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01(2/2)
“……什么意思?”
笠原温子走到他旁边。久我和幸抱着双臂,对著书架最上面那一排努了努下巴。
“你看这里,有五本不同的书,各有七本。”
温子看着他示意的方向,忍不住吸了一口气,然后,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抽出其中一本。
“这是阿嘉莎.克莉丝蒂的《一个都不留》。”
“除此之外,还有范.达因的《格林家杀人事件》、艾勒里.昆恩的《y的悲剧》。”
“每本书各有七本,是希望我们每个人都看吗?”
“也许吧。”
久我和幸微微撇着嘴角,“至少绝非偶然,每本书都是全新的,可见是特地各买了七本。”
“老师放在这里的吗?”
“应该是姓小田的老板放在这里的,但八成是奉了老师的指示这么做。虽然我不知道代表什么意义,如果只是恶作剧,似乎并不好笑。因为这几本书都是写其中的角色一个接着一个被杀的故事。”
“为什么要我们看这种书?”
笠原温子一脸讶异,把书放回了书架。
不一会儿,其他人换好衣服,从二楼走了下来。等全员到齐后,温子说了书的事。
“一个都不留吗?太可怕了。”
田所义雄虽然这么说,但他脸上笑嘻嘻的。
“什么意思?是怎样的故事?”
中西贵子似乎没有看过这本书,忍不住问其他人。
“是写十个人在无人岛上的房子内,一个接着一个被杀的故事,”雨宫京介向她解释,“而且,杀人的方法完全按照英国童谣的歌词内容。《y的悲剧》则是描写一个古老家族的成员依次被杀的故事,至于《格林家杀人事件》,我就不知道了。”
“《格林家杀人事件》好像也是写几个人住在一栋房子内,接二连三被杀的故事,”本多雄一看著书架说,“其他几本也很类似,都是很经典的推理小说。”
“喔,我不知道你对这方面这么有研究,我还以为你喜欢冷硬派推理小说呢。”
田所义雄语带讽刺地说。
“我姑且当作你在称赞我。”
本多雄一伸出粗壮的食指,指着田所义雄回答。
“那我各借一本来看。”元村由梨江走向书架,各拿了一本不同的书,“我想,应该是叫我们统统看的意思。”
“我也有同感。”
田所义雄也模仿她,其他人也都拿了书。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看得完,看那么多字会头痛啦。”
中西贵子惨叫着说。
“不想看的话就别看啊,但如果下次见到东乡老师,他问你有什么感想时,你答不出来,我们也不会帮你。”
田所义雄抱着五本书,走回长椅时说。不知道是否听到东乡的名字后无法反驳,中西贵子很不甘愿地站了起来,和元村由梨江他们一样,从书架上拿了五本书。
“唉,不知道老师在想什么。”
贵子蹲在取暖器旁,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正当所有人分头看书时,玄关的门被人打开了,接着,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限时信。请问有人在家吗?”
笠原温子立刻站了起来。她走去玄关后,快步走了回来。
“各位,是老师的信。”
听到温子的话,所有人都把书丢在一旁站了起来,聚集在她身边。
“这下终于放心了。如果没有任何指示,我们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雨宫京介说着,和一旁的由梨江相互点着头。
“但为什么用书信的方式?为什么不打电话?”贵子问。
“安静点。温子,你可不可以赶快念一下?”
不需要田所义雄提醒,温子已经从信封中拿出了信纸,准备念给其他人听。
“可以吗?那我念啰。前略。因为我不想接受你们的提问,所以不打电话,而是用写信的方式联络。我相信你们现在很困惑,但是,这种困惑很重要。因为,这是你们的舞台剧排练──”
“舞台剧排练?”田所惊叫起来,“到底是在排练什么?”
“田所先生,刚才不是你叫大家安静吗?”
久我和幸低声说道,田所义雄生气地闭了嘴。
笠原温子继续念了下去。
“那天在试镜后曾经告诉各位,这次作品的剧本还没有完成,目前已经决定是一齣推理剧,舞台设定、角色和大致的故事架构都已完成,细节将由你们负责创作。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剧本作家、导演,当然还是演员。至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相信你们在接下来的几天会逐渐了解。”
温子停顿了一下。
“接下来,向各位说明一下目前设定的状况。你们身处偏僻的山庄,虽然不远处就有一个公车站,但暂且忘了这件事。你们七个人来到这栋山庄作客,彼此之间的关系和现实生活中相同,都是即将在同一齣舞台剧中演出的年轻演员。来到山庄的理由不拘,可以当作来散心,也可以说是为了揣摩角色的合宿,每个人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设定。──七个客人在山庄内遭遇了意想不到的状况。外面下起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雪,因此,完全无法离开山庄半步。因为积雪的重量,导致电话线被压断,电话也无法使用。更糟糕的是,去镇上买菜的老板也没有回来。无奈之下,你们只能自己下厨,自己烧洗澡水,度过了第一晚。雪仍然下个不停,没有人来救你们。──这就是你们目前所处的情况。我希望你们思考在这种状况下,要如何处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同时,必须尽可能牢记自己内心的想法,以及每个人的应对,因为这些情况都将成为作品的一部份,反映在剧本和表演上。为了使这次的作品获得成功,希望各位全心全力投入。祝各位一切顺利。东乡阵平。──补充:电话其实可以使用,如有任何状况,小田先生会随时和我联络,但一旦使用电话,或是和外界的其他人接触,这次实验就立刻中止,同时取消日前试镜合格的资格。”
笠原温子抬起头,“以上就是老师信中所写的内容。”
有好一阵子,谁都没有说话,就连中西贵子也露出沉痛的表情。
“呼,”雨宫京介吐了一口气,“真有老师的风格,居然提出这么大胆的想法。”
“所以,老师希望我们透过实践进入角色。”
笠原温子把信纸放回信封时说。久我和幸从她手中接过信,再次看了来信的内容,然后对其他人说:
“不光是让我们进入角色而已,这个指示是要求我们自己创造角色。”
“唉,为什么东乡老师老是这样,他从来没有按照正常的方式排演过舞台剧。”
中西贵子抓着头。
“但不得不承认,他也是靠这种奇特的方式出名。”
本多雄一直言不讳。
“但这次也太异常了,”田所义雄说,“居然还特地租借了这栋民宿,其实在剧团的排练室也可以啊。”
“不,不,在排练室就没那种氛围了,我倒觉得这个实验很有意思。”
“我也有同感,觉得好兴奋喔。”
雨宫京介和笠原温子已经跃跃欲试。
“啊哟,我也没说不想试啊,只是觉得有点累人而已。”
中西贵子说完,挺起丰满的胸部。
“换一个角度思考,搞不好很有趣,因为在现实中真的无法体会这种经验。”由梨江小声嘀咕着,看着窗外,“在大雪封闭的山庄里……吗?”
