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2)
1945年,莫斯科
婚礼后,沃洛佳和卓娅搬进了自己的公寓。在苏联,这样的幸运儿非常少。之前四年,苏联主要发展的是军工业,城市里没造什么住宅楼,许多住宅楼还被炸毁了。不过沃洛佳是红军情报部门的上校,父亲还是个将军,能够找关系弄到一套房子。
公寓很小:客厅里只能放饭桌,卧室里只能放张床。厨房站两个人就嫌挤,浴室里刚好容得下一个洗脸池和一个小淋浴间,过道里摆上一只放着他们衣服的衣橱,就无法容身了。客厅里一打开收音机,整个公寓都听得到。
他们马上把公寓变成了自己的爱巢。卓娅买了一个明黄色的床罩。沃洛佳的母亲送给他们一套陶瓷餐具,这是她1940年就为儿子准备好的结婚礼物,直到战争结束后才拿出来。沃洛佳在墙上挂了军事情报学院的班级毕业照。
他们做爱更频繁了。搬出来住和沃洛佳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和卓娅在父母的公寓,以及卓娅的合租套房睡觉时,他从没感到不便。现在却要顾及邻居了。他们必须小声呻吟,不让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还要提防有人突然闯进来。其他人的家也是一样,私密性很差。
他们通常早起做爱,然后躺在床上聊上一小时,再穿衣服上班。一天早晨,沃洛佳和往常一样躺在卓娅的大腿上,回味着刚才的性爱。沃洛佳随口问:“想要喝点茶吗?”
“好啊,去帮我弄点茶。”卓娅头搁在枕头上,慵懒地伸开四肢。
沃洛佳穿上睡衣,从过道走进厨房,在茶壶下点燃了煤气。水槽里放着昨天晚饭没洗的碗和碟子。“卓娅,”他大声嚷,“厨房脏透了!”
卓娅在卧室里清楚地听见了他的话,“我知道。”她回答。
他走回卧室:“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洗碗?”
“你为什么没洗?”
沃洛佳从没想过男人要干这种活,不过他说:“我要赶着写报告。”
“我太累了。”
沃洛佳被自己要承担责任的暗示激怒了。“我讨厌脏兮兮的厨房。”
“我也很讨厌。”
卓娅为何如此迟钝。“讨厌的话,那就洗掉!”
“我们一起洗吧。”卓娅伸开双腿跳下了床,笑着推开了他,走进厨房。
沃洛佳跟着她走进厨房。
卓娅说:“你洗,我擦干。”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干毛巾。
卓娅仍旧一件衣服都没穿,沃洛佳忍不住笑了起来。卓娅很苗条,个头又高,皮肤嫩白如雪。她上围丰满,胸部也很挺,金色的阴毛非常浓密。婚后,卓娅的乐趣之一就是光着身子在家里做事。她的裸体,沃洛佳想看多久就能看多久,卓娅似乎也很享受。沃洛佳凝视她的时候,她不但不显得尴尬,反而会露出会心的微笑。
沃洛佳卷起睡袍的袖子开始洗碗,洗完后让卓娅擦干。洗碗不是男人干的活——沃洛佳没见父亲干过——卓娅却觉得家务活就该两个人来做。这实在太稀奇了。卓娅是不是有超前的男女平等的念头呢?他是否太软弱了呢?
他觉得外面似乎有什么声音。他朝过道里看了看:房门离厨房水槽只有两三步,门口没什么异常。
接着,门被砸开了。
卓娅尖声惊叫。
沃洛佳拿起他刚洗的切肉刀。他绕过卓娅,站到厨房门口。一个警察拿着大锤站在被毁的门外。
沃洛佳又气又怒。他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警察往后退了一步,一个贼眉鼠眼的矮个子走进客厅,来人正是沃洛佳的妹夫伊利亚·德沃尔金,他也是个秘密警察。今天他戴着一副皮手套。
“伊利亚!”沃洛佳说,“你这个蠢货!”
“说话尊重点。”伊利亚说。
愤怒的同时,沃洛佳非常不解。秘密警察和军队的情报机构井水不犯河水,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看来只能用帮派斗争来解释了。“你为什么让人踢坏我的门?我可以帮你开门的!”
陪同前来的两个秘密警察走进门厅,站在伊利亚一边。尽管还没到秋天,但他们都已经穿上了带独特标志的皮衣。
沃洛佳非常害怕。到底是怎么了?
伊利亚用发颤的嗓音说:“沃洛佳,把刀放下。”
“不必害怕,”沃洛佳说,“我只是在洗这把刀而已。”说着他把刀递给站在身旁的卓娅。“请到客厅,我们可以趁卓娅穿衣服的时候谈一谈。”
“你以为这是串门吗?”伊利亚凶神恶煞般反问。
“不管是哪种拜访,我想你总不会想看见我妻子裸体的样子吧。”
“我在执行警察的公务。”
“为什么派我小舅子来?”
