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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浮生论缱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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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气晴好,碧空万里,桃杏柳芽儿皆抽了嫩枝,在春风里轻摇着,印着莫愁湖边一片绿意盎然,空气中也飘着青草香气,我坐在湖心亭里才坐着赏了一会儿景,薇薇称我沉迷于往事之际,便溜着桃花眼珠倡议:“夫人,听说这几日三爷的伤口收口了,可薇薇看着那日里三爷被夫人按在地上可流了不少血呢,也不知道传话的人是不是混说,不如我们去瞧瞧吧。”

西枫苑里的人敢混说原非白的伤势,这人定是不想活了。可是我却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建议。

薇薇喜上眉梢,然后又状似忧心地拉我的棱花镜前:“夫人倾国之貌,只是伤才好,您看脸色略有青浮,且说既要去探望病人,亦得好好打扮下子呢,这样夫人走出去面,病人看了心上也喜欢,讲不定这十分的病就好了七八分呢,不如让薇薇给夫人些许捯饬捯饬吧。”

我听着极有理,便让她动手,没想到这一些许地捯饬便捯饬了整两个时辰。

薇薇为我梳了一个堆云垂乌髻,了支珍珠衔玉钗,又在明显的左髻子上斜斜缀上东陵白玉簪,脸上因眼睛未好全,也就涂了薄薄一层珍珠粉,我在眼睛周围轻轻贴上一圈水晶花钿,不足之处用笔画成小弯叶儿,看上去倒似缠枝木槿花纹饰在左眼边,薇薇赞了半天,决定下次舞妆也要单眼上贴水晶花靥,最后帮我选了柔和的杨红点了樱桃唇。

她坚持我换上鹅黄锻窄袖开襟衫,紧身宽红腰裙配宝蓝长襦裙,好歹将我那精瘦精瘦的排骨身材险险地勒出个婀娜多姿的样来,肩上环着璎珞杨红长帔,她又帮我加上水狸袄子。我差一点又成了肥胖的企鹅。

西枫苑还像以前一样,好像人手不够,薇薇是跑着出去的,等了好一阵子才气喘吁吁地回来,打听到三爷今天将出没在品玉堂,于是我们便往品玉堂前去,一路之上,仆从见我便恭身行礼,薇薇高昂着头,狐假虎威地在前头为我开道,一个礼也没有答。

行至品玉堂前,门口正被吴如途和韦虎把守着,两人看到我来,都喜出望外,但是韦虎面有难色地告诉我,今天原非白在见一位非常重要的客人,暂时还不能进入通报,我便微笑着表示理解,当然不理解也没有办法。

薇薇便陪我在左边的厢房等了一会儿,好像这个会议很重要,从日头当空一直等到到偏西,一直没有人来通知我原非白结束见客,吴如涂和韦虎也有点着急,两人轮番进来劝我先回去休息,我想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不想再打退堂鼓,便坚持要再等等,到后来,吴如涂差人送了几碟小吃,什么春饼螺丁,酒香羊肚,翡翠玉筝丁什么的,我便同薇薇吃了,后来薇薇又端来我爱吃的桂花糕,吴如途同薇薇两人轮番在我进食前先后试了两遍毒,薇薇高昂着头说这是她的荣幸,把我震了好一阵子。

后来我实在乏了,又不敢随便躺下,把薇薇好不容易整出来的那千娇百媚,柔情密意,擦刮里新的行头给弄乱了,便想在贵妃塌上小睡一会,薇薇贴地在塌上铺了层狗皮褥子,身上盖着水狸袄子,屋里又加了个炭盆,可能是吃得太饱了,屋里也暖,我很快进入梦乡。

才梦见谢夫人又要拉我进紫陵宫,感觉有人在动我的枕边,我猛一伸手,抓到一只小手,却是一个戴面具的小孩正在偷黄花梨荷花案上的桂花糕,我想起来了,这是跟在暗神后面的那个小屁孩。

那孩子见我醒了,唬了一大跳,另一只手寒光一闪,我赶紧收回手,那件开襟衫的袖子给拉了一口子,我叫了声别跑,那孩子却溜地比老鼠还快,从后窗子一下子钻了出去,我也不假思索地跟了钻出去。

