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2)
人为利益和原则而发动战争,但为土地和女人而厮杀。其他的原因和有力的理由,迟早会淹没在血泊中,失去其意义。生死存亡迟早会成为人们脑海里唯一的考虑。求生存迟早会成为唯一合理的东西,而死亡迟早会成为唯一听得见、看得见的东西。然后,当最好的朋友在尖叫中死去,因疼痛、愤怒而发狂的好人在血泊中失去理智,当世上所有公平、正义、美好跟着兄弟、儿子、父亲的手、脚、头一起随风而逝,那时,叫人年复一年继续战斗下去、送命,然后再送命的,将是保住家园与女人的意志。在上战场的几小时前倾听他们的心声,就知道那所言不假。他们谈到家,谈到心爱的女人。当你看着他们死去,就知道那所言不假。垂死之人在临终之际如果位在靠近土地的地方或者就在土地上,刀卜人会向土地伸长手,以抓起一把土。如果可以,那人会抬起头看山、看l 一匕谷或看平原。如果那人离家很远,他会想到家,谈起家。他会谈起他的村子或故乡或自小成长的城市。最终,土地才是他所关切的。在生命最后一刻,他不会高声叫喊崇高的战争目标。在最后一刻,就在他说出他所信奉的上帝之名时,他会低声或喊着说出姐妹或女儿或爱人或母亲的名字。结局映照出序幕。最终还是为了某个女人,某座城市。
哈德拜离开营地的三天后,我看着他骑马走进轻飘的新雪中的三天后,营地靠坎大哈那一侧的南监视哨,传来哨兵叫喊着有人接近了。我们冲到南缘,看到一团模糊不清的人影在陡坡上费力往上爬,可能有两人或三人。几个人立即同时拿出望远镜,朝那里望去。我看出有一个人在爬行,跪着慢慢往上爬,后面拖着两个脸朝上的人。经过一番打量,我认出那壮硕的双肩、弓形腿、鲜明的灰蓝色工作服。我把望远镜递给哈雷德·安萨里,跳过掩体,边滑边跑。
“是纳吉尔!”我大喊,“我想是纳吉尔!”我是最早接应他的人之一。他脸趴在雪地里猛喘气,双手牢牢抓着两个人的领口,双腿猛往雪地瑞,想找立足点。他就这样一手抓一个,把仰着身体的他们拖到那个地方。他拖了多远,我猜不出来,但看来是很长一段,而且大部分是上坡。纳吉尔左手抓的是艾哈迈德·札德,靠我最近。他还活着,但似乎受了重伤;另一个是阿布德尔·哈德汗,已经死去。
我们出动三个人才把纳吉尔的手指扳离他死抓着的衣服。他又累又冷,说不出话。嘴巴又开又合,但说出来的话低沉沙哑,拖得很长,且音量忽高忽低。两个人抓住他肩膀上的衣服,把他拖回营地。我扯开哈德胸口的衣服,希望救活他,但手碰到他身体,发觉他已冰冷、僵硬如木头。他已死了好多个小时,或许超过一天。他身体僵硬,手肘和膝关节微弯,双手收握成爪。但覆着薄薄一层雪的脸,安详而毫无瑕疵。眼睛、嘴巴闭着,仿佛在静静沉睡。他走得那么安详,教我不愿相信他已经死了。哈雷德·安萨里摇着我的肩膀,我猛然回到眼前,仿佛从梦中醒来,但我知道,自哨兵最早向我们发出警报以来,我一直很清醒。我跪在雪地里,靠在哈德身上,把他英俊的头贴在我胸膛上抱着,但事后不记得自己曾这么做。艾哈迈德·札德不见了,他已被拖回营地。哈雷德、马赫穆德和我半抬带拖,把哈德的尸体搬回大山洞。有三个人正在救治艾哈迈德·札德,我上前帮忙。那个阿尔及利亚人的胸膛一与腰部之间的衣服因血结冻而变得僵硬。我们一块块割掉衣服,就在我们碰到他裸露皮肤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时,他张开眼看我们。
“我受伤了。”他说,用法语,然后阿拉伯语,然后英语。
“对,兄弟。”我回答,与他眼神相交。我努力挤出浅浅微笑,但觉得麻木而不自然,但我确信那使他心情好了些。
