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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分钟。也许一个小时。我听见自行车经过的声音。那辆自行车骑起来吱呀作响,声音刺耳,它从村头经过,你在村尾都能听见。我在酒吧的时候,确定它有路过。除了从府邸那边,他还能从哪儿过来呢?肯定不是从巴斯骑回来的吧。”布伦特从香烟上方打量着庞德,目光里有一丝挑衅的意味。
“你帮了不少忙,”庞德说,“我还有一个问题,与布莱基斯顿太太住的木屋有关。你提到过,你偶尔会在那里给她干活,不知道你有没有钥匙?”
“为什么你想知道这个?”
“因为我想进去。”
“我不确定是否可以。”园丁咕哝着,转了转唇间的香烟,“你想进去的话,最好和派伊夫人谈谈。”
“这是警方在查案,”弗雷泽插了一句,“我们想去哪儿都可以。要是你们不合作,没准会惹上麻烦。”
布伦特对此心存怀疑,但他并不准备争辩。“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过去。”他冲玫瑰花丛点点头,“但是之后我就得回来照顾它们。”
庞德和弗雷泽跟着布伦特来到马厩,他从一大块木头上解下一把钥匙,然后和他们一起沿着车道走到尽头的木屋处。那间木屋有两层楼高,倾斜的屋顶上有一个巨大的烟囱,窗户是乔治风格的,前门很是坚固。这里就是玛丽·布莱基斯顿在担任管家期间生活的地方。起初,这里还住过她的丈夫和两个儿子,但后来家人一个接一个离开了她,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也许是因为太阳的角度,或是环绕在四周的橡树和榆树的缘故,木屋似乎处在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影之中。它看上去就像是荒无人烟的一角。
布伦特用他取回的钥匙打开了前门。“需要我也进去吗?”他问。
“如果你能多待一小会儿,那就帮了大忙了,”庞德回答说,“我们不会占用你太长时间。”
三人走进门厅,里面有两扇门、一条走廊和一截通往二层的楼梯。墙纸是老式的花样,墙上贴着英国的各种鸟、猫头鹰的图片;屋里有一张古董桌、一个衣架和一个全身镜;一切看上去似乎都有年头了。
“你想看什么?”布伦特问道。
“这我不能告诉你,”庞德回答说,“现在还不能。”
楼下的房间没什么亮点。厨房是简单配置,客厅装修俗气,被一座老爷钟占去了大部分空间。弗雷泽想起乔伊·桑德林说她第一次拜访罗伯特的母亲、想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时,时间嘀嗒嘀嗒地流逝,她当时是如何如坐针毡。房间里非常干净,仿佛玛丽的鬼魂才刚来打扫过——也许它从未离开过。不知道是谁把取回的信件摞成一摞,放在厨房的餐桌上,但因为没什么价值,没有勾起他们的兴趣。
他们上了二楼,玛丽的卧室在走廊的尽头,隔壁是一个卫生间。她睡在这张曾经与她的丈夫一起睡过的床上:它是如此笨重,很难想象在他离开之后有人把它搬到了这里。从卧室可以望见外面的路,但事实上,没有一个房间可以望见派伊府邸,好像木屋是故意设计成这样,好让用人永远都无法窥探到主人的生活。庞德又穿过两扇门,看了看两间卧室,发现里面都很久没有人住了。床表面的油漆剥离,床垫已经冒出了霉点。两扇门的对面还有一扇门,门锁被撬开了,有人闯进去过。
“警察干的,”布伦特解释道,他听起来很不满,“他们想进去,但找不到钥匙。”
“是布莱基斯顿夫人锁上的吗?”
“她从来都不进去。”
“你怎么知道?”
“我告诉过你,我来过这里好几次。帮她修水管,把地毯铺到楼下,她总是打电话叫我过来,但不是这个房间。她从不肯把这扇门打开。我甚至都不确定她有没有钥匙。这就是警察撬开门的原因。”
他们走进屋里。房间很令人失望——像木屋的其他地方一样毫无生气,只摆着一张单人床和一个空荡荡的衣柜,从屋檐辟出了一扇窗户,窗户下方还摆着一个缝纫台。庞德走了过去,向窗外眺望,视线穿过树木,能瞥见湖边的一抹风光和远处一片濒临破坏的林地——丁格尔幽谷。他注意到桌子中央有一个单独的抽屉,他拉开抽屉。弗雷泽看到里面放着一条黑色皮带,圈成了一个项圈,上面系着一个小圆片。这是一个狗戴的项圈。他伸过手去,把它取出来。
“贝拉。”他读出声来,圆片上的名字的每个字母都是大写。
“贝拉是一条狗。”布伦特说,显然多此一举。弗雷泽有些生气,他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谁的狗?”庞德问道。
“她的小儿子。死去的那个。他有一条狗,但没活多久。”
“狗怎么了?”
“跑了。找不到了。”
弗雷泽把项圈放回原位。那样小巧的玩意儿,一定是属于一只小奶狗吧。它孤零零地待在抽屉里,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悲哀。“那这就是汤姆的房间。”弗雷泽喃喃自语。
“有可能,是的。”
“我想,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她要把门锁上了。那个可怜的女人不忍心进来。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不搬走。”
“她可能没有选择。”
两个人都压低了声音,似乎害怕惊扰过往的记忆。而与此同时,布伦特正拖着脚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急切地想要离去。但是庞德没有着急离去。弗雷泽知道他并不是在寻找线索,而是在感受房间里的氛围——他经常听他谈起犯罪记忆,悲伤和惨烈的死亡遗留下的超自然回声。他甚至还在他的书里专门花了一章论述什么“信息和直觉”之类的。
等他们走到室外,他这才开口说话。“丘伯一定已经把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取走了。我非常想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他瞥了一眼布伦特,他已经拖着脚走了好远,沿着通往府邸的道路折返。“而那个人,也向我们透露了很多信息。”他环顾四周,望着那些参天大树,幽幽地说,“我不愿意住在这里,视野不开阔。”
“相当压抑。”弗雷泽附和道。
“我们必须弄清楚怀特海德先生到底给了布伦特多少钱以及出于什么原因。另外,我们必须和奥斯本牧师再聊聊。谋杀发生的那天夜里,他一定有到案发现场的理由。还有他的妻子……”
“布伦特说奥斯本夫人很害怕。”
“是的。害怕什么,我不明白。”他看了最后一眼,“这栋木屋里气氛不对劲,詹姆斯。我有预感,它背后还有一个可怕的秘密。”
[1]国土警卫队,二战时期英国军队的后备武装民兵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