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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托的故事(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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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加入莫纳尔迪的义军时,我应该是七岁,我记得,我母亲、我的两个弟弟还有我随后都被投入监狱。不过这仅限于形式,因为我父亲并没有忘记打点司法人员,他们很快得出结论,我们与我父亲的事情并无牵连。

在我们被关押的那段时间里,警察队长对我们关怀备至,甚至还减了我们的刑期。我母亲出狱时,左邻右舍乃至整个街区的乡亲都赶来热情迎接,因为在意大利南部地区,侠盗被视作人民的英雄,就像西班牙人对待他们的走私商人一样。我们三兄弟从此处处受人敬重,特别是我本人,我很快成了街区里的孩子王。

大约就是在这个时候,莫纳尔迪在一次行动中意外遇害,我父亲开始指挥起军队,他想干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开个好头。他埋伏在通往萨莱诺[1]的路上,准备伏击西西里总督手下的一支运钞队。伏击大获成功,但我父亲被火枪击伤了腰,这使他无法再和战友们继续并肩战斗。他向义军友人们辞行的那一刻极为感人,甚至有人言之凿凿地说,义军里的几位侠盗当场流下眼泪。这听起来确实有点不可思议,我也是在有了生命中第一次流泪的经历后才不再怀疑:我的第一次流泪是因为我刺死了自己的爱人,这件事我会在后面说到的。

义军很快就解散了。在我们这些义士当中,有几位被吊死在托斯卡纳,另一些则投奔了一个叫泰斯塔伦加的人[2],此人在西西里已小有名声。我父亲则越过海峡,来到西西里的墨西拿城,向修行于山间的奥古斯丁教派的教士们寻求庇护。他把自己所剩无几的积蓄交给这些神父,做了一次公开的忏悔,然后便在教堂大门下的一间小屋里安顿下来。在这里,他过着非常闲适的生活,常会在修道院的花园和院子里散步。他可以吃僧侣们为他准备的菜汤,也可以去附近的一个小饭馆弄几个菜。杂务修士还会义务帮他包扎伤口。

我觉得,我父亲当时一直想办法让家里保持有不菲的收入,因为我们母子四人过着非常富足的生活。嘉年华会上[3],我母亲纵情欢乐。进入封斋期后,她做了个儿童小屋的模型,配上一些可爱的玩具娃娃,接着又用糖搭出各式各样的城堡,后来又做了其他各种类似的儿童玩具,这些玩具当时在那不勒斯王国极为盛行,成为有产者的一种奢侈品。我姨妈卢纳尔多也有个儿童小屋的模型,但远不及我们的精致。关于我母亲,我所能记得的,就是她是个非常善良的女人。我们常常看到她因为丈夫的危险处境而暗自落泪,不过,在妹妹和女邻居面前屡战屡胜,这让她能很快拭去泪水,转忧为喜。她那精美的儿童小屋就给她带来了这样的喜悦和满足感,但也是最后一次。她不知何故染上胸膜炎,得病后没几天便去世了。

我母亲去世后,要不是警察队长收留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往后该怎么过。我们在警察队长的家里住了几天,他随后把我们托付给一个骡夫,此人带我们越过整个卡拉布里亚[4],在第十四天的时候到达墨西拿。我父亲已经听说他妻子过世的消息。他带着无尽的慈爱迎接我们。他替我们要来一条席子,挨着自己的席子铺好,然后带我们去见修道院的僧侣。我们被接纳进少年唱诗班。每逢弥撒,我们都会帮忙,比如说剪烛花、点灯之类的事,但除此之外,我们依然和在贝内文托时一样,是调皮捣蛋的顽童。吃完僧侣送来的菜汤后,我父亲常会给我们每人一个塔罗,我们拿这点钱去买栗子或是脆饼干。享用完点心,我们还会到港口嬉闹,一直玩到夜里才回来。总之,我们是三个快乐幸福的淘气鬼……直到后来我经历了一件事,这样的生活才算结束。时至今日,我回想起这件事时心里依然免不了掀起狂澜,因为它决定了我一生的命运。

那是个星期天,由于我们要在晚祷上唱经,我便早早回到教堂的大门下面,身上装满为两个弟弟和我自己买的栗子。就当我忙着分栗子的时候,驶来了一辆华美的马车。这是辆由六匹白马牵拉的大车,车前还有两匹同样颜色的骏马开道,这种排场在西西里之外我还从未见过。马车门打开,走出一位绅士,这是位“私用骑士”[5]。他伸出胳膊,挽出来一位美丽的女士。接着看到的是一位神父。最后还有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孩,他面容清秀,穿着身华贵的匈牙利式服装,这是当时有钱人家孩子的流行服饰风格。他那齐膝的紧身小大衣是蓝色丝绒质地,绣着金边,镶着貂皮。这件衣服很长,盖住了他的半条腿,甚至一直垂到了他高帮皮鞋的顶端,而这双皮鞋用的是黄色的摩洛哥革[6]。他的帽子同样是蓝色丝绒质地,同样镶着貂皮,帽子上嵌着一簇珍珠,珍珠数量很多,一直搭到了一侧的肩膀上。他的腰带以及腰带上的扣环都是金制的,腰带上插的小佩刀刀柄上也镶满了宝石。最后,连他手上拿的祈祷书都套着金边。