他身上至少有三处伤口,但到底有多少伤口,很难弄清楚。他的腹部给硬生生扯出一个洞,可能是迫击炮的炮弹碎片造成的,惨不忍睹。我分析金属碎片可能留在他体内,往上顶到他的脊推,大腿和腹股沟也有裂开的伤口。他失血太多,伤口周边的肌肉蜷缩,没有血色。他的胃和其他内脏受了什么伤害,我简直不敢想象。空气中散发强烈的尿骚味和其他排泄物、液体的味道。他能握这么久根本是奇迹。天寒地冻的天气似乎保住了他的性命,但他时间不多了,只有几小时或几分钟可活,而我束手无策。“很糟?”仪寸,兄弟。”我答,我忍不住一一因为难过,我说澎都寸,声音硬住了。“我无能为力。”如今我真希望当时没说那话。在我坏事做尽的一生中,在我后悔自己曾说过、做过的数百件事情之中,这脱口而出的小小真心话几乎是最教我后悔莫及的。那时我不知道,他能撑那么久,是因为他抱着得救的希望。然后,因为我那些话,他在我眼前往后掉进黑暗的湖里。他的皮肤失去血色,随着他放弃求生意志,随着让他紧紧绷住皮肤的小小硬撑意志瓦解,他从下巴到膝盖开始微微抽动。我想去拿注射筒和吗啡帮他止痛,但我知道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我不忍心把手拿开,我继续握住他的手。他睁亮眼睛,往周遭的洞壁四处瞧,像是第一次看见。马赫穆德和哈雷德站在他一侧,我跪在另一侧。他凝视我们的脸。他的目光从布满恐惧的眼窝发出。那是心知已遭命运抛弃,死亡已在他体内,在曾是他生命之所寄的空间里撑开、鼓胀、填满的人,所感受到的凄凉恐惧。那是在接下来几星期、往后几年里,我终于再熟悉不过的表情。但那时,在那一天,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我感觉头皮因害怕而发麻,感同身受他的害怕。
“应该要用驴子的。”他用粗哑的嗓门说。
“什么?”
“哈德早该用驴子的,我一开始就告诉他的。你听我说过,你们全听我说过。“对,兄弟。
“驴子……在这项任务里。我在这区长大,我了解山。”
“对,兄弟。
“应该要用驴子。
“对。”我重复同样的回答,不知该如何回应。
“但他太骄傲,哈德汗。他想感受……为了同胞……英雄回到故乡……那一刻。他想带马给他们……许多好马。”
他停下,被嘴里一连串咕哦作响的倒抽气动作呛到。那些动作从他受伤的肚子里发出,往上猛撞进璞嗅作响的胸膛,再传到喉咙。暗色液体,血液和胆汁,从他鼻子和嘴角细细流下。他似乎未察觉。
“为了那个,只因为那个,我们朝错误的方向,往回走向巴基斯坦。为了那个,为了把那些马送给他的同胞,我们走上死亡之路。
他闭上眼睛,痛苦呻吟,然后同样快速地再睁开眼睛。
“要不是为了那些马……我们会往东走,往边界走,直直往边界走。因为……因为他的骄傲,知道吗?”我抬头看,与哈雷德、马赫穆德互瞥了一眼。哈雷德与我目光相接,随即转移视线,专注望着他垂死的朋友。马赫穆德与我四目交接良久,直到我们互相点头,才移开。那动作很轻,外人大概看不出来,但我们两人都知道,我们已回应了对方轻轻的点头,并在那动作中获得什么共识。那说得没错,是骄傲葬送了这袅雄的一生。别人或许觉得奇怪,但我直到那时候,直到了解骄傲如何要了他的命,才开始真正接受哈德拜已死的事实,才开始感受到他死亡带给人的茫然空虚。
艾哈迈德又讲了一会儿话。他告诉我们他老家的村名,指点我们如何根据‘已与最近大城的相对位置找到它。他跟我们谈起他的父母亲,谈起他的兄弟姐妹。他想要我们转告他们,他在临终之际想起他们。然后,他死了,那个勇敢、爱大笑的阿尔及利亚人,那个老是一副像是在拥挤的陌生人里找朋友的人,的确在说着母亲的爱时死去。真主的名字,在他吐出最后一口气时,跟着说出。
我们看着艾哈迈德死去,一动也不动,寒气直透骨子,身子快冻僵了。穆斯林葬礼里的净身工作由其他人接下。哈雷德、马赫穆德和我前去查看纳吉尔。他没受伤,但整个人都累垮了,睡得不醒人事。他张着嘴,眼睛微张,露出眼白。他身体是温的,历尽艰辛的他似乎已开始恢复元气。我们离开他,前去查看哈德汗的尸体。有颗子弹从哈德体侧,从肋骨一下面穿进去,似乎直直打到心脏。没有子弹穿出的伤口,但左胸有大面积的血液凝结和挫伤。那个年代,俄罗斯ak74 所射出的子弹,弹尖是空的。子弹的钢质核心朝子弹后部加重,使子弹翻转。它以横冲直撞、撕扯的方式进入人体,而非只是细细一点钻进人体。国际法禁用这种子弹,但死干战场的阿富汗人,几乎个个身上都有这种残暴子弹的可怕伤口。我们的大汗身上亦然。子弹从体侧进入,造成一个破碎、又深又开的伤口,然后子弹在他体内一路肆虐,留下一道横跨胸膛的伤痕,末端是位于心脏上面的蓝黑色莲花状伤痕。
