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 新年(2/2)
“请问你大概还有几页要复印?”
世之介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道。那个人回过头来,顶着一脸青春痘既无奈又烦闷地把书翻到最后一页让世之介看,大概有五十页之多。
“有这复印的工夫,如果能够当场把它们全部装进脑袋里就好了。”那人叹了一口气说。
世之介也啪啦啪啦翻着借来的地理学笔记响应说:“我真想撒点盐把它吃下去。”
那人用苦笑代替回答,转过身去继续复印。现在他连复印机的盖子都懒得盖上了,因此,每按一次按键,就有一道绿光扫过他长满青春痘的脸。
世之介蹲了下来,翻开自己的日程本:英语一、英语二、西洋史、法语、经营学、产业概论、贸易概论……短短两个星期之内,要交的报告、要测验的科目写了满纸满篇。
又过了一会儿,总算轮到世之介复印。印完之后,因为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他便到医院去看祥子。祥子只有脚部属于复杂性骨折,医护人员建议她最好下床拿拐杖练习走路,忍痛做复健。可是,祥子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穿睡衣的模样,自然就不肯走到外面去,在病房里又不能拄拐杖步行,所以,世之介不管什么时候去探病,祥子都是带着一脸疑惑的表情在看报纸。
这一天,世之介又在车站的小卖店买了三份体育晚报,当礼物带去给祥子,因为一般的晚报在医院的便利店都买得到。
“祥子,我买体育报来了。”
一踏进病房,就看到祥子果然在看报纸。不晓得她又看到了什么新闻,似乎看得一头雾水。“京成杯的比赛结果出来了吗?”祥子问了赛马的事。
“你又没有买马券,干吗那么关心比赛的结果?”
世之介把晚报递给她,顺手拉出椅子坐下。
“我就是无聊啊。日本的政治已经陷入僵局,一天到晚在喊经济改革,也只是口号而已,都是旧闻了,没半点新鲜事。”
“所以,你就猜测赛马的冠军?普通人不会是这个脑回路吧。”
“对了,世之介……考、考试考得怎么样?”
“你要是说得不顺口,就把先生再加回去,像以前那样就好了。不然,你每次都要停顿一下,我都想替你加‘先生’了。”
“不行,我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再改变。”
“……随你、随你。”
“啊,对了,我可以出院了。”
“真的?什么时候?”
“这个星期天,以后只要复诊就可以了。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要往返医院,真是一件大工程……”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会陪你来啊!”
“那来医院之前,车子先到你那儿去接你。”
“不用不用,那样要绕一大圈,我去你家就好了。”
“可是,这样你不就要到新宿来了吗?”
“那倒没错。”
“我看我们直接在这里会合好了。”
“这里?你是说医院?”
“对啊,这里刚好是中间点。”
“啊?你说的没错,是中间点。”
世之介瞄了一眼祥子看完的报纸。她的确非常空闲,连讨论消费税的报道,都用红笔在上面写了个大大的“反对”。
每天忙着期末考、打工和探望祥子的世之介,今天晚上哪儿也不想去,只想早早上床睡觉。就在准备钻进被窝的时候,接到了仓持打来的电话。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联络了,不知道是不是上次仓持突然掉泪,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的缘故,今天仓持的声音听起来开朗了很多。
“真的很不好意思,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却都没跟你联络。”
仓持一开口,就说了些正经八百的话,实在与他的个性不符,世之介听了,不知不觉也跟着客套起来:“我也很担心你,正想打电话给你呢。”
新年期间,世之介整天游手好闲,年假过后,一下子忙得焦头烂额,老实说,世之介根本没有空想仓持的事,不过,用嘴巴说就是这么方便,自己说什么,对方就听到什么。
“谢谢,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向你借的钱都还没还呢。”
“钱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反正我现在也用不到。”
“十二月的奖金,我领不到,不过,七月的奖金,我好像有,到时候一领到,一定马上还你。”
“什么时候还都没关系。有时间再一起去喝酒。”
虽然世之介嘴巴这么说,但是一只脚已经偷偷伸进被窝里了。
“你看我都忘了,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跟你喝一杯。我现在人在武藏小金井车站,刚刚下班,最近我都在这一带工作,心想你家离这里很近,假如你有时间,一起喝个酒好吗?”