伊利亚压低声音说。“你难道不明白,换人来的话会更糟吗?”
看来他们遇上了大麻烦。沃洛佳努力虚张声势。“你和这些浑蛋到底想要什么?”
“贝利亚同志接受任务,负责整个核物理项目的全局。”
沃洛佳知道这事。斯大林成立了一个新的委员会指导核物理的研究,任命贝利亚为这个委员会的主席。贝利亚对物理一窍不通,无法胜任组织专项科学研究的任务。但斯大林信任他。这是苏联政府工作的通病:忠诚但没能力的人常常能被提拔到他们应付不了的工作岗位上。
沃洛佳说:“贝利亚同志需要我妻子马上回到物理实验室去,你们是不是开车接她来了?”
“别美了,美国在苏联之前就造出了原子弹,我们得查查原因在哪儿。”
“也许是因为他们把物理研究看得更重要一点。”
“资本主义科学不可能比共产主义科学更为先进。”
“这是众所周知的。”沃洛佳很疑惑,秘密警察究竟为什么要抓人,“那你们觉得因为什么?”
“一定有人在搞破坏。”
秘密警察就爱做这种荒唐的臆想。“什么破坏?”
“有些科学家故意延迟了苏联原子弹发展的进程。”
沃洛佳开始了解他们的来意了,感到非常害怕。但他还是据理力争——在这些人面前示弱总是不对的。“那些科学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们是叛国者——你妻子就是其中的一员。”
“杂种,最好别这么下断言——”
“我是来逮捕你妻子的。”
“什么?”沃洛佳彻底无语了,“这简直太疯狂了!”
“我们就是这么认为的。”
“你们根本拿不出证据。”
“到广岛去看看,那里有的是证据。”
尖叫以后,卓娅第一次开了口:“沃洛佳,我跟他们走,不然你也会被捕的。”
沃洛佳指着伊利亚的鼻子说:“你会给自己惹麻烦的。”
“我只是在执行自己的任务。”
“让让,我妻子要回卧室穿衣服。”
“没时间了,”伊利亚说,“她必须现在就跟我们走。”
“别胡闹了!”
伊利亚翘着鼻子神气活现地说:“一个值得尊重的苏联公民才不会光着身子在家里乱走!”
沃洛佳不知道妹妹嫁给这种浑蛋是什么样的感觉。“既然秘密警察认为裸体不道德,为什么还要让她光着身子跟你们走?”
“裸体正是她腐化堕落的证据,少废话,让她跟我们走!”
“别做梦了!”
“滚开!”
“是你要滚开,让她先穿好衣服。”沃洛佳转到过道里,伸出胳膊挡住三个特工,使卓娅能从身后绕进卧室。
卓娅刚一走动,伊利亚就伸出胳膊抓住了她。
沃洛佳打了伊利亚两个耳光。伊利亚叫了两声,蹒跚着往后退。另两个秘密警察走上前,抓住了卓娅的胳膊。沃洛佳朝一个秘密警察脸上扇耳光,但被他躲过了。两个秘密警察一人抓住沃洛佳的一只胳膊。他奋力挣扎,不过他们很强壮,而且这种活似乎已经做了好多次了。两人合力将沃洛佳扔到了墙上。
两人把沃洛佳按在墙上,伊利亚捏紧戴着皮手套的拳头,狠揍沃洛佳的脸。一拳、两拳、三拳、四拳……又朝他的肚子一顿乱打,直到沃洛佳咳血才停下来。卓娅试图干预,但伊利亚很快也给了她两拳,卓娅尖叫着倒在地上。
沃洛佳的睡袍前襟敞开了。伊利亚踢他的睾丸,然后又踢他的膝盖。沃洛佳瘫软下来,无法站立,伊利亚却让两个秘密警察扶他站起来,一顿猛揍。
过了好一会儿,伊利亚才按着指节退后了两步。两个秘密警察放开沃洛佳,沃洛佳瘫软在地。他呼吸不畅,一动都不能动,但神志还算清醒。从眼角的余光依稀可以看到,两个壮警察抓住卓娅,把她裸体架出了公寓,伊利亚跟在了他们身后。
随着时间的推移,刺痛感渐渐变成了连续的隐痛,沃洛佳的呼吸慢慢开始正常。
他试着动了动四肢,觉得身体能活动以后,他慢慢站了起来。沃洛佳走到电话机旁边,拨通了父亲的工作电话,他希望他还没下班。听到父亲的声音,他顿时松了口气。“他们逮捕了卓娅。”沃洛佳说。
“该死的浑蛋,”格雷戈里说,“抓人的是谁?”
“伊利亚。”
“什么?”
“帮我找人问问,”沃洛佳说,“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先去把身上的污血洗干净。”
“什么污血?”