看到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少年穿着如此精致华丽的衣服,我心中万般惊叹。不知出于什么动机,我向他走去,从手里取出两个栗子递给他。对我这小小的友好表示,这个可耻的小无赖不仅没有以礼还礼,反倒用他那本祈祷书冲我鼻子打了一下,而且是甩起胳膊全力打上去的。我的左眼几乎被当场打肿,书上的一个搭扣还擦进我的鼻孔,钩破了我的鼻子,血顿时不断地往外涌。恍惚中,我仿佛还听到那位小老爷腔调可怕地连声高喊,但实际上,我可以说已失去了知觉。等我清醒时,我发现自己躺在花园的泉水边,我父亲和两个弟弟围在我身边,他们帮我擦拭脸庞,同时极力止血。

然而,就在我还满身血迹的时候,小老爷又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他的神父,还有那位“私用骑士”,以及两个穿着制服的仆人,其中一个手上拿着根笞鞭。“私用骑士”简略地解释道,罗卡·菲奥里塔公主执意要对我施加鞭刑,并要打到流血为止,以此作为补偿,平复我给她和她的小王子造成的惊吓。他话音刚落,两个仆人就开始行刑了。

由于担心失去自己的庇护所,我父亲起先一句话也不敢说,但看到我被无情地打得皮开肉绽时,他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他强压怒火,走到绅士身旁对他说道:“请到此为止吧,你们要知道,像你们这种身份的人,我少说杀过十个。”

绅士听出此话背后的强烈暗示,便令仆人停止用刑。但我此时仍然趴在地上,小王子便走到我跟前,朝我脸上踢了一脚,同时对我说道:“呸!瞧你这张强盗的脸!”

他的这句羞辱终于让我愤怒到了极点。可以说,从这一刻开始,我就不再是个孩子了,或者至少可以说,同龄人可以感受到的美好、品尝到的快乐,都不会再属于我了。直到很久以后,每当看到某个衣着雍容华贵的人在我面前出现,我都无法保持冷静。复仇肯定是我们国家固有的一项原罪,因为尽管我当时只有八岁,但不论白天还是黑夜,我心里想的都是如何能将小王子惩戒一番。夜里,我会在梦中揪住他的头发,将他痛打一顿,然后在惊颤中醒来;到了白天,我想的就是怎么样才能远远地给他点教训,因为我觉得,想靠近他恐怕没那么容易。此外,我还设想了在教训他之后逃跑脱身的办法。最后,我决定扔块石头砸他的脸,投掷石头这种事我原本就很拿手,但为了确保准度,我还是找了个地方当靶子,将每天白天的精力几乎全用在投掷训练上。

我父亲看到后,曾问过一次我在干什么。我回答说,我想打烂小王子的脸,然后躲到某个地方当侠盗。我父亲看起来并不相信我说的话,但他对我微笑了一下,仿佛是在鼓励我,也让我坚定了完成自己计划的信念。

终于,复仇的那一天到了。那是个星期天,马车驶来,车里的人先后下车。我非常紧张,但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我的那个小仇家看到了人群中的我,便冲我吐舌头嘲笑我。我掏出石头向他扔去,他当即仰面倒下。我撒腿就跑,一直到跑到城里的另一头才停住脚步。在那里,我碰上一个和我相识的通烟囱的少年。他问我要去哪儿,我把自己的事情全告诉了他,他听完后便带我去见他师父。师父正缺男孩帮他干活,能干这种重活的孩子他自己也很难找到,他于是很乐意地收留了我。他对我说,我脸上很快就会积满烟炱,到时候没人会认得出我来。此外,爬烟囱本身是一门在很多情况下都非常有用的手艺。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完全没有骗我。我当时学到的这门技能很管用,后来不止一次地救过我的命。

起初,烟囱里的灰尘、烟炱的气味让我非常难受,但我渐渐就适应了。毕竟我当时年纪还小,什么样的环境都能忍受。在从事这一职业大约半年后,我遇到了一件奇事。下面,我就来讲一讲这段故事。