初春的草地微微泛着青绿,那孩子的身影在高的草丛里窜来窜去,我一路追过去,不知道拐过几个弯,却见那个孩子越走越偏,穿过一个垂花门洞,终于来到一个荒僻的院子里,停在一棵歪脖子老梅树下,转过身子面对我,一手握着把小匕首,戴着冰冷的面具的小脑袋向我扬着,毕竟身刚复原,我且喘了一会气:“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跑什么呀。”

那个孩子倔强地沉默着,也不逃,也不吱声,就这么扬着脑袋看我,有点像只胆怯又饿透了的流浪猫,反复地审查我是不是坏人,正僵持着,忽地那孩子的肚子咕咕一叫,我笑了起来,似乎那个孩子有点懊恼,摸摸自己的小毛脑袋,又摸摸肚子,转身又要逃,我赶紧叫住他:“别走,你饿了吧。”

我想起来了,老林头哄我吃药,曾给了我几块梅饼,昨天我随手一取便放在荷包里了,我便自口掏出来,递给那孩子:“我手头只有梅饼,糯米配上雪莲花和梅做的,你尝尝,可好吃呢。”

那孩子乌黑的爪子飞快地抓了一块,跑到远远地那头去吃了,我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只顾从我手上抓梅饼,然后就吃噎着了,我赶紧到旁边一眼活泉用双手并拢接了点水,递给他,他半面具快速地喝了口,然后迅速地关上面具,小坐地上大口喘气。

我忍住笑道:“你是暗宫的人吗。”

那个孩子想了许久,便对着我点点头,我继续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他伸出一只左手,又加上右手的两个,共七个手指头,哦!七岁,为什么不说话呢,我接下去问出个问题:“你是暗神的儿子吗?”

这个孩子摇摇头,又慢慢点点头,然后一步一步挪近我,试探地依着我坐下,看我没有反对的意思,还是笑着,便忽然牢牢抱着我的胳膊把脑袋靠着我,让我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心上便淌过一阵来,我理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呀?为什么不说话呀?”

还没有开口,就听到有人冷冷道:“他是个哑吧。”

那个孩子一下跳起来,还没跑开半步,就被一个同样带着白面具的白袍高大之人像小鸡似地拎起来,果然是暗神,这人简直无所不在啊,如今我又发现了他另一个缺点:虐待小孩。

“快放他下来,”我冷冷道:“他不过是饿了,自己的儿子没照顾好,不自省一下,倒还要来打孩子。”

“不劳夫人费心。”他对我冷哼一声,然后转头对那个孩子轻蔑道:“成天就知道吃,我就道别的功夫没练好,轻功倒是比谁都强,原来是为偷懒。”

那孩子也不示弱,凌空对司马遽踢打了几下,不过始终没有得手,司马遽更是恼怒:“还没出师呢,倒敢打老子了,心术不正的小孽障。”

说闭使了狠劲,把那孩子往地上狠狠摔去,我吓得啊啊大叫,正要去接,没想到那孩子早就灵敏地在空中一转身,稳稳落在地,然后猛地跑过来,一头撞在暗神的,使劲踢了他脚踝一下报仇,看暗神纹丝未动,便生气地啊啊叫了几下,迅速逃遁了去,没了踪影。

须知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多的动作,在大人中已是武功高手了,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

“多早晚要实实地揍这小崽子一顿。”司马遽恶毒地感叹了几句,然后极自然地拿起我的荷包,挑着那肥大饱满的梅饼吃。

“你?!……”我指着他喝道:“你这人怎么偷我的东西。”

“不兴试毒么?”他从善如流地反问道。

“你……”我气结,正要反驳,看着他也跟那个孩子一样的用食方法,微揭面具,飞快地赛进梅饼,便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中东妇女在陌生人面前进食的模样!哎,其实都挺不容易的。

刚同情了二秒钟,才发现他把我的梅饼全试毒试光了,还咂巴着嘴:”林老头的东西还真不错。”

他把手上最后一块梅饼扔到口里时,幅度微大,在夕阳下我略微看到的好像是一张洁白无瑕的脸,忽然想起以前我见暗神的脸,长得不算难看,只是非常阴沉,而且上面有一条大疤来着,我本能地伸手过去,想掀他的面具,被他一手抓住,只听他极机警道:“你想干甚?”

