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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旧馆”其四(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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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提出要一起去,一方面是对瓜生“在意”的事情有兴趣,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二人一离开,这里就只剩他和小早川两人了。不管他是自己的上司还是什么,以目前的证据来看,最可疑的人就是他。所以,江南不愿意和他独处。

“小早川先生也一起去吧?”

面对瓜生的邀请,小早川无精打采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马上又低下头去,草草应了一句:

“我就在这里待着,你们随便上哪儿去都行。”

“这样啊。”

瓜生一手叉腰,仔细端详着他的样子,用告诫的语气说:

“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您就大声呼叫,听见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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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摆间”的样子看上去没有变化,跟昨天江南和小早川进来时一模一样。客厅地板上散落着摔坏了的钟表,卧室的地毯上残留着如血迹般的黑红色斑点。

瓜生亲眼确认了地毯上的斑点后,又转到床的那面。他将失去主人的轮椅前后推拉了几下,像是暂时陷入了沉思之中。不一会儿,他问站在门口处守着的江南:

“那边的,就是大壁橱吧?”

瓜生指着里面敞开的两扇门跟江南确认。接着,他带着从未有过的紧张表情向门前走去。江南与河原崎紧随其后。然后——

在大壁橱里,三人面对着那件染血的婚纱。

“在十六岁生日时穿上这套礼服,就是她的梦想……吗?”

瓜生向后退了一步,注视着衣架上挂着的这套衣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河原崎看着他僵硬的表情问道:

“你在意的就是这个吗?”

“算是吧。”

“说起来,好像你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心事重重,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想努力回忆起以前发生的事情。”

“以前……十年前的?”

“对。”

“那时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呀!我们在森林里遇到了那个女孩,后来把她送回了家。就这些了啊。”

“就是这些吗?”瓜生若有所思地眯起双眼皮下的眼睛说,“真的只有这些吗?”

“你问我也没用啊,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光明寺女士在降神会上曾提到过‘黑洞’这个词,后来又反复说着‘疼’。问题大概就出在这里。”

“‘黑洞’啊。我完全不知道这是指的什么。”

瓜生沉下脸来默不作声,抱着胳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河原崎则无聊地靠在旁边的墙上。

“小早川先生说过,永远是自杀的吧。”

过了一会儿,瓜生开口道。他白白的脖子上冒着汗珠。

“是穿着这件衣服,自己刺向自己胸膛的吗?”

正说着,瓜生皱起眉头“唔”了一声。

“怎么了?”河原崎问。

瓜生上前一步,右手伸向礼服。就在他手指头尖触到被黑紫色斑点污染的胸部位置的一瞬间,“啪嗒”一声,有个什么东西掉到了地板上。

“是什么啊?”

掉下来的是一张纸片,一张约有两张名片大小的白色纸片,似乎原本是夹在礼服破洞里面的。

瓜生捡起来一看,不禁惊叫一声。江南与河原崎急忙来到瓜生身边,看到纸片后也同样大惊失色。

是你们杀死的!

纸片上用红墨水赫然写着这样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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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不久前才写的。”

出了大壁橱,瓜生边用“灵衣”的袖子擦拭着额头上的汗,边寻求江南的认同。

“纸没有发黄,墨迹也是新的。至少不是好多年前写的。”

“的确。”

“昨天您和小早川先生过来时情形如何?它刚才是夹在胸前的破洞里的。”

“不,那时没有这种东西。”

应该是没有——江南这么想。要是有的话,自己和小早川之间怎么也会有一个人注意到的。

纸片上的平假名歪歪扭扭,似乎是为了隐瞒笔迹而故意写得这么难看的。不管纸片是什么时候夹在礼服里的,它都具有一定的含义。即,这是凶手发出的挑衅。

“‘你们’?”河原崎从瓜生手中拿过纸片,透过墙壁上发出的橙色灯光盯着它看。

“问题是这里的‘们’是包括哪些人?”

