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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说出秋叶的名字,我不能就这么走掉。“那就半小时。”我说道。
因为是新年,街上没几家店开门。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自助咖啡厅,店里有不少人。
男人自称芦原,是神奈川县警本部搜查一科的刑警。从电视剧里就能知道,搜查一科一般是负责杀人案的。
芦原向我索要名片,我只好给了他。
“你经常去刚才那家店吗?”他一面看我的名片一面问道。
“只有两次。”
“上一次是谁带你去的?”他的眼神似乎在窥视什么。我不禁想,这就是刑警的目光吗?
“是仲西带我去的。”
听到这个名字,他满意地笑道:“是仲西秋叶吧?”
“没错。”
“不好意思,请问你和仲西秋叶是什么关系?”
我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是同事。她是去年夏天派遣到我们部门的。”
“哦,是公司的同事啊。除此之外呢?”
“什么意思?”
芦原脸上立刻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摇了摇头说道:“渡部先生,你在这里跟我兜圈子可没好处。要是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就只好自己去调查了。你希望我这么做吗?”
他的话让我很不愉快,但我也觉得正如他所说,既然他已经听到了我和五彩夫人在蝶之巢里的对话,那么想必已经知道了我和秋叶的关系。若是个迟钝的人,还有可能敷衍,可惜这是位刑警,根本没有蒙混过关的可能。
我叹了口气。“我们在交往,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我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请别露出那样的脸色。我没打算调查你。关于你和秋叶的关系,我绝对不会透露给你周围的人或者其他人,请相信我。”
“那你就单刀直入吧。你在调查什么?”
“也是,我也没有绕弯子的意思。大约十五年前发生在东白乐仲西宅里的案件你知道吗?”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追问道:“你知道的吧?”大概是看出我表情僵硬。
“我听秋叶说过。”
“那谈话就方便多了。我先来重新整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芦原从怀里掏出眼镜戴上,摊开记事本。他眼睛似乎已经花了。
“案件发生在三月三十一日。仲西先生的秘书本条丽子被人刺死。一直以来,这起案子是当作盗窃杀人案来调查的,现在仍未抓到凶手。”
“这些我都听说了。”我拿起咖啡杯,一面喝一面反复琢磨三月三十一日这个日子。
芦原没碰咖啡,继续说道:“这桩案子今年就要过诉讼时效了。”
“是吗?”
案件是十五年前发生的,确实没错。
“为了能在时效内把凶手抓捕归案,我还在努力呢。”
“经常能在新闻上看到类似报道,快过时效的案子又重新翻出来大力调查什么的。都过了十五年,事到如今才重新调查,未免太迟了吧。”
芦原露出很意外的表情,摇了摇头说道:“看了那种报道的人难免会有误解,以为以前一直都没怎么调查。实际上一直有像我这样的人在持续调查。但忽然增加调查人手,的确是因为不愿眼睁睁地看着案件过了时效,也有些做戏给媒体看的意思。”
“你已经持续调查了十五年?”我吃惊地看着他。
芦原挠了挠微秃的头顶。“被你这么一问,我还真有些无地自容呢。这期间我调动过工作,当然也负责过其他案件,不能说是持续不断地调查。几年前我又调回现在的部门,所以又重新开始追踪东白乐这起案件了。”
“所以你就去蝶之巢蹲点?”
“因为滨崎女士是为数不多的证人之一。而且有时还能在那里遇见仲西秋叶。除此以外,也有单纯去那里放松的时候。那家店挺能让人平静下来的。”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十五年前我和秋叶可什么关系都没有,这一点不用我说了吧。”
芦原苦笑一下。“这我知道。我想跟你打听仲西秋叶是怎么跟你描述此案的。”
“怎么跟我描述?什么意思?”
“我想让你尽量详细地复述一下她跟你说过什么。当然,你可以只说和案件有关的部分。我对你们的隐私不感兴趣。”
也许他这么说是想开个玩笑,可我一点都笑不出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关于案件,你们警察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吗?”
“所以我只想确认一下我们知道的内容是否无误。也许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部分。”
“那你为什么不去问秋叶本人?”
“我们问过她很多次了,尤其是案件刚发生的时候。但我不知道她告诉我们的内容和告诉你的是不是一致。”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有些话能跟亲近的人说,却不能跟警察说,这是人之常情啊。”
“你认为她说了谎?”
“不是。”芦原摆了摆手,“在警察面前,任何人都会无意识地隐瞒一些东西。而且案发时她只是个高中生,很可能因为受到刺激,在混乱之下没能准确说出某些情况。过了十五年,她又跟你说起这个案子。你对案情一无所知,所以她可能会把一些当时没说明白的事也告诉你了,这也是我期待的线索。”
他的话倒也有理,可我觉得相当可疑。他一定隐瞒了什么。“我也不能保证准确地记住了她的话。”
“那没关系。”他再次打开记事本,准备记录。
无奈之下,我只好尽量详细地把从秋叶那里听来的话复述了一遍。我一面说一面回想起东白乐的那幢大宅。尽管如此,我还是对在那样宽敞豪华的客厅里发生了杀人案这一事实毫无现实感。
警方的调查应该是非常细致的,却还是没抓到凶手。说到这里,我犹豫了一下补充道:“秋叶说,被杀的本条女士是她父亲的情人。”
我想秋叶也许没跟警察说起过这件事。
但芦原的表情并未改变。“秋叶告诉你的就这些吗?”
“是的。你有什么新发现吗?”
“这个嘛……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他将咖啡一饮而尽,“对了,你和秋叶一起去过海边吗?”
“海边?”
“嗯,秋叶应该很喜欢游泳。”
警察连这种小事都调查到了,我不禁十分感慨。“没去过。我们开始交往时已经是秋天了。她热衷冲浪,也曾邀请我一起去。但那天天气很糟,半路上就回来了。”
“冲浪?真像她会做的事。她在案发前后还上过潜水学校。有钱人玩的就是与众不同啊。”
这我倒是没听秋叶说过。看样子,关于秋叶的事,我还有很多都不知道,还没有这个警察对秋叶了解得多。
芦原站了起来。“已经过了三十分钟了,百忙之中占用你的时间,真是抱歉。”
和芦原分开后,我回到停车场上了车。但开出去没多久,我脑中就浮现出一个疑问,便向与高速公路相反的方向驶去。
在山下公园旁停下车后,我走下车,一面欣赏港口的夜景,一面回想秋叶对我说起案情时的场景。
秋叶说她一看到尸体就吓晕过去了。问题是她之后说的话:“那时我体质虚弱,还有些贫血。”
当时我并未多想,但刚才芦原的话让我觉得不对劲。她学过潜水,还喜欢游泳。一个体质虚弱的女孩怎么可能做这些事?
我又想起一件事。案件是在三月三十一日发生的。
我们刚相识的时候,秋叶说过,等过了明年的三月三十一日,很多事情就都可以跟我说了。
那正好是诉讼时效到期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