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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 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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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贵子用力向后仰。

“这个概率相当高。”

“也有可能是多准备一天,”本多雄一说,“因为第一天和第二天的杀人计划未必能够顺利完成。”

“的确有这个可能,”久我和幸点点头,“但是,如果是这样,凶手目前已经达到了目的,或许会发出提前结束的指示。”

“或许原本打算发出这样的指示,但现在消除了这种可能性。因为被你说出来之后,凶手就不可能再这么做了。”

“嗯,有可能。”

久我和幸巡视了其他人,似乎意识到凶手就在其中。

“所以说,”雨宫京介说,“即使会有新的被害人,也只是今晚会再杀一个,并不会杀死所有人。”

“没错。”久我回答说。

“不知道该不该为凶手接下来只会杀一个人感到高兴。”

中西贵子的声音微微发抖。

“而且,”久我说,“从时间上来看,凶手也没有时间杀害所有人。因为我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

“还有二十四小时,每六个小时就要杀一个人,”本多说出了毫无意义的计算,“搞不好有点难,除非在食物中下毒,一口气杀死所有人。”

“你别危言耸听,这样的话,我们什么都不敢吃了。”

中西贵子按着喉咙。

“如果凶手使用的是这一招,恐怕早就做了。之前有很多次机会。而且,也可以同时用这种方法杀死笠原温子和元村由梨江。”

“对啊,贵子,所以不必在意食物的问题。”

“因此,我认为凶手不至于想杀了所有人,你有反对意见吗?”

久我和幸问田所义雄。田所默然不语地摇摇头,移开了视线。也许他听到久我驳斥了凶手要杀所有人的论点,内心感到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疑问仍然没有解决。”雨宫京介巡视着所有人,“如果凶手的目标是三个人,在东京下手应该更方便,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要把我们大家都找来这里的理由。”

“是不是可以把这个视为对我们有利的点?”

听到中西贵子的问话,所有人都看向久我。因为其他人都认为他最能够冷静地分析目前的情况。

“每个人必须各自做出判断。我们认为很不合理的事,也许对凶手来说,具有重大的意义。对了,说到不合理,我还有另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雨宫问。

“在四天三夜的时限到了之后,凶手打算怎么办?我们一离开这个山庄,就会打电话和东乡老师联络,马上就知道到底是不是游戏。即使因为某种原因,无法联络到老师,回东京之后,如果笠原小姐和元村小姐没有出现,我们当然就会紧张,也可能去报警,到时候就会检查那口水井。如果找到尸体,我们所有人都会变成嫌犯,成为警方侦查的对象。凶手难道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吗?凶手不可能自以为高招,认为警方查不出凶手。难道想要逃走吗?既然已经被知道长相和名字,凶手到底能逃去哪里?”

久我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发挥了在舞台上表演的习惯,说到后半段时,声音中带着抑扬顿挫。他似乎也察觉了这件事,故意轻咳了一下。

“原来如此,有道理,为什么之前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雨宫京介偏着头说,“也就是所谓的事后处理。既然凶手研拟了杀人计划,绝对应该想到这些事。”

“我不想再重提刚才已经遭到否定的意见,”田所义雄装模作样地说,“如果凶手打算杀掉所有人,不是可以简单地解释这个问题吗?”

“喂,老弟,”本多发出不耐烦的声音,“你一直说杀掉所有人,杀掉所有人,你这么想被杀吗?”

“我只是表达客观的意见,排除乐观的预测。”

“你只是像鹦鹉一样重复相同的话,哪是什么客观意见。”

“不,本多先生,如果凶手想要杀了所有人,的确可以解释这个问题。”

久我说完,看向田所义雄的方向,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田所似乎不太满意他的这个动作,露出不悦的表情后,才继续说:

“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们来这里的事,所以,即使所有人都消失,东京的人也完全不知情。即使想要找我们,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然后,凶手就逃亡吗?”本多雄一问。

“凶手只能这么做,因为通过试镜的人全都消失,只剩下凶手一个人的话,当然会遭到怀疑。但是,只要事先做好准备,就可以悄悄地在其他地方展开另一个人生。不久之前,我看到报纸上有一个人假冒其他人的身分几十年。因为他死了,和他同居的女人去注销户籍,才发现他的名字和户籍都是杜撰的。”

“所以,隐姓埋名过一生。”

中西贵子说出了好像演歌歌词的话。

“但是,还是没有完全解决问题,”久我和幸说,“一旦我们所有人下落不明,媒体当然会报导,搞不好还会公布照片,凶手仍然能够继续躲藏,像中西小姐说的那样,隐姓埋名过一生吗?而且,这栋民宿有老板啊。”

“啊!”雨宫京介发出叫声,“没错,好像叫小田先生,他看到了我们所有人的脸,手上也有所有人的名单,看到电视或报纸后,一定会马上报警。于是,警方就会展开搜索,发现尸体。到时候就会发现少一个人,当然会认为那个人是凶手,发佈通缉令。”

“的确会有这样的发展,但凶手没有深入想到这些问题吗?”