“还有,‘你们’究竟‘杀’了谁,也是个问题。”瓜生说道,“把纸片夹在那件结婚礼服上,肯定有特定的含义。”

“哼。那个‘被杀’的人,是不是指的就是要穿那件礼服的永远?永远不是自杀的吗?‘是你们杀害的’这句话难道是指,她是被杀的?”

“是、是啊。”瓜生一边悄然望着十年前自行了断了生命的少女的卧室,一边仿佛自言自语地说着,“这么说来,事情还是要追溯到十年前的夏天了……啊!”

瓜生好像最终想起了什么似的“啊”了一声,听到叫声的江南看着瓜生的表情问道:

“你想到什么了?”

“诶?啊,是啊。一点儿小事……”

瓜生支支吾吾的,避开了江南的目光。江南从没见过他如此狼狈不堪。

三个人离开卧室,在隔壁的客厅里待了一会儿。他们留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最大的原因是瓜生精疲力竭地一屁股坐到了书桌前面的椅子上。

“民佐男,你怎么了?”

河原崎问他,他却默不作声,只是双肘撑在桌上,不停地用手掌摸着额头。河原崎噘着嘴纳闷儿地看着朋友这副颓废的样子,有些扫兴地耸了耸肩,坐到旁边的板凳上,跷起了二郎腿。

江南站在靠里侧墙壁放置的音响前面。

这是一台老式家具风格的立体声音响,当然没有cd播放器,甚至连调谐器和磁带播放器也都没有。江南看了看唱片架子,因为他突然想知道死去的少女生前在这间屋子里都听些什么音乐。

粗看起来大多是些古典音乐唱片,其中钢琴曲居多,以肖邦、莫扎特、贝多芬、拉威尔、拉赫玛尼诺夫等作曲家的作品为主,摆放得井井有条。

在这个既没有电视也没有收音机的昏暗公馆里,在被无数钟表包围下生活着的轮椅少女,她一边欣赏着以前的音乐天才们所创作出的美好旋律,一边幻想着十六岁时穿上婚纱的情景——脑海里描绘着她的这副形象,江南心中无比哀伤,与此同时,身上还不禁感到了阵阵寒意。

他从架子上抽出一张唱片。

这是一张拉威尔的小品集,不过唱片套怎么看都像是自制的。浅粉色的厚纸上,用手写的艺术字记录着标题及收录曲目。看了看曲名,发现第五首曲子是相当出名的早期代表作《悼念公主的帕凡舞曲》。

江南倒不是想在这里听这张唱片,只是在突如其来的冲动驱使下,他把唱片从套子里拿了出来。

“咦?”

他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河原崎从凳子上站起来向他走去。

“怎么了?江南先生。”

“你看这个,有点儿奇怪呀!”

“哪里哪里?啊,这个……”

唱片中央贴着的ab两面的标签,明显换成了自制的。自制标签可能是撕下原来的标签后贴上的,也可能是直接贴在上面的。在用精致的花纹装饰的自制标签上,整整齐齐地写着唱片内收录的曲名。

“唱片套也是自制的。为什么要做这么麻烦的事儿呢?”

这是永远出于个人兴趣做的呢,还是她父亲古峨伦典所为?

江南把唱片交给河原崎,自己检查唱片套里面,心想里面应该有附的小册子。但是,里面没有发现任何类似小册子的东西。

他有些介意,又从架子上抽出好几张唱片检查。结果发现这些唱片全都是装在自制的唱片套里,更换了标签,拿走了小册子。虽然没有全部确认一遍,但似乎这里所有的唱片都经过了这样的处理。

“真奇怪啊!”

江南把唱片放回原处,小声嘟囔着。但河原崎却不以为然。

“也有那种一定要把新买来的书的书皮拆下来,换成自己专用的自制书皮的家伙啦。这和那些人的做法是一样的!”

这么说着,他离开江南身边,向一直坐在书桌前面、双手托着腮的瓜生那边走去。

“喂,民佐男,你怎么了?不要紧吧?”