世之介一只脚已经伸进被窝里了,而且仓持出奇客气的邀约方式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打算婉拒,看了一眼时钟,才七点,“今天很晚了”之类的借口实在说不出口。
见世之介沉默不语,仓持接口说道:“抱歉,你明天还要上课。”明天的确要考法语,不过,睡得再饱,也无助于提高分数。
“走吧,去喝酒。”
“真的?”
“我二十分钟可以到。”
“我等你。”
世之介把运动衫当睡衣穿,所以,他直接穿上牛仔裤、披上在丸井分期付款买的棒球外套就出门了。出门的时候,还叼了块吃到一半的天使派在嘴里。就在下楼时,刚好碰到住在对面的京子从外面回来。
“哎呀,是世之介啊!”
“啊,好久不见,你好吗?”
“你房间一天到晚乌漆抹黑的,我还以为你偷偷搬走了。”
“我整天忙着打工,回来倒头就睡,家只是睡觉的地方。不过,这不就是大都市的生活吗?”
“你在说些什么呀?”
“像我家那样的乡下地方,最多不超过三天,就一定会碰到邻居的婆婆。”
世之介似乎想继续聊下去,京子连忙提醒他说:“你不是要出去吗?”
“哎呀,差点忘了。我跟朋友约好了在武藏小金井见面小酌一番。”
“真的很忙呢。”
“都是白忙。”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还真替你担心,怕你这样没办法在东京过日子。你看现在,感觉就是如鱼得水、正在挥洒青春,不是吗?”
“我看起来像吗?”
“像啊。我们见面的第一个晚上,你还为没收到棉被心神不宁呢。”
“是啊,现在想起来,京子是我到东京以后,第一个说话的对象。”
“可不是吗?我是世之介在东京的第一号朋友。”
“你看我有没有变?”
针对世之介的问题,京子开始上下打量世之介,一番审视之后,点头说道:“变了!”
“是吗?”
“如果你是现在才搬来这里,我大概不会主动跟你说话。”
“哎?!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刚刚产生了这种想法。”
“我变得面目可憎了吗?”
京子表情认真地思索起来。
“……你不是面目可憎。”
“那到底是什么?”
“嗯……你跟刚到东京的时候比起来……”
“比起来怎么样?”
“……没那么缺心眼了?”
“缺心眼?”
“对,没那么缺心眼了!”
“不是我自说自话,大家都说我缺心眼。”
“当然是这样啊。说到世之介,肯定就是缺心眼的,但似乎比以前多了几层防备……”
“听起来像是半吊子啊。”
“你如果不是半吊子,就不是世之介了。好好保持下去哦。”
“半吊子该如何保持呀?……等一下,我才不想保持半吊子呢。”
看到世之介着急的样子,京子笑了出来。
“你不是约了人吗?”
“啊,对呀。”
他告诉仓持骑自行车二十分钟可以到,结果自己还没跨上自行车,却已经过了十分钟。
他跟京子说再见后,立刻到一楼的停放场牵车。踩着自行车的世之介,蓦地想起自己初到东京的第一个晚上。
他遇见了曾到印度留学、拥有精彩经历的京子,而自己在她的面前只能讲述世之介这个名字的由来,深为自己的乏善可陈感到惭愧。
“你怎么这么说呢?从现在开始,你生命里的事物会一个一个地增加,不是吗?”
当时,京子说了这些话安慰他,现在京子说他“比起刚到东京的时候没那么缺心眼了”。世之介不由得思索自己究竟增加了什么。只是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其实,即便找到了答案,谁又能保证这个增加的“什么”会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呢?