沃洛佳挂了电话。
沃洛佳没几步就走进了浴室。他脱下带血的浴袍,走进淋浴间。温热的水让他发肿的身体得到一定的舒缓。伊利亚尽管诡计多端,但远远说不上强壮,沃洛佳的身体没有一处骨折。
他关掉淋浴龙头,看着浴室镜子,他的脸上到处是瘀肿和撕裂伤。
沃洛佳没有费事把身体弄干,用了好一番工夫把红军制服穿在身上。他希望这身制服能给他带来一定的权威。
颤抖着双手把鞋带系上时,格雷戈里赶来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咆哮道。
沃洛佳说:“他们想找我干一架,我很笨,竟然先动手了。”
格雷戈里起初并不同情:“我还以为你会圆滑一点呢。”
“他们不让卓娅穿衣服,坚持马上带她走。”
“该死的畜生!”
“你有什么发现吗?”
“暂时还没。我和几个人谈了谈,没人知道内情。”格雷戈里表情忧郁,“如果不是有人犯了愚蠢错误的话……就是他们对这次的指控非常有把握。”
“开车送我回办公室。莱米托夫一定会气疯的。他不会任秘密警察如此胡作非为。如果可以对我做这种事的话,他们对所有的红军特工都能做这种事。”
格雷戈里的车和司机都等在公寓外面。司机把车开到霍登卡机场。格雷戈里留在车里,沃洛佳一瘸一拐地走向红军情报中心。走进大门以后,沃洛佳直接朝上司莱米托夫上校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他敲了敲门,然后走进去对莱米托夫上校说:“该死的秘密警察逮捕了我老婆。”
“我知道这事儿。”莱米托夫说。
“你知道?”
“我同意的。”
沃洛佳吃了一惊:“到底怎么回事?”
“先坐下。”
“到底怎么了?”
“坐下,闭上嘴,听我好好跟你说。”
沃洛佳浑身都疼,他坐进了椅子里。
莱米托夫说:“我们必须有原子弹,而且还要快。现在,斯大林还能跟美国人玩硬的,因为他知道美国还没掌握足以荡平苏联的核武器。但美国人正计划建造更大规模的核武器,他们为此建立了一个核反应堆,不久的将来,新型的原子弹还会应用到现实生活中——我们只有拥有了对等威力和数量的原子弹,才有资格和美国对话。”
这番对话于沃洛佳来说根本没有意义。“我妻子不可能在被人殴打的同时设计原子弹。这太疯狂了。”
“闭上你该死的臭嘴。我们的问题是,尽管掌握了几种可能的方案,但不知道哪种能奏效。美国人用五年时间找到了正确的方案。我们没有那么长时间,必须把美国的方案偷过来,为我所用。”
“可我们还是需要苏联的物理学家模仿他们的方案进行设计啊——他们应该在自己的实验室里,而不是在卢布扬卡监狱的地下室里。”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威廉·伏龙芝的人?”
“我和他过去是同学,我们一起参加了柏林童子军。”
“他给了我们许多有关英国核研究的有价值信息。之后他搬到了纽约,继续原子弹项目的研究。内务人民委员会驻华盛顿的人员联系了他,但那些人办事很不专业,把他吓跑了。我们需要重新联系上他,让他为苏联收集情报。”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信赖你。”
“这可说不准,我和他十二年没见面了。”
“我们希望你去美国找他谈。”
“但为什么要逮捕卓娅呢?”
“保证你能回来。”
沃洛佳告诉自己他完全知道该怎么办。战前他在柏林甩掉过盖世太保的跟踪者,和潜在的间谍人选接触,招募他们,把他们发展成秘密情报的可靠信息源。这种工作不可能很轻松——尤其是说服对方叛卖国家的时候——但他却对这种活很有一套。
但这次是美国。
在30年代和40年代,他分别去过德国和西班牙,但这和现在的美国有本质的不同。
他被亲眼看到的这个国家震撼了。以前他一直听人说好莱坞电影描绘了一种虚假的繁荣,在现实生活中,大多数美国人生活得都很贫困。但从抵达美国的第一天起,沃洛佳就发现,电影里的一切并没有夸大,马路上的确很难看到穷人。
纽约的马路上到处是汽车,许多车的司机显然不是公务员:年轻人,穿工作服的通勤者,甚至还有出门买东西的女人。每个人都穿得很好!所有男人似乎都穿上了最好的西服。女人的小腿上都套着透明的长筒袜。所有人似乎都穿着新鞋。
沃洛佳提醒自己,别忘了美国坏的一面。美国一定有地方存在着贫困:黑人被肆意地杀戮,南方的黑人没有选举权,犯罪率也居高不下——美国人常说自己的国家罪恶猖獗——奇怪的是,沃洛佳却没发现这种说法的证据,他觉得走在街上非常安全。
到的前几天,他在纽约到处闲逛。他用不熟练的英语与人交流,但这根本没关系——纽约到处是口音很重的人。他熟悉了几张跟踪他的联邦调查局探员的脸,知道了几处可以轻易甩掉他们的地方。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沃洛佳没戴帽子,穿着灰色的宽松裤和蓝色衬衫,像是办些杂事去去就回似的离开了纽约的苏联领事馆。一个穿黑西装、打领带的年轻人很快就跟了上来。
他走到了第五大道的萨克斯百货,买了一套内衣和一件棕黄条纹的衬衫。跟踪沃洛佳的人也许会觉得他只不过在购物呢!