瓜生头也没回,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他一直呆呆地看着空中,但过了一会儿,他的视线转向放在桌角处的一个宝石盒似的小盒子,伸手拿了起来。盒子非常漂亮,深红色的天鹅绒上镶嵌着精致的银制工艺品。

瓜生轻轻打开盒盖。一开启,里面即刻传出轻松愉快的八音盒声。此刻奏响的美妙旋律是——

“瓦格纳的《婚礼进行曲》吧?”

河原崎夸张地耸着肩膀。

“这样一来,可真是全面激起了少女的梦想啊。哎呀呀,真是很无聊的爱好呢。里面装了什么?”

“啊,嗯。”瓜生点点头,从小盒里面取出了一个线条优美的飞鸟造型银制发饰和与发饰配套的胸针,还有一张照片。

“你看!”瓜生把照片给朋友看,“是那个女孩!”

身穿白色连衣裙的美丽少女坐在轮椅上,脸上浮现出寂寞的微笑,背景是摆放在装饰柜里的众多钟表。看来照片是在“旧馆”大厅里拍摄的。

少女身边站着一个小男孩,他身穿一件浅蓝色半袖衫和一条中裤,双手叉在纤细的腰间,双唇紧闭,表情固执。这大概就是为保护公主而侍奉左右的小骑士应有的样子吧!

“这就是十年前的那天在森林里遇到的那个女孩,对吧?”

瓜生观察着河原崎的反应。

“唔——算是吧,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站在她旁边的这个小男孩就是那个叫作由季弥的少年了?”

“应该是吧——背面写了些什么?”

瓜生把照片翻过来,大声朗读写在上面的字。

“‘一九七八年八月五日。十四岁生日。和由季弥。’”

“那这个发饰与胸针就是生日礼物了?”

“可能吧。”

一九七八年八月的话,距今已是十一年前了。永远于七九年夏天去世,听说当时她是十四岁。也就是说,照了这张照片后不到一年,她十五岁生日来临之前,这位少女就自杀了。

“八月五日……吗?”瓜生把照片放回音乐盒中,小声念叨着,“究竟,那是在哪一天发生的事情呢?”

7

“说不定……元凶可能是我。”

三人回到大厅后不久,瓜生如此说道。

钟表的指针已经快走到上午九点半了。天花板上的天窗已经完全亮了。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声猛烈,连绵不绝。

小早川已不在大厅,他们回来时和他擦肩而过。小早川说了句要回房间,便离开了这里。之前他似乎一个人喝了些掺水的酒,桌上放着只剩下冰块的酒杯和水壶,威士忌空瓶也在一旁。

“什么啊!这次又是啥情况?”喊着肚子饿,正要泡方便面的河原崎,焦躁地瞪着瓜生说,“不知你这是怎么回事儿,从刚才起就突然开始吞吞吐吐的。有什么想说的,就痛快点儿说啊!这可不像你呀!”

“我说过了,可能一切都是我的错……”瓜生无力地垂着头看着圆桌,痛苦地哀叹了一声。

河原崎皱起鼻子说:“什么意思?你说得具体点儿。”

“那个……”

“你不会是要坦白自己是凶手吧?”

“不是,和这事儿无关。”瓜生依旧低着头,并慢慢地摇了摇。

“就是那个‘黑洞’。十年前的夏天,我——我们在森林里挖了个洞。为了搞点儿恶作剧,我们挖了个陷阱。”

“陷阱?这事儿,我怎么不记得……”

“你不记得也正常。因为,那是……”

说到这里,突然传来“轰隆隆”一阵犹如大地轰鸣般的巨响。装饰柜上的玻璃门都被震得嗡嗡作响——是一个炸雷。三人不禁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外面刮台风了吧?”

