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2/2)
“有什么条件吗?”
“没有。”
“我得到可靠的消息,这笔财产差不多有几百万。”
“是有这么多。”
波洛轻声说道:“你的责任,彭宁顿先生,还有你合伙人的,都很重大啊。”
彭宁顿简略地说道:“我们习惯了承担责任。这件事没什么可担心的。”
“我对此持怀疑态度。”
波洛语调中的某些东西刺痛了另一个人。他气愤地问道:“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波洛的回答坦率得可爱。“我怀疑,彭宁顿先生,琳内特·里奇卫闪电般迅速地结婚,这在你的办公室里引起了——惊慌失措。”
“惊慌失措?”
“我是这么说的。”
“见鬼,你究竟想怎样?”
“事情很简单。琳内特·多伊尔的业务是不是一切如常呢?”
彭宁顿站了起来。“够了,我说完了。”他走向门口。
“但是,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彭宁顿厉声说道:“毫无差池。”
“听到琳内特·里奇卫结婚的消息,你震惊不已,立刻搭乘第一艘轮船飞奔到欧洲,然后又设计了一次表面看来是偶遇的埃及相会,不是吗?”
彭宁顿又折了回来,再次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你绝对是在胡言乱语!我在开罗遇见琳内特的时候都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我很惊讶,她寄到纽约的信肯定是晚了一天,所以我没收到。之后这封信又转递给我,一星期之后我才收到。”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搭乘卡玛尼克号来这儿的。”
“没错。”
“这封信是在卡玛尼克起程后才到达纽约的吗?”
“我还要重复几遍啊?”
“奇怪了。”波洛说。
“有什么奇怪的?”
“你的行李箱上没有卡玛尼克号的标签。最近的跨大西洋航行的标签是诺曼底号的。我记得,诺曼底号比卡玛尼克号晚两天起航。”
有那么一会儿,对面这位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眼神犹豫不决。
瑞斯上校也加入到对话中来,他的话很有说服力。
“算了吧,彭宁顿先生,”他说,“我们有很多理由相信你是乘坐诺曼底号来的,而不是像你之前所说的是乘坐卡玛尼克号。既然是这样,那就说明你离开纽约之前就收到了多伊尔夫人的信。否认这一点可没什么好处,因为去轮船公司核对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彭宁顿心不在焉地拖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是一张戴着面具的脸。在面具之下,他灵活的脑袋里正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我只能告诉你们了,先生们。你们的聪明令我望尘莫及,但我这么做是有道理的。”
“毫无疑问。”瑞斯说得很简略。
“如果要我说出来,你们得为我保密。”
“我认为你可以相信我们会处理得当的。当然,我们不会盲目地作保证。”
“好吧——”彭宁顿叹了口气,“我愿意都说出来。在英国发生了一些不法行为,这让我非常担心。我不能用写信的办法来处理,唯一能做的就是亲自调查。”
“你说的不法行为是什么?”
“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有人正在欺骗琳内特。”
“被谁?”
“她的英国律师。可是这类指控是不能到处乱说的,所以我决定马上过来处理这件事。”
“我肯定你的警惕性是值得称赞的,可你为什么撒这个小谎,说没有收到信呢?”
“唉,我问你们,”彭宁顿双手一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问题要商谈,或者说不出什么理由,我总不能过来打扰一对正在度蜜月的新婚夫妇吧。我想,让这次相遇看起来是偶遇是最好的办法。此外,我完全不了解她丈夫,也许他也卷入了这场骗局,这我就不知道了。”
“这么说,事实上,你的行为纯粹是无私的。”瑞斯上校冷冷地说道。
“你说得对,上校。”
大家都沉默了。瑞斯看看波洛,这个小个子探身向前。
“彭宁顿先生,你说的话我们一个字都不信。”
“该死,随便你们!可是见鬼了,你们到底相信什么?”
“我们相信琳内特·里奇卫的婚姻让你在经济上陷入困境。你匆忙赶来是想找到解决困难的办法——也就是说,想办法争取时间。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你设法让多伊尔夫人在某些文件上签字——结果失败了。在尼罗河顺流而上的旅行中,你在阿布辛拜勒的峭壁顶上推下一块大圆石,差一点就砸中了目标——”
“你疯了吧?”
“我们相信在回程中也发生了类似事件。也就是说,有这么一个机会,既可以除掉多伊尔夫人,还可以把她的死因明确地归罪于另一个人。我们相信,而且知道,是你的手枪打死了一个女人,而她正要告诉我们一个人的姓名,她有理由相信这个人不但杀了琳内特·多伊尔,还杀了她的女仆路易丝——”
“该死!”这声激烈的大喊打断了波洛滔滔不绝的话语,“你们想得到什么?你们疯了吗?我有什么动机要杀死琳内特?我又拿不到她的钱,钱是归她丈夫的。你们干吗不去盯着他?他才是获益人——不是我。”
瑞斯冷冷地说:“案发当晚,多伊尔被抢打中,腿部受伤,之后就在休息室没出去过。之后他一步也走不动,一位医生和一位护士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两个人都是公正可靠的证人。西蒙·多伊尔不可能杀死他的妻子,也不可能杀死路易丝。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他也没有杀死奥特本夫人。你心里跟我们一样明白。”
“我知道他没有杀死她,”彭宁顿的声音稍稍镇定些了,“我只是想说,你们为什么老盯着我不放,她的死并不会让我得到什么好处。”
“但是,亲爱的先生,”波洛的声音像猫一样轻柔,“换一种思路就不一样了。多伊尔夫人是个敏锐的生意人,十分熟悉自己的业务,能很快地看出任何一个小差错。她一回英国就会接管自己的财产,一旦接手,她必定会在某些事情上起疑心。但是,如果她死了,而她丈夫像你说的那样继承了财产,情况就大不相同了。西蒙·多伊尔先生只知道自己的妻子很有钱,对其他事情一无所知。他头脑简单,又容易轻信别人。把一堆复杂的文件放到他面前,用一大堆数字掩盖真正的问题,然后借口由于法律程序的要求和最近经济的不景气,账目问题要延迟解决。你会发现这很容易办到。我想对你而言,对付丈夫和对付妻子有着天大的差别。”
彭宁顿耸耸肩。“你们可真是——异想天开。”
“时间会证明的。”
“你说什么?”
“我说,时间会证明的!这件事涉及三条人命——三起谋杀案。法律会要求对多伊尔夫人的全部财产进行最为严格的审查。”
看到对方的肩膀忽然垮下来,波洛知道自己赢了。吉姆·范索普的怀疑是很有根据的。
波洛继续说道:“你耍了花招——可惜输了。继续唬人是没用的。”
“你们不知道,”彭宁顿喃喃地说道,“本来一切都很好,可就是这该死的暴跌——华尔街就像疯了似的。我已经准备卷土重来了,只要运气好,六月中旬就能挽回败局。”
他哆嗦着拿起一支烟,想点却没点着。
“我想,”波洛沉思地说,“推下那块大圆石头可能是一时冲动,你以为没有人看见你。”
“那是个意外,我发誓那是个意外!”彭宁顿前倾着身子,面部扭曲,眼神惊恐,“我绊了一下,撞到了石头上,我发誓那个是意外……”
两个人都没说什么。
忽然,彭宁顿站直了身子,虽然仍旧是个萎靡的男人,可他的战斗力在某种程度上又恢复了。他走向门口。
“你们不能把那件事推到我头上,先生们。那是个意外。我也没有开枪打死她。听见没有?这个你们也推不到我头上的——永远别想这么干。”
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