“不可能没有想到。”

“更何况凶手的计划这么巧妙,不可能没想到。”

中西贵子和本多雄一声音中渐渐带着活力,也许是因为眼前的讨论渐渐向并非真实事件的方向发展的关系,就连自己的意见遭到否定的田所义雄也没有露出太意外的表情。

“这个讨论很有意义。”

不知道是否对讨论的结果感到满意,雨宫京介终于展开愁眉,“如果假设眼前的事态不是游戏,而是现实,就会出现这么重大的矛盾,可见这样的假设无法成立。”

前一刻还低迷的气氛渐渐好转,大家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觉得自己周围不可能发生杀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

这时,中西贵子小声地说:

“凶手该不会打算和大家同归于尽吧?”

“什么?”

久我和幸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叫声,其他人也都看着她。贵子在众人的注视下说:

“如果凶手打算杀完所有人之后自杀怎么办?这么一来,就不必思考之后的问题了。”

贵子看着久我问道。久我可能一下子想不出答案,也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而且,如果凶手打算一死了之,”她舔了舔嘴唇说道,“比起拥挤的东京,搞不好会选择这种环境优美的地方。如果对这个地方充满回忆,就更加……”

中西贵子闭上嘴之后,没有人再说话。

〔久我和幸的独白〕

中西贵子全盘推翻了大家之前的讨论,所以,真不能小看女人的直觉。即使是那么粗枝大叶的女生,偶尔也会有震撼性的言论,而且是超重量级的见解。

所有人在凝重的气氛中度过了午餐后的几个小时,所有人原本稍微振作了起来,但贵子的一句话,又让大家陷入了消沉。凶手也许想要同归于尽──眼前的情况完全存在这种可能性。更令人生气的是,贵子竟然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意见的重要性。据她说,以为当她说出口,就会立刻被我或雨宫驳斥,得知凶手自杀论让别人没有反驳的余地,她比任何人更加沮丧。

老实说,我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我虽然没有想到凶手可能会自杀,的确太疏忽,但并不是因为生性乐观,认为杀人这种事不可能真实发生,反而觉得有些无法解释的问题更令人感到害怕,更觉得雨宫京介提出的想法只是逃避现实。

回想起他说“大家都是朋友”时的眼神,不禁觉得他并非只是逃避现实而已。人在面临困境时,都会争先恐后地说一些负面的言论,却很希望有人能够否定这些言论,像田所义雄就是最典型的例子。雨宫或许是在了解这些情况的基础上,主动扮演否定这些负面言论的角色。

但这并不代表雨宫京介是清白的。以他的演技,扮演那种角色并不是困难的事。

由于午餐后的讨论没有结果,五个人都没有回去自己的房间,但也无法静静地坐在交谊厅,稍微坐了没几分钟,就心浮气躁地起身走来走去。因为中西贵子说了那句话,大家都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再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交谊厅内笼罩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坐在地板上,假装在看推理小说,在脑袋里整理着至今为止所发现的情况。

首先是笠原温子的死,耳机线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在有隔音墙的游戏室中,照理说不需要戴耳机,但发现尸体时,耳机线插在插座内。之后再去确认时,已经被拔掉了,只是无论怎么想,都不觉得那是我的错觉。

其次是元村由梨江的死。虽然她的死本身没有疑点,但那天晚上,房间的台灯不亮了。之后我又再度检查了台灯,发现并没有坏。这么一来,就只有一个可能。当时停电了。

问题是到底是人为造成停电,还是偶然发生的。

假设是人为造成的。到底是谁干的?当然是凶手。为什么?应该是为了杀元村由梨江,或是假装杀她,所以有必要这么做。为什么有此必要?既然要杀了她,即使被她看到长相也无妨。那么,只是刚好停电?不,我不这么认为。

除此以外,还有其他无法解释的问题吗?我重新整理记忆,发现似乎并没有。应该说,一切都太不透明,甚至无法知道哪些部份有问题。

我正在想这些事,在一旁看书的田所义雄找我说话。

“久我,你为什么会来报名参加我们剧团的试镜?”