河原崎鼻子里哼哼着,打开已经倒进了开水的杯面纸盖。他瞟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瓜生,也不再继续追问,皱着眉头开始吃泡好了的方便面。可能是明白了现在着急也没用,所以他的态度突然发生了转变。

“我困了。”吃完面,河原崎边擦着脸上的汗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打算怎么办,民佐男?一直醒着不睡吗?”

“也不能就这么耗着。”

“要是谁都信不过的话,那么像那个摄影师一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才是正确的选择哪。”

河原崎打了个大哈欠说:

“不管怎样,我先睡会儿去。”

“睡会儿?那个房间吗?”

“是啊。”

“反正都是要睡,不如睡在这里吧,还安全些。”

“和尸体睡在一个房间里?你还是饶了我吧。”

“但是……”

无视瓜生的劝阻,河原崎又打了个大哈欠,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圆桌。

“靠着房门睡的话,就没问题了吧。要不我就找个东西把门顶上呗。”

8

内海笃志醉了。

他在强烈的疑心病作用下,已经把自己关在了那间屋子——第9号收藏室——里多久了呢?

当他发现门里没有锁时,便把房间里的钟表陈列柜移到了门前,制造了一道坚固的屏障。这样一来,谁都无法偷偷进来了。要是有人胆敢砸碎门上的磨砂玻璃强行闯入,那到时再大声呼救也来得及。只要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人不是一伙儿的,那多少可以保证自身的安全……

没问题的,这样做就没问题了——他不停地这样重复着,想说服自己。

但内心的恐惧还是无法消解,这是那种和犯下如此恶行的凶手身处同一屋檐下的恐惧。还有对让心中一直萦绕着不安的这座馆内的那个东西——或者可以把它称为栖息在这里的来历不明的什么玩意儿——的恐惧。虽然他已知道,那个降灵会上发生的事情完全是故弄玄虚,但他对这些超自然物质的恐惧之心却无休无止。

为了逃避种种恐惧感,他把剩下半瓶左右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大概是由于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的缘故,他觉得本应已喝惯了的酒味儿与平时大不相同。不是好喝不好喝的问题,而是该怎么讲,对了,感觉就好像流进胃里的液体完全不是酒。

与这种不协调感相反的是,他一反常态地陷入了烂醉之中。

这绝不是令人愉快的酩酊,倒不如用“噩梦一般”来形容更为恰当。

倒在大厅里的那个学生惨不忍睹的尸体、飞溅到四处的血与肉块的颜色,在他摇移不定、扭曲旋转的视野中晃来晃去、若隐若现。这让他不顾形象地哀鸣,并且不得不双手捂着眼睛,扑倒在地板上。

当神智恢复时,他感觉到有一种连续不断的细碎声音震动着屋内的空气。这声音与无表情地铭刻时间的钟表齿轮声不同。

起初,内海以为是波浪的声音。

他生长在一个濒临日本海的海滨小城,从小就在离沙滩很近的家中听着海浪拍岸的声音入眠。这声音令人怀念、让人心安……

(波浪?)

啊,不对。

一定是错觉。这里不是海滨,而是镰仓的山里。

是雨,这是雨声。外面下雨了,而且还下得相当大。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已经没印象了。是刚刚才开始下的?还是在更早些的时候?如果用现在烂醉如泥的头脑去思考的话,可能会认为这雨从他们进入“旧馆”时起就一直在下了。

不一会儿,内海横躺在了地板上。

他手脚麻木,意识模糊。因为无法安静下来,他开始在地板上滚来滚去。时不时响起的轰轰雷声,将他的思绪带回了小时候去邻镇看焰火大会的夜晚,又倏的让他仿佛听到前几天摇滚音乐会上吉他独奏发出的爆音。这时——

不知报时的钟声敲响了多少次之后,他的部分意识才回到现实之中。

他愤恨地瞪着摆在陈列柜里的钟表。这个资料室里收集的都是明治时期制造的日本制室内钟表,不过它们都已经无法正常敲响了。房间里唯一还在走动的钟,是挂在房门旁边的挂钟。那个钟的指针现在正指向正午。

内海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他靠墙而坐,伸手去抓倒在地上的酒瓶。瓶子已经空了,他便粗暴地把它扔了出去,顺手打开水桶的盖儿,直接对嘴儿就喝。这样,他的意识才又清醒了些。

(还有一天多呢吧?)