我们知道纳吉尔想亲自处理哈德拜遗体,以供埋葬,所以用毯子裹住哈德,把他留在山洞入口附近挖出的一道浅雪沟里。刚挖好刀”雪沟,就传来颤动如鸟儿嗽鸣的口哨声,我们立即起身,相对而望,恐俱而困惑。然后一声剧烈爆炸,撼动我们下方的地面,同时有橘光一闪,肮脏的灰烟冒出。迫击炮炮弹落在掩体所围起的营地的另一头边缘,距我们有百余米,但那气味和烟硝已使我们附近的空气又浓又呛,难以入鼻。然后第二发,第三发炮弹爆开,我们奔往洞口,扑进抢在我们前头躲进111 洞的人群。那群人挤在一块,就如一只蠕动身子的章鱼.。迫击炮弹扯裂洞外的岩质地面,犹如撕破混凝纸浆一般。我们伏低身子,手、脚、头挤在一块,惊恐万分。
情况不妙,而在那之后,情势更是逐日恶化。炮火停歇后,我们在营地,在熏黑的污痕与弹坑之间寻找死伤者。两人死亡,其中一人是卡里姆。我们抵达营地的前一晚,我曾替他固定断掉的前臂。还有两人重伤,肯定难逃一死。许多补给品被毁,其中最重要的是供发电机和炉子使用的燃料桶,而炉子和灯是取暖、烹煮不可或缺的。大部分燃料没了,所有的储水也没了。我们开始清理善后(我的急救箱被火熏黑,变了色),把剩下的补给品集中放在大洞里。众人安静无声,担心且害怕。我们的确该担心、害怕。
其他人忙着做那些事情时,我照料伤员。有个人被炸掉一部分小腿和足部,脖子和一只上臂里有炮弹碎片。他十八岁,在我们抵达的六个月前跟哥哥一起加入这支反抗军。他哥哥已在某次攻击坎大哈附近的俄罗斯前哨基地时身亡,而那男孩生命垂危。我从机工的工具箱摸来不锈钢长镊子和长铁嘴钳,用来拔出他体内的金属碎片。至于那只断腿,我帮不了什乏、大忙。我清理伤口,用钳子尽可能拔出碎骨。他的尖叫落在我冒着油亮汗水的皮肤上,每阵刺骨寒风吹过,我就发抖。我在皮肤干净、坚硬而撑得住缝线的地方,把线缝进凹凸不平的肌肉,但没办法完全封住那个大张的伤口。有根粗骨从那凹凸不平的肉里伸出。我突然想起该拿锯子把那根长骨锯掉,好让断肢的伤口平整,但我不确定那样处理是否妥当。我不确定那不会让伤口恶化,我不确定……在不确定自己所做是否妥当的情况下,你能促成的就只是持续不断的尖叫。最后,我往伤口撒上厚厚的抗生素粉,缠上无钻性纱布。
第二个伤者的脸和喉咙被炸到。两眼毁掉,嘴、鼻大部分都不见了。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的外观类似兰吉特的麻风病人,但他的伤口露出肉且出血,牙齿被炸得所剩无几,因而兰吉特损毁的外形,相对来讲,似乎还不算惨不忍睹。我取出他眼睛、头皮、喉咙处的金属碎片。他喉咙处有几个伤口,伤势严重,呼吸虽然相当平稳,但我猜病情还会恶化。替他清理、包扎伤口之后,我替他们两人打了一针盘尼西林和一安瓶吗啡。
最大的麻烦是缺血,无法替失血严重的伤者输血。最后那几个星期我问过这些穆斯林游击战士,没人知道自己或别人的血型。因此我无法替那些战士做血型配对,无法建立捐血库。我的血型是o 型,输给任何血型的人都不会引发不良反应,因此,我的身体就成为唯一的输血来源,我成为这整支作战队伍的活动血库。一般来讲,捐血人一次输血约半公升。人体约有六公升的血,因此一次输血的量还不到人体总血量的十分之一。我架起哈德偷运进来的静脉滴注器,替那两名伤员各输进半公升多一点的血。针是存放在松开的容器而非密封袋里,我把那样的针扎进我和伤者的血管时,心里想着这套装备是不是来自兰吉特和他的麻风病人。输血给他们,耗掉我将近五分之一的血。这抽得太多,我感觉头晕,微微作呕,不确定那是自然的反应,还是纯粹由害怕所激起的错觉。我知道我有一段时间不能再捐血,处境的绝望无助,我的绝望无助和他们的绝望无助,令我极度痛苦,心情跌到谷底。