“你的面具上有只吊死鬼(毛毛虫的当地方言),我好意想帮你摘喽。”我不动声色地想伸回手,他却握着我的手腕不放,我感到他混身的肌张了起来。

“撒谎,你想看我的脸作甚?”忽然他换了一种轻佻口气:“要不,你晚上再到这里来,连带我把身子也一并给你看个够,如何?这可是我们暗宫的规矩……”

我使劲手来,向他礼貌地欠了欠身,冷淡而高雅地微笑道:“阁下倒给我一万两金子,我都不想看。”

我高傲地扬着头向后转身,却忽然发现我的面前出现了一模一样两个腰花门洞,那腰花门洞上的长春藤夹缠着金迎春花,俗名叫金腰带的,正开得盛,灿烂的一丛丛小金花颜色,花型,甚至朵数两边都一模一样,我这才意识到我入了一个迷阵了,根本不知道往哪边走,对哦,这孩子必是引我到了暗宫的阵法,觉得安全了,才敢停下来面对我。

正尴尬间,身后传来大声的爆笑,一片白衣飘到我的眼前,夕阳下白面具耀着金光,只听他在面具下嘎嘎乐了半天才道:“走啊,怎么不走啦?还嘴硬啊,再回不去,你这化了半天才装的行头给谁看?”

后来暗神送我回来的路上,我尽量同他友好的聊天,他告诉我这个孩子叫小彧,是他的独生子。

他口里骂他是小崽子,可是语气还是隐着一阵心疼,我大着胆子问道:“这孩子的母亲可是暗宫中人。”

“不错,”他慢慢说道:“说起来,你同她母亲见过面,也算旧相识。”

“就是永业三年,那个伺候你泡温泉的小丫头。”

“哦?”我记起来了,可是好像有两个,我往不可能那方先猜,“是哪一个?难道是那个很瘦小的女孩,那个被你打伤的琴儿?”

“哟,好记,没错,就是琴丫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

当初他把那小丫头打得那么重,琴儿怎么会愿意嫁给他这种人呢?

果然地球人已然不能阻止他的情深了吗?想起原非白,又觉得这个问题很傻,不由苦笑起来,便开口道:“那琴儿可好,我还没有机会当面谢谢她呢。”

“你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他叹了一口气,沉沉道:“她生下小彧没多久,孩子还没断呢,便走了。”

“是产后风毒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时代很生产后的妇女多死于这种病症。

“非也,是被毒死的。”他淡淡道。

我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他。

司马遽云淡风清道:“有人在她坐月子的补药里下了毒,等发现时已经晚了,不但做娘的救不了,连那水也着了毒,小彧虽被救回来,便从此不能说话了。”

“什么人这么狠毒呢?”我兀自一惊。

“你想知道?”他看了我一会儿,春风吹起他的白袍,拉长了他在地上的影子,使我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冷意,我一回头,我们已经到了品玉堂的西厢房后窗口了。

周围的春虫微弱地呜叫了几声,静了下来,黄昏挣扎着最后一丝霞光,夜的脚步已经走得很近,那夜幕慢慢地吞下那最后的绚烂,夜风拂起我们的乱发,星光包围中的暗神仿佛像一个幽灵,完全溶入夜色,让我看得几不真切。

他向我微俯身,我几乎可以相像得到他那褐黄色的眼瞳正冰冷地注视着我,他的声音完全收了所有的戏谑之意,唯能感到带着绝然的恨意:“你还是不知道为妙。”

悄无声息地,他的手伸向我的喉咙,我却震慑于他悲惨的往事,那无边的恨意,如脚生根,直挺挺地看着他,无法动弹半分,如果他出手杀我以泄心头之恨,我根本无法反抗,他的手忽然改变方向,伸向我的脸,就在他触到我的皮肤时,有人在身后叫着夫人,我回头,是薇薇和吴如涂。

就称我回头这功夫,暗神又消失了。

“夫人,吓死薇薇了,“薇薇喘着气,肃着一张小脸,“夫人到哪里去了,方才整个苑子都找遍了,都找不到。”