其他人也跟着她看向窗外。窗外晴空万里,和东乡老师给他们的设定完全相反。
〔久我和幸的独白〕
两天前,收到东乡阵平的信之后,拉开了这一切的序幕。公布通过试镜已经一个多月。东乡阵平在试镜时说,之后会有进一步指示,却迟迟没有接到任何通知,我正感到纳闷,所以,收到他的信时,老实说,真的松了一口气。但是,看了信中的内容,再度产生了新的不安。信中写了以下的内容。
致即将在下次作品中担纲演出的各位:
为了完成本舞台剧,将举行特别讨论会。地点、日期如下。
地点:乘鞍高原〇〇〇〇 四季民宿(电话〇〇〇〇 小田)
日期:四月十日至十三日
集合地点和时间:当天四点以前抵达会议地点
*除了不得向外人透露,也不可以告知其他剧团团员和工作人员,不接受任何有关内容的提问。无论基于任何理由,没有准时集合者或是缺席者,将取消参加资格,也同时取消试镜合格的资格。
刚收到信,就立刻接到了温子的电话。她当然也收到了信,所以找我聊信上提到的事。当天总共有七个人成行,如果去租车公司借一辆厢型车,可以节省交通费,最重要的是,可以防止某一个人迟到。
又不是幼稚园的远足,没必要几个大人一起去吧?而且想到要和田所、雨宫一起相处好几个小时,心情就不由得感到沮丧,但我转念一想,能够长时间和元村由梨江在一起这件事,带走了这份忧郁。我考虑之后,答应了温子的提议。
当天由雨宫和本多负责开车。雨宫开车时,由梨江坐在副驾驶座上这件事让我不太高兴,但在第一个休息站时,田所把她叫到后方的座位,我幸运地坐在她的对面。即使是田所那种人,偶尔也会因为他的轻浮而帮了大忙。所以,纵使他坐在由梨江旁边,比我有更多机会找她说话,我也没和他计较。
车上讨论的话题都围绕着不知道要我们在乘鞍的民宿做什么这件事,温子认为老师可能希望我们住在那里,好好讨论接下来的这齣舞台剧,但我觉得如果是这个目的,根本没必要把我们找去深山里的民宿,最后,抵达目的地时,我们也没有讨论出任何结果。
那家民宿是一栋朴素的山庄,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因为我原本以为是那种为了吸引年轻人,装潢得好像游乐园的民宿。民宿老板小田先生是一名中年男子,看到他之后,就知道他不可能把自己经营的民宿打造得那么花俏。他看起来很正直淳朴,好像会在晚餐后,拿起一把吉他唱雪山赞歌之类的。得知老板不会留下时,我有点惊讶,但也同时觉得能够接受。因为以东乡阵平至今为止的风格,的确不可能让外人出现在排练舞台剧的现场。
问题在于东乡的指示。
看完导演寄来的限时信,老实说,我真的觉得很烦,无法像雨宫和温子那样天真地感到兴奋。我之前就察觉到导演的才华渐渐开始走下坡,没想到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江郎才尽的地步。他向来独断专行,凡事都由他一手掌控,这也成为他的优点,但如今他居然沦落到要求演员协助他想点子,我看他真的快完蛋了。在他眼中,演员向来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而已。不,如果他只是稍微修正他原来的方针,我并不会这样苛责他,但这种独断独行的奇招只会让我觉得他那棵渐渐枯萎的才华之树在做最后的挣扎,而且,这种老掉牙的设定是怎么回事?他指望我们在这种被用烂的状况设定下,想出什么好点子?
不过,即使我一个人唱反调也没用,反正在这个行业,演员常常不得不听从导演愚蠢的安排。只要顺利度过这四天的时间就好,反正这种游戏不可能有什么创造性。
因此,我不妨利用这个机会,达到另一个目的。这次可以和由梨江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整整四天,只要妥善利用,绝对可以一下子缩短和她之间的距离。
但是,千万不能大意,因为田所也绝对在打相同的主意。不,我根本没把那种人放在眼里,雨宫才是必须小心提防的对象。由梨江基于孩子气的憧憬,以为自己爱上了他,必须小心她把错觉发展成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