他真想大哭一场。一想到不得不在这里一直待到二号下午六点,他就觉得自己还不如干脆让恶灵之类的附身了算了。

他一边用后脑勺咚咚地撞着墙,一边拿起放在身边的单反相机。

用惯了的相机手感沉甸甸的,让他烦乱的心情略微平复了一些。他瞄着取景窗,对准门前的障碍物按动快门。闪光灯发出亮光的瞬间,恰好一声雷鸣响彻四方。

照完这一张后,这卷胶卷刚好用完。他把开始自动倒卷的相机放在膝盖上,取下黑色皮革制成的软相机套,准备更换胶卷。

这时,内海突然察觉到了一个奇怪的事实。

(什么啊,这是……)

这是怎么回事?内海搞不清状况了。

怎么回事儿啊?为什么会这样?

他首先想到的是,也许是因为自己喝醉了的缘故。他使劲地眨了眨眼睛,再次仔细观察,没错,啊啊,果然这是……

吱啦吱啦吱啦……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丝细微的声音。既不是钟表的声响,也不是屋外雨声,而是仿佛悄悄潜入雨声和钟声之间的另一种别的什么声音。

内海轻轻放下相机,环视室内。显然这里除了他自己之外别无他人。顶住房门的障碍物也没有什么异样,陈列柜里的钟表们依旧静止不动,四周的墙壁也……不对!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面右首边——江南用作寝室的8号房那边——的墙上镶嵌着一个马赛克大钟。安装在大钟表盘上的指针,直到刚才为止还纹丝不动,但它现在居然开始慢慢转动了。

内海急忙揉了揉眼睛,仔细地又看了几遍。看上去这不是幻觉,指针的转动没有停止。

“什么啊!喂,喂。”

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因为喝醉了,所以他舌头打结得厉害。

“为什么,突然……”

过了一会儿,指针停在了罗马数字v处,同时微微响起了一声“哧”的金属声,随后……

内海目瞪口呆,身体僵硬。

大钟附近出现了笔直的裂缝。接着,一个宽一米多、高不到两米的长方形像是从墙壁里浮现出的一般,开始向这边移动。

“啊,啊……”

内海想站起来,却因腿脚麻痹而动弹不得。他就用后背抵着墙,伸开双臂,想方设法地试图站起身来。

像门一样打开的长方形“墙壁”那边,出现了一个裹着黢黑“灵衣”的人。他头上戴着兜头帽,脸上(啊,就像小梢说的那样)戴着煞白吓人的面具。半月形的眼睛,上吊的嘴角……

(是这个家伙!)

内海微弓着身子紧紧贴在墙壁上,极度的恐惧使他无法移动半分。

(是这家伙杀了那两个人!)

面具杀手那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里,拿着一个暗金色的四方形凶器。是一座钟,是一座带提把的提灯型室内钟。他一认准是内海,就改用双手把钟高高举起猛扑了过来。

内海虽然想逃,却腿脚发软。

他踢开相机,一头栽了下去,下巴重重地摔在地板上。他被凶手那步步进逼的脚步声吓得浑身发抖,不顾一切地在地板上乱滚,同时拼命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高呼:

“救命!”

凶器从凶手手中飞出,向着正在高喊的内海头上劈头砸去。

“救命啊!”

正中目标。

喊声瞬间中断,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呻吟。地板上到处都是飞溅的红色鲜血,还有被砸坏的钟的碎片……

面具下凶手那双压抑着感情的双眸瞥了一眼浑身剧烈抽搐的可怜摄影师。在确认了挂在房门旁边的挂钟所显示的时间为十二点二十八分后,凶手转而开始了下一步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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