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2/2)
今天的订单里有本书叫《英国的树:人手一册指南》。根据妮基的定位器代码,查到这本书归进了苏格兰诗歌类别。
吃过午饭,我开车去纽顿·斯图尔特跟会计碰头。他的结论让我大吃一惊——经过朝不保夕的若干年后——我的财务状况相当健康。没错,我是觉得我比十四年前买下书店时要干得卖力,但如今,我应该是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把图书信息录进电脑里,网上的竞争又很激烈,不像那时候,网络销售的规模还比较小。不管怎么说,我会尽一切努力不让这艘船沉掉。这种生活比给别人打工不知道要好多少。
一个留着油腻腻的八字须的男人让我非常不爽,他买了一套维多利亚时代真皮装帧的“威弗莱小说”,书价是110镑, 我说给他20镑的优惠,他回答道:“就便宜这么点? ”
下午在苏格兰相关平装本那边上架时,我看到了一本罗宾·詹金斯的《球果收集者》。晚饭后读了起来。
流水:141镑
顾客人数:5
2015年2月4日,星期三
网店订单:5
找到的书:4
妮基来了,所以下午我就去爱丁堡看一个私人藏书室。
查到一本关于中世纪哥特艺术的书被妮基归在了 “印度” 类别,可怎么也找不到。
下午摄制组来了,我们拍了以西主持的纪录片的一些镜头。一整天,店里都死寂死寂,可摄制组一开机,客人们突然就拥了进来,问各种问题,被电线绊得跌跌撞撞。一个穿着皱巴巴黑色套装的男人格外讨嫌。起初他还没去炉火前落座,我把一本书放进诗歌专架时正好经过他身边,竟然发现他摘掉假牙搁在桌上一本托尼·布莱尔的自传上。
拍摄途中,我看到妮基在乱翻一箱我做了标记要寄给格拉斯哥的回收厂的书。她跟我讨论了死亡的问题。妮基:“如果我在哈米吉多顿来临前死了,我朋友乔治会用旧床垫给我做一口棺材,把我安置在我车的后面,扔进森林的某个地方。” 我说我想要一场维京海盗船上的葬礼,对此她回答道:“办八到的。唯一接近的办法是吉卜赛式葬礼。你得先给自己造一个移动小屋,然后点火烧掉它。噢,等等,那时候你已经死了。你得叫别人放这把火。”
那个穿着皱巴巴黑色套装的男人买了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他来柜台前结账时,我委婉提醒他门襟开了。他低头看了一眼仿佛是在确认这点又看了看我,说:“一只死鸟是不会掉出鸟巢的。”说罢离开了书店,门襟依旧敞开着。
下午4点,迪肯先生来订了一本艾莉森·威尔的《塔中王子》他手臂上的石膏拆掉了。今天的交流堪称简洁而务实,直到他准备离开时我爆发了一阵咳嗽。他说:“我很同情你,我也病了。”好奇想知道他得了什么病,我史无前例地多打听了几句,他回答:“阿尔兹海默症。最近记不得很多词了。”道出了这个令人悲伤的真相后,他第一次和我聊起了人生,想想之前,同他像样的交流只有那一次他介绍说陪他逛书店的人是他女儿。他以前是律师,失去找到准确字眼的能力让他深感沮丧。
4点30分,我离开书店向爱丁堡出发。店门在我身后关上时,我转身望去,只见妮基正用透明胶带把另一批自制标签贴到书架边缘。看起来,可恶的“大后方小说”又要卷土重来了。
流水:1850镑
顾客人数: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