的一声砸在办公桌上。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突起两根青筋。他按了按桌上的蜂鸣器,一个漂亮的速记员应声而到。

“请罗克福德先生来一下。”

“好的,彭宁顿先生。”

没多久,斯坦达尔——彭宁顿的合伙人——走进了办公室。这两个人长得有点像,都是又高又瘦、头发开始变白,胡子刮得很干净,一脸的精明。

“怎么了,彭宁顿?”

彭宁顿正在读第二遍信,这时他抬起头来,说:“琳内特结婚了。”

“什么?”

“你没听见我说吗!琳内特·里奇卫结婚了!”

“怎么会?什么时候?我们怎么没听说?”

彭宁顿扫了一眼桌上的日历。

“写这封信的时候她还没结婚,但是现在她结婚了。四号上午,就是今天。”

罗克福德跌倒在一张椅子里。

“啊!没有通知?什么都没说?那个男的是谁?”

彭宁顿又看了看那封信。

“多伊尔。西蒙·多伊尔。”

“这是个什么人?你听说过吗?”

“没有。她没说太多……”他瞥了一眼信上清晰工整的笔迹,“我觉得这有点偷偷摸摸的……不过不重要了,问题在于,她结婚了。”

两人对视了一下。罗克福德点点头。

“要好好琢磨一下这件事。”他轻轻地说。

“我们该怎么办?”

“我正要问你呢。”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坐着。接着,罗克福德问道:“想出办法了吗?”

彭宁顿缓缓说道:“诺曼底号今天开船,我们中的一个还能赶得上。”

“你疯了!这算哪门子的好办法!”

彭宁顿开始说道:“那些英国律师——”他打住了。

“他们怎么了?你该不是要去对付他们吧?你疯了吧!”

“我并不是在建议你或者我去英国。”

“那你有什么妙计?”

彭宁顿把桌上的信摊平。

“琳内特要去埃及度蜜月,计划待一个多月……”

“埃及——嗯?”

罗克福德思量着,之后他抬起头,遇上了对方的目光。

“埃及,”他说,“这就是你的主意!”

“是的,旅途中的一次偶然相遇。琳内特和她丈夫——蜜月的气氛。也许能办成。”

罗克福德迟疑地说:“她很敏锐,琳内特是……可是——”

彭宁顿温和地接着说道:“我想这是可行的。”

他们又对视了一下。罗克福德点点头。

“好吧,老大。”

彭宁顿看了看钟。

“我们得快点儿了——不管谁去。”

“你去吧,”罗克福德赶紧说,“你跟她一向相处得不错。‘安德鲁叔叔’,就是这样!”

彭宁顿表情严峻起来,说道:“希望我能搞定。”

“你能办成的,”他的合伙人说道,“事态紧急……”

11

威廉·卡迈克尔对开门询问的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说道:“去请吉姆先生过来。”

吉姆·范索普走进房间,不解地看着他的叔叔。老人抬头看了看他,点点头,嘟囔了一句:“嗯,你来了。”

“您找我?”

“来看看这个。”

年轻人坐了下来,打开老人递来的一沓文件。年长者看着他。

“怎么样?”

对方很快就回答:“我觉得很可疑,先生。”

格兰特与卡迈克尔公司的资深合伙人又发出了他特有的嘟囔声。吉姆·范索普又读了一遍这封从埃及寄来的航空邮件:

在这样的日子里写商业信件似乎不太好。我们在米纳度假屋住了一个星期,还去了法尤姆(注:埃及城市,法尤姆省首府。东北距开罗八十八公里。) 探险。后天,我们会坐船经尼罗河去卢克索(注:埃及古城,位于南部尼罗河东岸。) 和阿斯旺(注:埃及南部古城,位于尼罗河东岸。) ,也许还会去喀土穆(注:苏丹共和国首都。) 。你猜我们今天早上去库克订票的时候碰见的第一个人是谁?我的美国财产托管人,安德鲁·彭宁顿。我记得两年前他来的时候你见过他。没想到他也在埃及,而他也不知道我要来这儿!更不知道我结婚了!他肯定没收到我写给他说我结婚了的信。他会跟我们同坐一条船去尼罗河,是不是很巧?感谢你在这么繁忙的日子里为我所做的一切。我……

年轻人正要翻页,卡迈克尔先生把信拿了过去。

“就这些,”他说,“下面的无关紧要。那么,你怎么想?”

他的侄子考虑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呃,我认为,不是巧合。”

对方赞同地点点头。“想去埃及旅行吗?”他大声问。

“你认为这样合适吗?”

“我认为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可为何让我去?”

“动动脑子,孩子,动一动你的脑子。琳内特·里奇卫从来没见过你,彭宁顿也没见过你。如果坐飞机,你能及时赶到。”

“我……我不喜欢这个工作,先生。我要做什么?”

“用你的眼睛,用你的耳朵,用你的脑子——如果你有的话。而且,如果有必要,就行动。”

“我……我不喜欢。”

“也许你不喜欢,但你必须去做。”

“有这个必要吗?”

“我认为,”卡迈克尔先生说,“绝对必要。”

12

奥特本夫人整理了一下头上本地产的头巾,焦躁地说:“真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去埃及,我讨厌耶路撒冷。”

见女儿没有回答,她又说:“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怎么也得回应一声啊。”

罗莎莉·奥特本正在看着报纸上的一张照片,照片下面印着:

西蒙·多伊尔夫人,婚前是社交名媛琳内特·里奇卫小姐。多伊尔夫妇正在埃及度假。

罗莎莉说:“你想转去埃及吗,妈妈?”

“没错,我想去,”奥特本夫人飞快地尖声说道,“我认为他们对我们太傲慢了。我们住在这里就是给他们做广告——他们应该在住宿费上给我们特别的折扣。我暗示他们的时候,我觉得他们太——太没礼貌了。我把我的想法明确地告诉了他们。”

女孩叹了口气,说:“哪里都一样,希望我们马上就能走。”

“而且,今天早上,”奥特本夫人继续说着,“那个经理居然告诉我所有的房间都预订一空,让我们两天之内退房。”

“所以我们得到别处去。”

“没门儿。我要为我的权利战斗。”

罗莎莉喃喃地说:“我认为我们可以去埃及,都一样的。”

“当然了,这不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奥特本夫人同意了。

但这次她可是全错了——因为,这正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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