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2)
“周六早上我离开家的时候,他也一道出了门。”
“当时您丈夫的样子是否与往常有什么不同呢?再怎么琐碎的细节都没关系。”
绫音思索片刻后摇着头说:“没有。我实在想不出当时他与平时有什么不同。”
草薙不由对她产生了同情,这也难怪,刚刚才遭受丈夫猝死的沉重打击,现在又被告知“死因不明”“中毒而死”等等,她的思维难免混乱。“组长,就让她稍微休息一下吧,她刚刚才从札幌回来,肯定已经很累了。”
“嗯,也是。”
“不,我没事。”绫音挺直了脊背,“不过请先让我去换身衣服吧,我从昨天晚上起就一直穿着这身衣服了。”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黑色西服。
“从昨晚?”草薙问。
“对,我一直在想办法尽早回东京,为了能随时出发,我早就收拾好了。”
“这么说,您昨晚一整夜都没休息吗?”
“是的,反正想睡也睡不着。”
“这可不行啊。”间宫说,“您最好还是稍微休息一下吧。”
“不,我没事的,我去换件衣服就来。”说罢,她站起身。
看着她走出房间,草薙问间宫:“有毒物质的种类查明了吗?”
间宫点点头。“据说从剩下的咖啡里检测出了砒霜。”
草薙瞪大了眼睛。“砒霜?就是上次毒咖喱案用的那玩意儿?”
“听鉴定科的人说,估计是砒霜。从咖啡中所含的毒药浓度分析,真柴先生当时喝下的剂量远远超过致死剂量。详细的解剖结果下午也应该出来了,不过据说从尸体当时的状况看,与砒霜中毒的症状完全一致。”
草薙叹了口气,点点头。看来自杀或病死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了。
“据她所说,真柴先生不会自己动手做咖啡。那么,那杯咖啡又是谁弄的呢?”间宫像在自言自语,不过当然是以部下听得到的音量说的。
“我觉得他应该自己做过咖啡。”内海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凭什么断定?”间宫问。
“有人证明啊,”内海薰看了草薙一眼,接着说道,“就是若山小姐。”
“她说过什么吗?”草薙开始在记忆中搜寻。
“您还记得昨晚我问她咖啡碟的事吗?当时我问她,真柴先生喝咖啡时,是否都不用咖啡碟,而若山小姐的回答是‘他独自一人喝咖啡的时候可能是不用的’。”
草薙回想起她们两人之间的那番对话。
“没错,当时我也听到了。”间宫也点点头,“问题就在于,这事就连他太太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太太的学生会知道呢?”
“有关这一点,有些事想告诉您。”草薙凑近间宫耳边,说出了此前他和内海薰那番关于真柴义孝和若山宏美之间关系的推论。
间宫来回看了看草薙和内海薰的脸,微笑着说:“原来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啊。”
“难道组长您也&8943;&8943;”草薙有些意外地回望着他。
“别当我这些年都是白混的,昨天我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间宫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
“那个,请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岸谷在一旁插嘴。
“过会儿再告诉你。”说着,间宫又望着草薙他们,“千万不要在死者太太面前提起这件事,明白吗?”
草薙回答“明白”,一旁的内海薰也点了点头。
“只从剩下的咖啡中发现了那种毒药吗?”草薙问。
“不,还有另外一处。”
“哪里?”
“咖啡壶上铺的滤纸上。说得准确些,是残留在滤纸上的已经用过的咖啡粉里。”
“难道是在煮咖啡的时候把毒药掺进咖啡粉里的吗?”岸谷说道。
“一般而言,确实会令人产生这种想法,但也不能忽视了另一种可能。”间宫竖起食指说。
“也有提前掺进咖啡粉里的可能。”内海薰说道。
间宫颇为满意地收回下巴。“没错。之前咖啡粉是放在冰箱里的,虽然鉴定科说没有从咖啡粉中检测出毒药,但案发时未必没有。或许当时毒药掺在咖啡粉的表面,舀出咖啡粉后,毒药就被清除掉了。”
“既然如此,毒是在什么时候掺进去的呢?”草薙问。
“目前还不大清楚。鉴定科从垃圾袋里找到了几张用过的滤纸,上边都没有检测出毒性。那是当然的,如果检测出有毒,那就说明在死者之前已经有人喝过毒咖啡了。”
“水槽里还有几个没洗的咖啡杯,”内海薰说,“那些杯子是什么时候用的至关重要。还有,是谁用过的也同样重要。”
间宫舔了舔嘴唇。“这一点已经清楚,指纹验证出来了,一个是真柴先生,而另外一个,就是你们心中的怀疑对象。”
草薙和内海薰对望了一眼,看来他们两人的推理已经得到了验证,而调查似乎也已告一段落。
“组长,其实若山宏美也要来这里。”草薙把绫音在车上打的那通电话告诉了间宫。