领事馆的秘密警察头子告诉沃洛佳,他在美国期间会有专门一组人跟在他后面,保证他在美国期间行为端正。他无法发泄对囚禁卓娅的秘密警察的恨意,无法抓住秘密警察头子的喉咙把他勒死。沃洛佳必须保持平静。他嘲讽地指出,为了完成任务,他必须把联邦调查局的人甩掉,这意味着同时把秘密警察的人给甩掉,他说他希望秘密警察的人能一直跟下去。事实上,大多数时候没五分钟他就能把两方面的跟踪人员全都给甩掉。
这次跟踪他的多半是联邦调查局特工,略为保守的穿着印证了这一点。
沃洛佳提着放有衣物的纸包,从萨克斯百货的侧门出来,打车离开了。出租车开走时,跟踪他的联邦调查局特工还在路边使劲挥手,努力地拦车呢!拐过两个街角,沃洛佳扔给司机一张纸币,下了车。他冲进一个地铁站,然后从另一个出口离开,在一幢办公楼下停留了五分钟。
黑西装的男人再没出现过。
沃洛佳走向宾夕法尼亚车站。
他仔细检查了车站两边,确保自己没有被跟踪,然后买了张车票。他仅仅拿着个购物袋就上了火车。
去阿尔伯克基花了他整整三天时间。
火车不断地穿过富饶的农庄、喷着黑烟的大工厂,以及耸立着一幢幢摩天大楼的大中城市。苏联也很大,但除了乌克兰以外,苏联大部分地区都被结冻的草原和松木林覆盖。沃洛佳从没看到过如此繁茂的大片领土。
除了财富之外,沃洛佳隐约觉得这里还有一桩事情和苏联不一样,但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后来他知道了:这里没人查他的身份证明。经过了纽约机场的边检站以后,沃洛佳就再没出示过护照。在美国,人们似乎不必得到允许或说明原因就能到火车站、汽车站买张车票去任何地方。沃洛佳产生了一种自由的愉悦。他想去哪就能去哪!
美国的富裕使沃洛佳加深了对苏联所面临危机的忧患感。德国人几乎摧毁了苏联。美国有德国的三倍大,财富更是德国难以望其项背的,如果美国有意侵入苏联的话,那苏联该怎么办?他害怕苏联会成为美国的附属国,变成美国的殖民地。这种想法使他暂时忘了秘密警察对他和卓娅的所作所为,暂时打消了对苏联发展社会主义的怀疑,把精力放在目前的任务上来。如果将来有孩子,他绝不想让孩子在美国行使霸权主义的世界上生活。
火车途经了匹茨堡和芝加哥。一路上,没人注意过他。他的衣服是美国人常穿的;他没和人说过话,因此没人注意过他的口音;他靠手指比划买吃的;他看别的旅客扔下的报纸和杂志,察看文章里的图片,凭借自己掌握的一丁点英语尝试理解内容。
火车的最后一段旅途,让沃洛佳领略到了南方的荒凉之美。远处的雪山顶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血红色,难怪这里会被称为“基督之血山脉”。
他在厕所换了套内衣,穿上在萨克斯百货新买的衬衫。
沃洛佳觉得阿尔伯克基火车站会有联邦调查局或军队特工,而且的确在站台上看到了一个穿着格子外套,目光警觉的年轻人——九月的新墨西哥穿着外套稍嫌太热——他的腋下鼓鼓的,明显放了个枪套。但这位特工显然把注意力放在了从纽约或华盛顿来的长途旅客身上。沃洛佳没戴帽子,也没有外套和行李,看上去更像是个短途旅行的当地人。他走到汽车站,买了票,坐上一辆前往圣达菲的长途车,年轻人并没有跟上来。
傍晚时分,他抵达了圣达菲。他看见了两个联邦调查局特工,两位特工也观察了他一阵子。但他们无法跟踪下车的每个人。沃洛佳又一次凭着平凡的外表摆脱了他们。
他装作知道去哪的样子在街上逛。印第安式的平顶房和阳光中低矮的教堂使他回忆起了在西班牙时的情景。人行道边都是些沿街一面开商铺的公寓楼,给人非常温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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