小金井街道正在塞车,不过,骑自行车往南走的世之介并没有这个困扰。途中经过一处交通量很大,车道却缩减的场所,狂啸而去的大卡车扬起一阵风压,让他抓不稳把手,差点就被卷进车底。
世之介心想,如果刚刚手滑一下,自己不就连人带车瞬间翻覆并被大卡车卷入车轮下了吗?想到这里,世之介竟觉得眼前不断向前延伸的道路白线,简直就是救命稻草。
踩了二十分钟自行车后,世之介到了和仓持约定的车站检票口。他东张西望,寻遍整个站前广场,就是找不到仓持。难道会在另一侧出口的检票口?他正想换个方向,一个大叔走过来开口叫住他:“喂,你要去哪里?”世之介朝他看了一眼,大叔怎么变成了仓持?
“仓持?”
“是我啊。我从刚才就一直对你挥手,可是,你都不理我。”
“误会了,我以为是哪里的大叔这么有精神地一直挥手……”
“大叔?”
世之介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把“颓废”这个词语用在一个才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身上,可是,对词汇贫乏的世之介来说,除此之外,他实在没有其他词语可以形容眼前的仓持。
“大概是提了个公文包下班回家的关系吧。”
“你这样子也太夸张了吧。”
即使只在入学典礼那一天穿西装,之后便不曾再穿过的世之介,也忍不住伸出手去重新调整仓持松掉的领带,接着把好像脱臼似的西装垫肩挪回原来的位置。
“这是谁的西装?”世之介问道。
之所以会这么问,就是因为尺寸太不合身了。
“我只有一套西装,社长就把他的旧西装送给我。”
“难怪,怎么看都觉得是人高马大、身材魁梧的房产公司老板的尺寸。”
仓持不想再谈这套旧西装,没接世之介的话,径自往前走。
“要去哪里?”世之介对着仓持的背影问道。
“这条暗巷里有红灯笼,去那里可以吧?”
暗巷。红灯笼。穿着别人不要的旧衣服,连讲出来的话都嗅得到老气。
他们来到一家生意不错的居酒屋,找了吧台的位子坐下后,世之介马上问起仓持的新婚妻子—孕妇阿久津唯的近况。服务生送来生啤酒,两人干杯后,仓持回答说:“现在肚子变得好大。”同时用双手比了一个大肚子的形状。
“是不是像电视演的那样,害喜害得很严重?”
“孕吐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你们住在一起对吧?”
仓持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多亏有阿唯的妈妈照顾她,帮了我们很多忙。要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绝对过不了这种生活。”
“那肯定,你们两个自己都还是小孩呢。”
世之介突然冒出了这句话,正伸出筷子要去夹关东煮鸡蛋的仓持,筷子霎时停在半空,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仓持一边点头一边咬着蛋。世之介望着他的侧脸,觉得和他所熟悉的仓持并没有什么两样。纵使他现在穿着不合身的西装,但只要脱掉,换上t恤、夹克,似乎马上就会说出:“喂,翘了下节课,一起去打台球吧。”
不过,换成是大腹便便的阿久津唯应该就不会跟他们一样,世之介想得入神,昨天还只是个“孩子”,怎么一夕之间就变成了父亲母亲?
那大概是在阿久津唯告诉仓持怀孕了之后,仓持说过“一般要怀抱更神圣的心情去当爸爸吧”之类的话,但那种心情绝不是说有就能有的,世之介看着正在吃鸡蛋的仓持幽幽地想。
“现在是考试期间哦。”
跟仓持现在面对的问题比起来,学校的考试根本不算什么。不过,对世之介而言,目前想得到的“难题”也只有考试而已。
“升上大二没问题吧?”
“这个没问题。我和你不一样,我课都去上了。”
仓持把另一半鸡蛋放进世之介的盘子里。世之介蘸了酱汁,一口塞进嘴巴里。
“你真的有大人的样子了。”
“因为我分了一半鸡蛋给你?”