我当时正站在一个屋顶上竖起耳朵听师父的声音,想弄清他到底是在哪根烟囱的管道里。听上去,他的喊声是从离我最近的那根烟囱里传出来的。我便顺着管道走下去,但管道在屋顶下方又分成了两条通道。我其实可以高喊几声找我的师父,但我并没有这么做,我想当然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顺着那条通道滑了下去,钻出来时,我发现自己进入了一间华丽的客厅,而最先映入我眼帘的恰巧是我的那位小王子,他正穿着衬衣,用木拍玩羽毛球。

这个小蠢货以前肯定见过通烟囱的人,但这一刻他还是把我当成了魔鬼。他双膝伏地,求我不要把他抓走,并承诺说,自己会变老实变乖的。我差点被他的哀求打动了,但我手上正拿着把通烟囱的扫帚,于是心中不由自主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意愿,要让这把扫帚派上用场;更何况,尽管小王子用祈祷书打我的仇我已经报了,他派人用鞭子抽我的仇也算报了一部分,但他冲我脸上踢的那一脚和同时说的那句“瞧你这张强盗的脸”,依然让我耿耿于怀。最后,我是一个那不勒斯王国出身的人,这里的人在报仇时总喜欢让对方多尝一点苦头,而不会善罢甘休。

我于是拿起扫帚,扯下一把当作笞鞭。我抽烂了小王子的衬衣,他的背部裸露出来,我便接着将他的后背抽得皮开肉绽,或者至少可以说,我让他的背部狠狠吃了些苦头。但最奇怪的是,他因为害怕,一声都没敢吭。

等我觉得教训够了以后,我把脸弄干净,对他说道:“蠢驴,我可不是鬼,我是奥古斯丁教派修道院里的小强盗。”

小王子顿时恢复了说话的功能,他开始高声求援,但我不等别人赶来,就从原路返回了。

登上屋顶后,我又听到了师父的叫喊声,但我觉得,现在要是再回应他可能并不妥当。我于是一个屋顶接着一个屋顶地跑起来,最后跑到了一个马厩的顶上,一辆载有草料的货车正停在马厩前。我便从屋顶跳到货车上,再从货车上跳下地。我随后继续往前跑,一直跑到修道院的大门下。在那里,我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全讲给我父亲听了。

我父亲津津有味地听我讲述,听完后对我说道:“佐托,佐托!看来你真的要成强盗了。”

接着,他转身对旁边的一个人说道:“帕德隆·莱特雷奥,您最好带他和您一起走吧。”

莱特雷奥是墨西拿特有的教名。这个名字源自一封信[7],一封传说中圣母给这座城市居民写的信,信末所署的时间是“吾子诞生后的第1452年”。墨西拿人对这封信的虔诚尊崇,与那不勒斯人对圣雅纳略[8]的膜拜不相上下。我之所以对诸位说起这段细节,是因为一年半之后,我将向墨西拿的圣母做一次此生应该不会再有的祈祷。

话说回到帕德隆·莱特雷奥。他是一位船长,有一艘全副武装的船。他自称船是用来捕捞珊瑚的,但他真正干的行当是走私。一旦有机会,他甚至还会转行做海盗。不过,海盗这门营生他很少做,因为他没有炮。只有在人烟稀少的海滨遇上适合打劫的商船,他才会下手。

莱特雷奥的这些底细墨西拿人全知道。不过,他的走私生意让城里的各大商人纷纷得益,海关官员也捞足了油水,此外,这位黑帮大哥动不动就耍枪弄棒,这让那些想找他麻烦的人无可奈何。最后,他的样貌也令人望而生畏:他身材魁梧,膀阔腰圆,让人见过一眼就难以忘怀,而且他外观的其他特征与这气质也非常契合,稍有些胆小的人撞见他,受点惊吓总是免不了的。他的脸本已呈深褐色,一块枪伤留下的疤痕更是让整张面孔变得黝黑阴沉,而且,除了这一大块疤痕,他这张深褐色的脸上还刺着些独特的图案。地中海的水手几乎个个都喜欢在胳膊上、在胸间弄点刺青,刺的内容有自己姓名的起首字母,也有战船、十字架,或是其他类似的图案。莱特雷奥将这一传统发扬光大,他让人在自己脸颊的一侧刺上带耶稣像的十字架,另一侧刺上圣母玛利亚。不过,这两个图案都只能看到上半部分,因为下半部分藏在了浓密的胡须中,这是一团从来没接触过剃须刀的胡须,只有边角处偶尔被剪刀修整过。除此之外,他还戴着对金耳环,顶着顶红帽子,扎着根红腰带,穿着件无袖外套,套着双水手靴,胳膊和腿都赤裸在外,口袋里装满金子:这就是我们这位黑帮大哥的气派。

