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1(2/2)
“为什么……”伊藤挠挠头,“嫌麻烦,况且也不放什么东西。”
这种高度和深度都不足五十厘米的储物柜,同学们都觉得没什么用,不怎么受欢迎。
“你一直不上锁吗?”
“嗯……”
“丢过东西没有?”
“嗯……没有。”
“噢。”警察抱着胳膊略一思索,然后冲伊藤点了点头,“好。那么,先把你的名字和联系地址写到这里吧。”
单是听到这句,胆小的伊藤便面露惶恐。
走出教室,石部让我们去理科室待命。原来如此,怪不得前面的同学没有回音乐室,恐怕是担心大家交换信息。
“啊,西原你稍等一下。”我正要抬脚离开,石部赶忙叫住我。
“我们还有一些事情想问你。”旁边的方脸警察说,“没问题吧?”
我不由自主地望了望石部。班主任正低着头,手放在嘴边。
“没问题啊。”我回答,反正这也是必须走的程序。
方脸警察点点头,打开门叫了一个名字。刚才那个黑皮肤的警察走了出来。
“那我们走吧。”方脸警察故作熟悉地将手往我肩膀上一搭。
我们进了小会议室。里面一个人也没有。隔着一张小课桌,我在他们两人对面坐了下来。
“呃,先来做个自我介绍吧。我是县警本部调查一科的佐山,这位是本地警局的沟口巡查部长。”
“请多关照。”沟口说。四方脸、较为年长的是佐山,年轻一些、肤色黝黑的是沟口。
“咱们就直奔主题了,你应该知道我们想问你什么问题吧?”佐山面露一丝微笑,问道。
“大致可以猜到。”我回答。
“噢?那说说看。”
我一下子皱起眉头。“你们打算让我说出来吗?”
佐山依旧面不改色。“确实想听你亲口说说。”
我叹了口气,竟然这么早就被拖进了他们的节奏。无奈之下,我不得不简要说出宫前由希子遭遇车祸的前前后后,以及车祸原因与御崎藤江有关等情况。我边说边暗暗盘算:这下子不管校方怎样谋划,想对外界隐瞒由希子遭遇车祸的计划算是落空了。只是我们还能不能参加地区大赛呢?“总之,”粗略说完后,我总结道,“我对御崎老师怀恨在心,全校尽人皆知。因此,警察先生也想按这条线索调查下去,对不对?警察应该会考虑到我有杀人动机。”
“还没有考虑到那种程度呢。”佐山的笑容变成了苦笑,“毕竟我们还不清楚你对御崎老师的恨意达到了什么程度。”
“当然,程度应该不低,”沟口一脸严肃地插嘴,“不管怎么说,你认定了她是害死自己恋人的罪魁祸首。”
我无法反驳。
“御崎老师确定是被杀的吗?”我问道,“绝对没有意外和自杀的可能?”
“我们不能说‘绝对不可能’这种话,只能说目前基本上是这样。”佐山笃定的口吻里包含的自信远超他说出的话本身。
“听说她是被勒死的?”
“算是吧,颈部留有勒痕。”
“听说凶器还是女生练体操用的缎带?”
两位警察对视一下,然后慢慢转过头来,再次看着我。“你还挺清楚的。”佐山说。
“瞥过一眼尸体的同学跟我说的。”
“原来如此。”佐山直直盯着我的眼睛,似要看穿我内心的所思所想。但这句话重点在哪儿,我捉摸不透。
“对御崎老师的死,”佐山再次开口,“你有什么感想?”
“没什么特别的。当然,我也很吃惊,不过针对的是发生杀人案这件事。对于那个人的死亡,没有任何感觉。”
“你不觉得她是罪有应得吗?”
我先后看了看两位警察的眼睛。尽管乍一看面色和蔼,但他们的眼里均射出剃刀般锐利的目光。
我该怎么回答?假如真的是由希子的恋人,从心底深爱着她,是该为御崎的死兴奋得欢呼雀跃吧?还是该像我现在一样,因欲望未得到满足而焦躁不安,心存不快,感到空虚?
“怎样?”佐山催促道。
“不知道。”我回答,“即使那人死了,由希子也不会因此复活。但或许多少还是有那种感觉,罪有应得的想法……”
“嗯。”佐山频频点头,但看起来似乎并未理解我的本意,他稍稍往前探身,“在你眼中,御崎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果真平时就很凶?”沟口插嘴道,“完全不考虑学生感受的那种?”