当然不是,不过,世之介也无法贴切地表达自己的感受。
电梯来到了二十五楼。一走出电梯,映入眼帘的是窗外染红天际的灿烂朝阳。世之介推着客房餐车,准备送汉堡包给客人。这个时间点汉堡包,当早餐太早,当消夜又嫌晚。
站在市中心的高层饭店内,世之介凭窗眺望,东京街景尽收眼底。现在已经不是夜景,而是晨景了。世之介整个晚上都在地下层的休息室,所以一看到窗外的景色,心情就特别雀跃。冷灰色的建筑物被朝阳染成一片绯红淡紫,还没点灯的窗户在旭日的照耀下,宛如鱼鳞般闪闪发光。城市慢慢地苏醒过来,街道也活跃起来。
点这个汉堡包不知道是要当早餐还是当消夜的客人,好像是来日本洽商的美国人。
世之介走进房间,照本宣科地把手册上的英文问候语背了一遍,房客用流利的日语回答说:“谢谢,谢谢。我等一下再吃,请放在那儿就可以了。”
之后世之介靠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小睡了半小时左右,接下来又是手忙脚乱的晨间工作。一如既往,他和石田一组,按照客人指定的时间送早餐到各个房间。
“世之介,你考完试了吧?”
搭电梯的时候,石田顶着一脸睡容问道。石田习惯把好几张椅子拼在一起睡觉,他刚刚从椅子上爬起来,蝴蝶领结还在,不过已经歪斜凌乱。
“一直考到前天,总算全部考完了。”世之介叹了口气说。
“难怪你这张脸看起来比平常还要呆。”
石田看不到自己睡到头发东翘西塌、乱七八糟的样子,怪不得会五十步笑百步。
“学长,你春假有什么计划?……大学生有两个月的春假,大家都是怎么过的?”
“我嘛,就是打工存钱啊。”
“存钱做什么?”
“我想去旅行。等到大四那一年,我要找时间去环游世界。”
“啊?”
“一旦步入社会上班以后,就不可能有这种机会了,一个人一辈子大概只有一次吧,你呢?”
听到环游世界这个答案,世之介着实无言以对。
既然没有任何计划,那就排班打工吧。可是,赚了钱又没有像石田一样有明确的目标等待执行。
“整整两个月呢,要做什么……?”
“你还是计划一下比较好,不然,两个月也是咻的一下就过去了。”
电梯来到他们送餐的楼层,世之介推着餐车走在长长的走廊里。不过三十分钟的时间,东方已露出鱼肚白,晨光正从窗外摩天楼群的缝隙间射下来。
“啊,对了,你要a片的录像带吗?”
他们继续往前走,石田突然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要啊。”
世之介被问得措手不及,下意识地就答“要”。
“我家要重新装潢,那些带子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又不能拿到和女朋友同住的公寓去,丢掉又觉得可惜。”
“给我,给我!”
“那你找时间来拿。”
“大概有多少?”
“三十片左右吧。”
“真的?没有特殊癖好之类的吧?”
“什么特殊癖好?”
“例如鞭打、滴蜡烛这种啦。”
“你不看那种东西?”