有人说,他年轻时得到过上流贵妇的垂青。而且,他当时同样受本阶层女性宠爱,成了她们丈夫眼中的危险人物。

关于莱特雷奥,我要向诸位介绍的最后一点,就是他与一位真正了不起的人物曾经是挚友,这个人后来被人称作“佩波船长”。两人起初一起在马耳他一带做海盗,后来,佩波船长转而效忠国王。而莱特雷奥是个视金钱高于荣誉的人,他不惜借助各种手段敛财,于是,他变成了自己过往挚友的死敌。

我父亲在他的避难所里除了养伤并无其他事可做,而且他也不再指望伤能痊愈,于是,他便结交同道中的英雄,并时不时地和他们畅谈一番。他就是这样与莱特雷奥成了朋友,他将我托付给此人时,自然有理由相信,对方不会弃我不顾。我父亲没有看错人,莱特雷奥甚至对他这样的信任深表感动。他向我父亲承诺,我去他的船,见习期绝对不会像其他小水手那样辛苦。他还对我父亲担保说,既然我会掏烟囱,那么花不了两天的工夫,我就可以正式开始学船的控制和操作。

对我来说,这是件让我喜出望外的事,因为我觉得,我的新生活要比掏烟囱上档次得多。我拥抱了我父亲和我两个弟弟,然后就开心地跟着莱特雷奥上了路。登船后,我们这位黑帮大哥将他的手下全部召集起来,共计有二十来号人,个个都长得和他很合衬。

他将我介绍给这些先生,并对他们说了这样的话:“你们这帮蠢货,这是佐托的儿子,你们谁敢欺负他,我就把谁给吃了。”

这样的一番介绍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吃饭的时候,大家甚至想带着我同坐同吃,但我注意到,船上有两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小水手,在大人们吃饭时他们是在一旁伺候的,自己只吃剩饭剩菜,我于是也照着他们的样子去做了。大人们并没有阻拦我,对我也更添了几分喜爱。随后,我当着众人的面爬上桅杆的斜桁,这让他们个个惊叹,敬佩的言辞不绝于耳。在三角帆船上,是用斜桁替代横桁的,相比之下,爬横桁的危险要小得多,毕竟横桁始终保持着水平。

我们扬帆启程,船行到第三天时,来到撒丁岛与科西嘉岛之间的博尼法乔海峡。这里有六十多艘船,全都是来捕捞珊瑚的。我们也开始捕捞起来,或者更准确地说,我们开始装模作样地捕捞起来。但对我本人来说,停航的这段日子我是大有收获的,因为只用了四天,我在游泳和潜水两方面都成了船上最勇敢的那个人。

一个星期后,一股“格勒加拉德风”将我们这六十来艘船吹得七零八落。所谓“格勒加拉德风”,是地中海居民对一股从东北方向吹来的强风的称呼。大家各自逃命。我们的船驶到了一个叫作圣彼得罗的锚地。这是撒丁岛上的一片荒凉海滩。靠岸前,我们发现了一艘威尼斯的三桅商船,看起来,这艘船在风暴中损失不小。我们的黑帮大哥当即对这艘船打起了算盘,于是就紧靠在该船旁边抛了锚。他让一部分人埋伏在船底,想制造出船上人很少的假象,但这条计谋基本上是多余的,因为三角帆船上的人向来要比别的船多。

莱特雷奥不停地观察威尼斯商船上的人数,他看出来,整条船上只有一位船长、一个大副、六个水手和一个见习小水手。此外他还注意到,桅楼上的帆已经开裂,有人正在把帆降下来缝补,因为商船都没有备用的帆。观察完毕后,他在救生艇上放了八支手枪和八把砍刀,然后用一块防水帆布盖上,静候良机。

天气开始转好,商船上的水手们爬上桅楼,准备展开帆面,但他们手忙脚乱地干得很费劲,于是大副跟着爬了上去,接着船长也赶来帮忙。莱特雷奥趁机将救生艇放进海里,带着七名水手悄悄地上了艇,驶到商船后侧。船长在横桁上看在眼里,便高声向他们呵斥道:“上来啊,强盗,上来啊!”莱特雷奥用枪瞄准他,并威胁道,谁敢第一个下来就杀了谁。船长看起来像是条硬汉子,他拉住桅索,想从上面下来。可他刚迈出脚,莱特雷奥就一枪射了过去。他跌落海中,再也不见踪影。

水手们纷纷求饶。莱特雷奥派四个人押住他们,然后带着另外三个人巡视船内的情况。他在船长房间里发现了一只桶,这本是装橄榄用的桶,但分量明显重了不少,而且还被套了层箍,他认为,桶里面装的恐怕并不是橄榄。他打开桶,惊喜地发现里面装着好几袋黄金。他于是见好就收,率队撤离。等他们这支小分队回到船上,我们便扬帆而去。我们故意绕到那艘威尼斯商船的后侧,在驶过时还朝船上的人高声嘲笑道:“圣马可[9]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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