“这个嘛,”我摇摇头,“可能那个人只是按照自己的习惯来思考问题,但在客观结果上就演变成了将自己的教育方针强加给学生这种表象。对于违反校规的学生,她更是异常苛刻。我一度认为这个人哪儿有毛病。但作为教师,她大概可以算比较优秀的了。”
“恨她的学生多吗?”佐山继续问。
我想了想,看着他道:“除我之外?”
佐山露出一丝苦笑。“是啊,除你之外。”
“怎么说呢,讨厌她的应该不少。”我对两位警察摇了摇头,“但我觉得不至于到想杀她的程度。”这是我的真实想法。
两位警察显然用余光再次对视。这一眼蕴含何种深意,我想象不出。
佐山搓着手掌,又往前探了探身子。“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向学校和御崎老师抗议,想达到什么样的效果?或者说希望他们做出怎样的反应?”
“也没有那么夸张。只是希望他们认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并且承认因此害死了由希子。仅此而已。”
“但无论是校方还是御崎老师,都没有承认。”
“是。”
“你一定感到很不甘心吧?”
我略作思考,回答“算是吧”。眼下也只能这么说了。
“那之后你又做了何种打算?应该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吧?”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摇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诉诸社会舆论之类,我既没有资格,也没有那种能力。况且我很清楚,把事情闹大,最终也只会给父母和妹妹添麻烦,包括棒球社成员在内的很多朋友也会受到连累。尽管对一个有心为深爱的女人讨回公道的男人来说,或许不应该顾忌这么多。”
“不,你的想法比较成熟。”佐山一脸认真地说,“不光为自己考虑,也为他人着想,这一点非常重要。只不过这样一来,你对御崎老师的恨并未发泄,而是暂时藏在了心里,对吧?”
坐在一旁记录的沟口停下笔望着我,眼神仿佛是在观察植物的生长。或许这正是刑警独具的眼神。
“不是我干的,”我尽量用沉稳的语调说,“我才没那么傻。”
一瞬间,佐山表情僵硬地凝视着我,但很快就同冰激凌融化一般笑逐颜开。他一个劲儿地摆着手,示意我放松。“脸色别那么吓人嘛。我们并非只怀疑你一个人。但你也清楚,以你的情况不可能不被怀疑。我们也很为难啊,请你理解。”
“理解归理解,但滋味可不好受。”
“彼此彼此啊。”沟口干巴巴地插上一句,又咳嗽两声。我瞥了一眼这个肤色黝黑的男人。
“对了,”佐山问,“昨天你离开学校是什么时候?”
“快到六点时。棒球社训练结束之后,在活动室里跟同伴们聊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回到家时几点?”
“六点半左右吧。”我感觉这应该是在确认我的不在场证明。
“之后你去过什么地方吗?”
“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你们问问我的家人就知道了。”说完,我挠挠耳朵,“家人说的不能作为证据,对吧?”
“但会作为参考的,或许不久会麻烦他们确认。最后再问一个问题,你知道体育馆后面的铁丝网破了个洞吗?”
“那个破洞吗?”
“嗯。看来你知道?”
“大部分学生都知道啊。”
学校四周设有混凝土围墙和铁丝网。有一面网上破了一个洞,刚好容得下一人通过,就成了那些逃课学生绝佳的秘密通道。
“那个洞有什么不对吗?”
“不,也没什么特别的—你还有什么要问吗?”佐山这句话不是对我,而是对沟口说的。
“刚才我就比较在意。”沟口合上笔记本,指着我的左手问,“这是怎么回事?好像很严重啊。”
他指的是我从左手腕一直缠到大拇指的绷带。这是昨天晨练的时候接了个死球的结果,我如此解释。
“会影响比赛吗?”
“接球没什么大碍,击球多少还有些不听使唤。”
“绷带是谁帮你包的?”
“古谷医生,保健室的。”
“没拆下来过吗?”
“昨晚洗澡之前拆下来过。我小心翼翼地拿下,今天早上自己又缠了上去。好像还有些黏性,而且我还想参加晨练。”
“噢。”沟口看了佐山一眼。后者盯了我的左腕一会儿,开口道:“体育运动真是危险啊,棒球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