“相比之下,还是穿着泳衣在海边晃来晃去比较赏心悦目。”
“太小儿科了吧。”
他们来到了订餐的客房,世之介敲了房门,敲到第三次,才得到响应。
“早安!客房服务。”
明明无心道早安,但因为每天都要说上好几次,习惯也就成自然,因此只要一开口,语调自然铿锵有力。
世之介结束工作,步出饭店的时间,大约是七点刚过。按照平常的习惯,他会直接走向车站,不过,今天太阳露出了脸,难得有一个温暖的冬天早晨,世之介信步走到饭店后面的小公园。一踏进公园,就听到小猫的叫声。虽然觉得不妙,但或许是天性使然,他也不由自主地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不出所料,世之介找到了一个纸箱,发现了一只小猫。他本想当作没看到转身离开,不料素未谋面的小猫竟对着他发出悲惨的叫声,仿佛是在伤别离一般。世之介无可奈何只得抱起了瘦弱的小猫。
世之介刚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外婆带他去参加庙会,世之介跟着大家一起钓小鸡,结果钓到了一只毛茸茸的紫色雏鸡。他喜出望外地把小鸡带回家,爸妈泼冷水说:“这么可爱的小鸡,大概活不过三天。”世之介丝毫不受影响,铆起劲来饲养小鸡。也不知道养了多久,小鸡开始换毛,一天比一天茁壮。
世之介的雏鸡终于变成成鸡了,他一边享受成鸡“咕——咕——咕——”的叫声,一边盼望鸡生蛋的日子快点来临,后来才知道庙会卖的鸡全是不会下蛋的公鸡。
世之介养大的鸡虽然不会下蛋,不过,他把庙会上的雏鸡养大成鸡的事很快传开,一下子变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每天放学,都有同学跟他一起回家看鸡,就连住在附近的大人也倍感稀奇似的跑来看。
世之介抱起箱子里的弃猫后,心想接下来要怎么办。他租的公寓禁止养宠物,而且还不晓得它是否上得了电车。被世之介抱在怀里的小猫露出安心的表情,开始舔他的手。
他想这个时间从都心开往郊区的电车很空,至于小猫最后的归宿,等自己睡饱了再想也不迟。于是,世之介把小猫藏在外套的口袋里,带回了住处。
小猫一开始在外套的口袋里不安分地乱抓乱动,不过,要进车站的时候渐渐安静下来,等到搭上电车以后,小猫出奇地安静,一动也不动地窝在口袋里,害世之介一度怀疑它是不是死了。当他偷偷地往口袋里头望时,小猫也睁着一双眼睛忧虑地看着世之介,似乎在为自己的去处担忧。
世之介感觉到别人的视线,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原来是坐在他对面的高中女生发现了口袋里面的小猫,对他笑了一下。世之介收下了这个亲切友善的微笑,并用唇语说:“被丢掉的小猫。”有着一张圆润、可爱脸庞的高中女生“嗯”地点了点头。
回到住处以后,世之介喂小猫喝温牛奶,又看了它一会儿。由于工作了一整晚,身体也疲倦了,世之介便直接躺在被炉里睡觉。
小猫的叫声吵醒了世之介,这一觉他睡到了下午两点。一起床就觉得肚子饿,他开始做没有放肉丝的炒面,炒到一半,忽然想到小猫也许可以养在祥子家。事不宜迟,他马上打电话给祥子。
还必须仰赖拐杖行动的祥子当然在家,世之介一边炒没有肉的炒面,一边告诉祥子。
“小猫那么可爱,我也很想养,可是,我们家真的不行。”祥子抱歉地说道。
“为什么?这只猫真的很可爱。”
“我妈对猫过敏。”
“有这种过敏吗?”
“是猫的毛,一碰到猫毛,我妈就会不停流鼻水。”
要人家整天整年流鼻水来养猫,世之介也说不出口。他和祥子约好了三天后医院见,便挂上电话。
仓持和阿久津唯那里也不是养猫的时候……世之介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饲主。
小猫似乎已经将被炉当成自己的落脚处,闭着眼睛打盹,一点儿也不知道世之介的烦恼。他吃完炒面,又准备躺回被炉睡觉时,突然想到了加藤。
为了吹空调,整个夏天都泡在加藤家的时候,他曾经看到过好几次,不知道哪来的猫跑到加藤房间的窗边来玩,还记得加藤说过:“一楼的房东养猫,所以,这栋公寓允许养宠物。”
加藤也是倒霉,不该多嘴说这么一句。世之介拿起电话,已经很久没有和加藤联络了,最近一通电话还是好几个月以前打的,尽管如此,世之却觉得两人昨天还在一起说笑。
“世之介?你还好吗?”
“好好好。问你件事儿,你要养小猫吗?”
“不要。”
“我找不到人养它。如果你愿意养,我附赠一大堆a片。”
世之介想到石田要送他的a片,就这样脱口而出。不过,他很快就察觉到加藤兴趣缺缺。
“我会尽量帮你找都是肌肉猛男的片子。”
世之介一面抚摸无处可去的小猫,一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