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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二、巴黎鸟瞰 · 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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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们站立的钟楼上远眺,圣波耳行宫虽然为前述四座大厦隐约遮掩,还是颇为壮观的,眺望起来非常令人惊叹。虽然有几道带彩色玻璃窗和小圆柱的长廊巧妙地与主体建筑相连,还是可以分辨出被查理五世合并为这座宫殿的附属部分的三座大厦:小缪色府邸,屋顶边缘装饰着花边栏杆,十分优美;圣莫尔神父府邸,地势起伏好像一座堡垒,有一座高大的炮台,还有箭孔、枪眼、铁雀(63),萨克逊式宽阔大门上端有这位神父的纹章雕刻在吊桥的两边榫口之间;岱当普伯爵府邸,顶层主楼已经倾坍,呈圆形,缺凹不平好似鸡冠;间或有老橡树成丛,好像一朵朵硕大无朋的菜花;池水清澈,波光粼粼,有几只天鹅嬉戏;还有许多庭院,向外看可以瞥见片片景色如画。还有狮子宫的低矮尖拱由萨克逊粗短柱子支撑着,一道道铁栅门里面仿佛有狮子永远在吼叫。穿过上述一切,可以看见圣哉马利亚教堂的已经成片剥落的尖顶。左边还有巴黎府尹公馆,四座精雕细镂的小塔分立两侧。中央,最里边才是圣波耳行宫本身建筑。它那重叠增设的门面,自查理五世以下先后增添装饰,杂乱无章,架床叠屋,两百多年来全凭建筑师一时高兴,在它的小教堂里任意加添东圆室,在走廊上垒起山墙,还加上无数风信鸡随风转动;行宫的两座高塔紧贴在一起,高塔的圆锥形顶盖下面雉堞起伏,好像两顶卷边的尖帽子。

(63)铁雀,城墙外部的突角,用以防备敌人爬墙。

我们的目光继续在这伸向远方的环形宫殿群中拾级而上,视线穿过外城房屋中间的深谷(也就是说,圣安东街在房屋中间穿行而过),就看到了昂古莱姆府邸——我们还是只谈主要建筑物。这是经过了好几个时代建造起来的一座庞大的大厦。有些部分还是崭新洁白的,在建筑整体中显得不和谐,就好像一件蓝色短外套上补了一块红补丁。这座现代式样(64)的宫殿,屋顶却又尖又高,十分离奇,而且,屋顶上到处是镂花的雨水管,又有铅板覆盖在屋顶上面,镀金的铜镶嵌有无数奇异的蔓藤花纹闪闪发光。这奇异镶嵌的屋顶,在这座古老建筑物灰暗的残败景象中,真显得亭亭玉立。府邸的那些古老的粗壮塔楼好似袒露的大肚子,由于年久失修而中间鼓出,就像是大酒桶日久天长倾颓下来,自上而下裂开。后面是小塔宫,尖细高耸的塔楼林立。无论你眺望何方,无论是香博尔,还是阿朗勃腊,也不如这里有魅力、虚渺、奇异:这一片林立的尖塔、小钟楼、烟突、风信鸡、螺旋梯,还有宛如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那些透空灯笼,以及亭台楼阁,成束的小塔(当时把tourelles称为tournelles),这一切真是千姿百态,高矮不一,风貌迥异。这一切,宛若一个巨大无比的石头棋盘。

(64)按雨果的看法,现代式样是指文艺复兴,及其后的式样,所以与峨特式的又尖又高屋顶等等不协调。

小塔宫的右边,只见一束黑漆漆的巨型炮楼,沟堑环绕,好像是一根带子把它们捆成一堆而彼此嵌合,又只见那座主楼上枪眼比窗子还多得多,那座吊桥从不见放下,那座铁栅门永远关闭——那就是巴士底城堡(65)。一个个黑喙从城垛子之间伸出来,远远看去还以为是承溜,其实都是石炮。

(65)巴士底原为屏障圣波耳行宫的城堡要塞,后来才专门用来监禁国家要犯。滥施逮捕和刑罚,巴士底狱成了专制暴政的象征,直至1789年7月14日被革命的巴黎人民攻陷并平毁。

在这座可怕的建筑物脚下,处在它的石弹威胁之下,是圣安东门,深藏在两座炮台之间。

小塔宫过去,直至查理五世城墙,是一片片繁茂青翠的树木花草,一片片庄稼、一座座王家林地,铺开了柔软的地毯。其间,当你看见迷离交错的林木和小径,你就可以认出那就是路易十一赐与库瓦提埃(66)的著名迷宫花园。库瓦提埃这位博士的观象台高踞于迷宫之上,好似一根孤立的大圆柱而以一间小屋为柱顶盘。就在这间观星室里进行了可怕的星相观测。