那是肮脏又叫人害怕的工作,我没受过那方面的训练。年轻时所受的急救训练,内容包罗万象,但不包含作战伤害。而在贫民窟诊所的工作经验,在这山区没什么帮助。此外,我是凭直觉在做。前半辈子,在我自己的城市,那同样的直觉,救治他人的直觉,使我救活了吸毒过量的海洛因毒虫。当然,那主要是出于不为人知的心愿,就像哈雷德对待那个穷凶恶极的狂汉哈比布一样,那是出于我想让自己获得帮助、拯救、治愈的心愿。那虽然不多,虽然不够,但那是我唯一拥有的。因此,我竭尽所能,竭力不呕吐,不哭,不流露害怕,然后用血清洗双手。
纳吉尔恢复得差不多后,坚持阿布德尔·哈德汗的葬礼要一丝不苟地遵守仪礼。办完葬礼之前,他不吃饭,连水都不喝。我看着哈雷德、马赫穆德、纳吉尔各自净身,一起祷告,然后准备处理哈德拜的遗体以便下葬。他的绿、白旗已不见了,但有位穆斯林游击战士捐出自己的旗子当裹尸布。清一色自的底子上,写有这么·行字: il ha ill’a11ah 万物非主,唯有真主马赫穆德·梅尔巴夫,从在卡拉奇一起搭出租车起就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那个伊朗人,主持仪式时深情、投入、充满爱意,因而他主持仪式和祷告时,我的目光一再投向他那平静而坚强的脸庞。即使他要埋葬的是自己的小孩,神情都不可能比眼前更平和或慈祥。我就在那场葬礼的那些时刻里,开始把他当成难得的朋友。葬礼结束时,我看到纳吉尔的目光飘向我,我立即低下头,盯着我靴子旁边结冰的地面。他一脸羞愧困惑,悲痛,难过。他活着是为了保护、服侍哈德汗,可如今哈德汗死了,他却还活着。更难堪的是,他毫发无伤。他的生命,光是好端端活在世上这个事实,似乎就像个背叛。每个心跳都是一次新的不忠。而那份哀痛,还有他的疲惫,让他元气大伤,病得很重。他看来像是瘦了十公斤,脸颊凹陷,眼睛下面出现黑色凹槽。他双唇龟裂,脱皮。双手双脚的情形叫我忧心。我检查过他的手脚,知道那些部位的血色和体温还没完全恢复。我想他在雪地里爬行,可能已经冻伤。
其实,那时有项任务,让他的生活有了目标,甚至意义,但我当时不知道。哈德拜事先给了他一项最终的指示,最终的任务,一旦哈德在这次任务中丧命,他就要开始执行。哈德说了一个人的名字,要纳吉尔杀了他。那时候,他其实已经在执行那指令,才让自己苟活于人世,留下身躯以执行那杀人任务。他的生存意志,就靠那任务撑着,他整个生命萎缩为那个绝望的执着。那时我完全不知道那件事,随着哈德下葬,寒冷的数日变成更寒冷的数星期,我无时不在担心这个顽强、忠心耿耿的阿富汗人的神智。
哈德的死也改变了哈雷德·安萨里。那改变没那么明显,但同样深刻。我们之中许多人受过这个打击之后,干起例行工作时都浑浑噩噩,精神涣散,但哈雷德却变得更犀利,更有干劲。我常不知不觉发起愣,陷入伤痛、又悲又喜的沉思中,思念那个我们深爱而已失去的人。哈雷德却几乎每天都接下新工作,且总是精神抖擞。他因为打过几场战争,经验丰富,所以接替哈德拜的角色,担任穆斯林游击队长苏莱曼·沙巴迪的军师。这个巴勒斯坦人显得审慎而从容,热情、坚毅、深谋远虑到了不苟言笑的程度。那些并不是哈雷德的新特质,他向来是个严肃而热心的人,但哈德死后,他散发出乐观和一定要烹的心情,我从没见过的心情。他也祷告。从埋葬了哈德汗那一天起,哈雷德一直是第一个召唤众人祷告,最后一个从冰冻的石头上抬起膝盖的人。苏莱曼·沙巴迪成了我们这群人之中(我们有二十·人,包括伤者)年纪最大的阿富汗人,他曾任加兹尼附近数个村落的共同领袖,也就是名叫kandeeda :的职务。加兹尼位在前往喀布尔三分之二路程的地方。他五卜二岁,投身阿富汗战争已有五年,从围城到打了就跑的游击战到对阵战,各种战斗他都有经验。艾哈迈德·沙·马苏德,全国抗俄战争的非正式领袖,亲自指派苏莱曼在坎大哈附近设立几个南方防御区。我们这支混杂了数个民族的部队,每个人都对马苏德敬畏有加,敬畏到把那情感称之为某种爱,亦不为过。而由于苏莱曼是“潘杰希尔之狮”马苏德所直接任命的,大家对他也是同样的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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