他的问题太唐突,我一时答不上来。

“当然是因为想要参与东乡老师的舞台剧啊。”

我无法说是为了接近元村由梨江,更何况是在他面前。

田所不以为然地动了动下巴,似乎有话要说。

“我参加试镜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至于是问题啦,”

田所停顿了一下,看着我的脸,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只是突然想到,只有你一个人不是我们剧团的。”

“田所,”在饭厅喝啤酒的本多雄一用低沉的声音说:“你别胡说八道。”

“你觉得我可疑吗?”

我故意语气开朗地问。

“我没说你可疑,只是我们其他人彼此都很了解,却不了解你的情况,想要搞清楚这一点。”

“站在我的角度,”我说,“我对你们都不太了解。”

“真的吗?”

“什么意思?”

“你不是很在意麻仓雅美的事吗?”

“麻仓……喔,你是说她,怎么了吗?”

“你是不是和她有什么关系?”

听到田所义雄的问题,我的身体忍不住向后仰。

“我之所以在意她,是因为她的演技很出色,觉得她没通过试镜很不可思议。”

“对嘛,对嘛,我就是说这件事,”田所居然用手指着我,“这句话听你说了很多次,你觉得她没有通过试镜很奇怪,这根本是说出了她的心声。”

由于太莫名其妙,我忍不住失笑了。

“我完全不认识她。”

“我在怀疑你这句话的真实性。”

“喂,田所,”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二楼的中西贵子在楼梯上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真的发生了命案,就应该有动机。我想了一下,凶手到底有什么理由要把我们找来这里,一个一个杀掉我们的朋友,没想到一下子就找到了答案。是试镜。这是痛恨我们这些通过试镜的人干的。”

“你脑筋是不是有问题啊?久我为什么要为这件事恨我们?”

“不,没关系,我知道田所先生想说什么。”

我对中西贵子伸出手,制止了她,迎向田所义雄的目光。“我想,你要说的是,我和麻仓小姐之间有某种关系,而且是相当深入的关系。麻仓小姐因为在试镜中遭到淘汰而企图自杀,最后导致半身不遂的不幸结果。我对试镜的结果心生不满,为了复仇,计划杀了你们所有人──是不是这样?”

“并不会因为你自己说出口,就减轻了嫌疑。”

“我知道,但如果是这个动机,我接下来要把你们全杀了吗?”

“不,”田所摇了摇头,“你刚才也说了,没有足够的时间。根据我的猜测,你杀了温子和由梨江,复仇就结束了。”

“为什么?”

“因为要说恨的话,麻仓雅美最痛恨她们两个人。她一定觉得自己在演技上绝对不输她们,却因为她们的不正当手段把她挤了下来。”

“不正当手段?”

“温子是老师的情人,由梨江家有财力。”

“原来是这样。”我脱口回答,原来还可以从这个角度观察。

“怎么样?你终于打算说实话了吗?”

“不是我。”我委婉地否认,摇了摇头,“但我认为你的观点很棒,这个怀疑也可以套用在其他人身上。”

“不可能,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了解其他人,我们这几个人中间,没有人和她有这么深的交情,愿意为她复仇,所以只剩下你一个人。”

“喔……”

原来是这样的逻辑推理。原本以为他只会歇斯底里地乱叫,没想到他的推理这么有逻辑。幸好其他三个人并不怎么理会他的质疑,但他用这个问题来质问我,的确让我有点手足无措。

“你没话可说了吗?”

田所义雄目露凶光。我暗自思考着,如何解释,才能最有效地消除他的妄想。最好的方法就是说出我的不在场证明,但我之前已经答应本多,不轻易提这件事。

“啊,我知道了。”

中西贵子突然发出惊叫声,我吓得抬头看着她。

“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雅美滑雪受重伤之前,温子和由梨江曾经去过她家。”

“她家?飞驒高山的家吗?”本多雄一问。

“对,我想她们是为了她没有入选的事去安慰她,之后雅美就出事了。”

“温子她们两个人去的吗?”

“不知道,我记得她们好像说要开车去。”

“开车?”

本多雄一张大眼睛,“她们两个人都没有驾照啊。”

“所以,可能有人陪她们一起去。”

“是不是你?”

田所义雄再度瞪着我。他似乎什么事都想推到我头上。

“不是,顺便澄清一下,我也不是凶手。”

“你有办法证明吗?”

“证明喔……”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说出不在场证明,看到雨宫京介站了起来。

“等一下,”他开口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带温子和由梨江去雅美家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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