间宫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来得正好,你们去把若山宏美喝咖啡的时间打听出来,记住,别让她蒙混过去。”
草薙回答:“明白。”
就在这时,传来有人下楼的脚步声,几人连忙噤声。
“让你们久等了。”绫音来到他们面前。她换了件淡蓝色的衬衫,下身穿着黑色的裤子,或许是补过妆的缘故,脸上似乎恢复了几分血色。
“可以再请教您几个问题吗?”间宫问。
“好的,请问。”
“您应该很累了,我们还是坐下谈吧。”组长指了指沙发。
绫音在沙发上坐下来,双眼透过玻璃门望着外边的庭院说道:“真够可怜的,全都蔫了。临走时还叮嘱我丈夫记得浇水,可他那人,对花草一点兴趣都没有。”
草薙转头看了看庭院,只见花盆中盛开着各式各样的鲜花。
“不好意思,我可以先去给花浇浇水吗?看到它们这个样子,我实在是无法安心。”
间宫的表情闪过一瞬间的为难,但随即点了点头,微笑着说:“没关系的,我们不着急。”
“不好意思。”绫音说着站起身,却不知为何朝厨房走去。草薙觉得奇怪,就凑过去看,只见她正在用水桶接水。
“庭院里没有铺水管吗?”草薙在她身后问道。
她转过头来微微一笑。“二楼没有洗脸池,这些水是拿去浇阳台上那些花的。”
“啊,这样啊。”
草薙回想起他昨天刚到这个家时,内海薰抬头仰望阳台上的花的场景。
盛满水的桶看起来相当沉,草薙提出要帮她提上二楼。
“不用了,我可以的。”
“您就别客气了,拿上二楼就行了吧?”
绫音用小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不好意思。”
他们夫妻二人的卧室是一间至少二十叠大的西式房间,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拼布挂毯,鲜艳的色调吸引了草薙的目光。
“这是您亲手制作的?”
“对,是我前不久的作品。”
“真漂亮。说来惭愧,我原以为拼布是类似刺绣的东西,没想到它竟如此饱含艺术之美。”
“也算不上什么艺术,拼布原本就是以实用为主,能派上用场才行。但如果它还能令人赏心悦目,不就更美妙了吗?”
“的确如此。您能够制作这样的作品,实在让人佩服。不过,也挺费神的吧?”
“的确得花点时间,所以很需要毅力,但是制作过程也很愉快。如果不是饱含期待之情是无法做出好作品的。”
草薙点点头,把目光转回到挂毯上。乍看之下,挂毯的颜色搭配得有些随意,但一想到这是绫音饱含着期待一针一线地缝制而成的,看着看着,心就静下来了。
阳台与房间一样,也相当大,但因为摆满了花盆,感觉只能容一个人勉强通过。
绫音伸手把堆在角落里的一个空罐子拿了起来。“挺有意思的吧?”她说着递给草薙看。
空罐子的底部有好几个小洞,绫音用罐子从水桶里舀了水,水由洞中漏下,正好用来浇花。
“哦,拿它来代替洒水壶啊。”
“没错。洒水壶很难从水桶里舀水,对吧?所以我就用锥子在空罐子上戳了几个洞代替。”
“好主意。”
“您也这样想吗?可我丈夫说他根本理解不了我花这么多心思在花花草草上。”说完,绫音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整个人蹲了下来。罐子里的水依然滴滴答答地漏个不停。
“真柴太太。”草薙叫她。
“抱歉。我实在不能接受丈夫已经不在的现实&8943;&8943;”
“这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一时确实难以接受。”
“您已经知道了吧,我们结婚还不到一年。我好不容易才适应这种新生活,了解他的衣食喜好。我一直以为,今后我们还有一段漫长而幸福的路要走。”
草薙实在想不出应该用什么话来安慰面前这个单手覆面、垂头丧气的女人。而围绕在她身边的娇艳的鲜花,此时却让人感觉那样心痛。
“抱歉,我现在这样子,大概没法帮助你们吧?我知道我得振作起来,可是&8943;&8943;”绫音低声说道。
“那就改天再向您打听情况吧。”草薙不由自主地说。如果这话让间宫听到了,估计间宫又得一脸苦笑了。
“不,我没事。我也希望早日了解真相。可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把他毒死&8943;&8943;”
话音刚落,门口的对讲机就响了起来。绫音吓了一跳,站起身从阳台上往下看。
“宏美!”她稍稍抬起手,冲着楼下喊道。
“是若山小姐来了吗?”
绫音应了一声,转身走进屋里。
见绫音走出房间,草薙也跟了过去,下楼梯时,他看见内海薰站在走廊上,她应该也听到门铃声了吧。草薙小声告诉她若山宏美来了。
绫音打开玄关的大门,若山宏美就站在门外。“宏美。”绫音带着哭腔。
“老师,您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来看我。”
话音刚落,绫音便一把抱住宏美,像个孩子似的号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