如今这里是王宫广场。

(66)库瓦提埃:实有其人,是路易十一的医生。见下文。

上面已经说过,宫殿区——上面只介绍了几处最出色的建筑,想让读者约摸有个印象——占据着查理五世城墙与它东边的塞纳河之间的夹角。外城的中心是一大堆平民住宅。实际上就是从这里开始了通往右岸的三座桥梁。而桥梁总是先产生住宅,然后才产生王宫的。这一堆市民住宅拥挤着,好像蜂窝的一个个小穴,但也有其迷人之处。这里是一国首都的大片屋顶,好似海洋的层层波涛,蔚为壮观!首先,街道交错,于整体中呈现出无数动人的各别面貌。以菜市场为中心,星星般散射出千百道光芒。圣德尼街和圣马丁街,连同它们的无数分支,互相盘结,犹如两棵大树枝杈纠缠。还有许多折线,那是石膏厂街、玻璃厂街、织布厂街,蜿蜒于整个区域。也有一些美丽的建筑突破这山墙海洋的石头波涛:那就是小堡,矗立在钱币兑换所桥头——这座桥后面可以看见塞纳河水在水磨桥的磨扇下翻滚,——小堡已经不是叛教者朱利安统治时期那种罗马式样,而是一座十三世纪封建时代的炮台,石头质地坚硬异常,用镐头刨三小时也啃不下拳头大的一块来;那也是屠宰场雅各教堂的华丽方形钟楼,以及它那布满青苔的雕刻墙角,钟楼在十五世纪虽然还没有完工,但已经使人惊赞不迭。当时它还没有今天仍然蹲坐在屋顶四角的那四只怪兽:它们有点像斯芬克斯,使我们看见新巴黎时不免要去猜测旧巴黎的谜(67)。雕塑家罗耳只是在一五二六年才把它们安放上去,他一番辛苦只挣了二十法郎。那也是柱屋,它面对着前面已向读者作过介绍的那个河滩广场;那也是圣惹维教堂,后来增建了一座“高雅”的拱门,把它全糟蹋了;又是圣梅里教堂,它那古老的尖拱造型几乎仍然是开阔穹隆的;又是圣约翰教堂,它那壮丽的尖顶永世口碑相传;那又是二十来座其他历史丰碑,它们并不耻于让自己奇迹似的美丽湮没在狭窄、深邃、黝黑街道的一片混沌之中。还可以加上那些在十字街头比绞刑架更为大量的石头雕刻十字架;还有越过层层屋顶远远看见围墙的圣无辜婴儿公墓;从科索纳里街两座烟囱之间可以看见顶端的菜市场耻辱柱;黑压压行人一片的十字路口矗立着的特腊瓦十字教堂的“梯子”;小麦市场的环形房舍;不时还可以看见一段段菲利浦-奥古斯都时代的古老城墙,它浸没于住宅群中,只见为常春藤啃啮的塔楼、倾圮的城门、奇形怪状的破壁颓垣;还有堤岸大街,它那千百爿商店铺面,一个个鲜血淋漓的剥皮场;从草料港到主教港,塞纳河上船行如梭。

(67)斯芬克斯用谜语难住行人,把他们吞噬,后被猜中,飞往埃及,化作狮身人面像。

这样,你就大致上有了一四八二年外城的不等边四边形中心区的印象。

除了这两个区:宫殿区和住宅区以外,外城的面貌还有一个特色。那就是,从东到西,长长一带寺院,几乎横贯全境而为外城的边缘带。这个地带位于巴黎边界上碉堡城垣的后面,形成巴黎的第二道内城垣:修道院和小教堂构成的城垣。例如,紧挨着小塔的园林地带,在圣安东街和老圣殿街之间有圣卡特琳教堂和它那广阔的郁郁葱葱的田园。它的界限也就是巴黎的城墙。在圣殿老街和新街之间是圣殿教堂,这是坐落在一道有雉堞的宽阔院墙之内孤立的阴森森的一束高大、笔立的塔楼。在圣殿新街和圣马丁街之间是圣马丁教堂,花园环绕,这设防的高傲教堂,它那敌楼环立,钟楼有如三重法冠;固若金汤,巍峨壮丽,仅次于圣日耳曼-德-普瑞教堂。在圣马丁街和圣德尼街之间开始了三一教堂的围墙。最后,在圣德尼街和蒙多戈伊街之间是修女院。旁边就是奇迹宫廷的破烂屋顶和快要坍塌的院墙。这是混入虔诚修道院串链中唯一的世俗环节。

右岸密集屋顶中还有引人注目的第四个自然区划,位于城墙西角和下游的河岸之间。那是拥挤在卢浮宫脚下的各座宫殿和府邸所构成的一个新地段。菲利浦-奥古斯都的老卢浮,它那主塔在其周遭聚集了二十三座侍塔,外加若干小塔,这整个巨大无比的宫殿,远远望去,似乎是嵌入阿朗松和小波旁两座府邸的峨特式尖顶之间。这多塔巨龙,巴黎的守护大神,它那二十四个脑袋永远昂立,巨大得吓人的身子或是铅皮的,或是以石板为鳞的,全都闪闪发出金属的光芒,以惊人的形式结束了外城西部的地理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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