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波皮耶尔斯基的时间(2/2)
在第一批要求中有一个是梦。为了能走下一步,地主必须梦见自己是条狗。“这是多么稀奇古怪的事。”他心怀不快地思忖道。可他还是躺到了床上,脑子里想着狗,想着自己或许也能成为一条狗。带着如此这般的冥想,他在入睡之前把自己想象成一条狗,一条跟踪水禽、满草地追索的猎犬。但在夜里,他的梦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完全不照他的心意办。在梦里他很难做到不再是人。随着他梦见池塘,才出现了某种进步。地主波皮耶尔斯基梦见自己是条茶青色的鲤鱼。他在绿色的水里游,太阳往水里投下被冲洗过的淡淡的光线。他没有妻室,没有府邸,什么都不属于他,他对什么都毫无兴趣。那是个美好的梦。
德国人出现在他府邸的那一天,地主终于梦见自己是条狗。他在耶什科特莱的市场上奔跑,在寻找着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寻找的是什么。他从申贝尔特商店的下面刨出了残羹剩饭和零星食物,他吃得津津有味。吸引他的是马粪的臭气和灌木丛中人的粪便。从鲜血中散发出来有如神仙食品般的香味。
地主醒来后惊诧不已。“这不合乎情理,太荒唐了。”他心想,但他也感到高兴,游戏可以进行下去了。
德国人很客气,彬彬有礼。来的是格罗皮乌斯上校和另一个人。地主走到屋前见他们。他竭力跟德国人保持一定距离。
“我理解先生。”格罗皮乌斯上校对他那种酸溜溜的表情评述道,“很遗憾我们是作为侵略者、占领者出现在先生面前。但我们是文明人。”
他们想买大量的木材。地主波皮耶尔斯基说,他将担负木材供应工作,但在灵魂深处,他不打算中断游戏。占领者与被占领者的全部谈话就此结束。地主回到了游戏里。他感到高兴的是,他已经当过狗,现在可以继续往前移动棋子了。
第二天夜里,地主梦见自己在读游戏的说明。文字在他睡意矇眬的眼前跳来跳去,因为地主梦见的这一部分,他读得不熟。
“第二世界”是上帝年轻时创造的。他当时还没有经验,所以在他所创造的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黯淡的,模糊不清的,而所有的东西也都更迅速地瓦解、分裂成齑粉。战争会永远进行下去。人们出生,绝望地相爱,迅速暴死——暴死的事例俯拾即是。生活给他们带来的痛苦越多,他们也就越是渴望活着。
太古并不存在。甚至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因为在通过那片或许有人能建立太古的土地上,总有成群结队的、饥肠辘辘的军队不间断地从东方向西方开拔。任何东西都没有名称。土地让炮弹炸得到处都是窟窿,两条河,两条病恹恹的、受伤的河都流淌着混浊的水,很难将它们区分开来。石头在饥饿的孩子们手上瓦解、撒落。
在这个世界上,该隐在田野遇到亚伯,对他说:“既没有法律,也没有法官!没有任何彼世,对义人没有奖赏,对恶人没有任何惩罚。这个世界不是在充满爱心的情况下创造出来的,统治这个世界的不是恻隐之心。否则为何你的献祭蒙上帝悦纳,而我的却遭到拒绝?一只死羊对上帝有何意义?”亚伯回答道:“我的供物蒙上帝悦纳,因为我爱上帝;你的供物遭拒绝,因为你恨上帝。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该存在。”于是,该隐杀死了亚伯。
[21] 该隐和亚伯是《圣经·旧约》中的两兄弟。哥哥该隐是种田人,弟弟亚伯是牧人。兄弟二人各用自己的出产给上帝献祭,上帝乐于接受亚伯的供物,看不中该隐的供物,该隐为此忌恨亚伯,把他杀死在田野里。&8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