我跟着薇薇走到品玉堂前,我想司马遽故意带我绕一条远路,因为我记得来时的路没走这么长时间,也没有经过西厢房后门的院子。

暗神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下午我好像也没有见过那个戴面具的哑孩子。

素娥初上,碧纱窗外静无人,暮云微遮,梅花浮香暗似雪。

恍惚间,韦虎对薇薇使了个眼色,薇薇面露喜色。

我感到薇薇抓着我胳膊的纤手在轻轻的抖动,她强抑着激动,大声对我说道:“三爷请夫人去赏心阁,一起用晚膳。”

我走得有点慢,无法理清心里的紧张。

薇薇子恁是急,往前走五步,便要折回来三步向我嘴轻声抱怨一番,到最后,小丫头也看出来我露了怯,再顾不得理数,拖着我前行,就差让韦虎单手将我扛回赏心阁了。

来到赏心阁的院子,有琴音微微传来,然后停了下来,我无措地低头,举步不前,薇薇拉着我的手安慰我,“奴婢为夫人补过妆的,很美的,不用担心。”

我其实并没有太过担心这个,可是心慌的厉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韦虎倒像个过来人,微笑着拉了拉薇薇,意思是你别劝了,说实话,我的确感到她越说越乱,越说我越想跑。

我轻咽了口唾沫,最后横了心,挪进赏心阁时,素辉正帮着原非白在内间换抱伤口的纱布。

赏心阁的下人正点上宫灯,我记得这宫灯还是当年原非白从洛阳带回来的呢!我顺着宫灯柔和的光芒看去,隔了珠帘,原非白直着身子端坐在椅子上,上身赤-,素辉正将左肩的纱布拆下来,

我同原非白的绯闻闹了整八个年头了,可是这却是我第三次看到他的肌肤,其实就算第一二次那也是少年时代的身,当时脑子里也全是纯洁的救人,和对采花贼的恐惧,哪里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呢。

此时此刻他的肌肤在烛光下,猿臂蜂腰,肌强健,纹理匀称,那左腹的纱布倒更填了几丝男坚毅的-感,只觉无尽的魅惑,我忽觉口干舌燥,好像被人抽去了所有的思考行动能力,就这么呆呆地隔着珠帘傻站着,一时忘记行礼了。

他本来垂着眼似在思考一个重要的问题,眉间微皱,似是感应到我的注视,忽地向我一抬眼,对上我的视线。

我的心砰砰跳个不停,立时醒了过来,低下头后退一小步。

西枫苑的规矩,没有主人的召唤是不能随意进入,薇薇便大方地站在我身后,标准地福了一福,脆生生地通报着:“夫人听说三爷的伤好了,怕下人们混说,今儿下午便想亲自来看三爷,直等到现在呢。”

我亦不敢步入珠帘内,只是隔着珠帘,给他纳了个万福,还是看着光亮的金砖,没用地不敢去看他。

我该说什么呢?

“白啊,很久没见着你了,可想死我了,真对不住啊,上次不小心扎着你了啊,听说还挺重,所以我当时也不想活了,真激动哦,我们都活着,神的奇迹啊!今儿我特地来看你,想同你好好聊聊,虽说是春天了吧,但还是怪冷的,西安嘛,最好能抱着你一起过一晚吧,别担心哈,医药费回头一定叫我的齐总经理给你开张高额银票哈。”

我想像着这样可笑而真实的台词,想着也许可以让心中轻松一些,结果越想越紧张,如果在汝州战场上,我那一剑真得刺中他心脏,我岂能安然站在这里?

我冷汗淋淋地想着,不由回过身去,男地气息迎面传来,原非白只着了件家常素锻袍子,外面披了件绣金蟠螭纹外套站在我面前,乌黑的墨发高束,着一支镶补金的东陵白玉簪,正微弯腰细细看我,似乎也有些意外我突然转过身来,一时没留意,珍珠衔玉钗那带小金链子的小翠坠儿被甩向无辜的原非白,正打到左眼。

我后来发现,每次我们久别重逢打招呼的方法,都挺奇特的:

永业三年,在暗宫里陪着他跟武疯子原青舞斗智斗勇。

永业七年,在瓜洲装成个暴发户男人为个青媚同他争风吃醋。

永业八年,在弓月宫同装成驼背老头的生死相随。

最近几次,发展到了血雨腥风,利刃问候。

他捂着眼睛,我惊慌失措,心中愈加难过,我真是失败。为何我老是会无意地伤害到他呢?正要叫人,他却一把抓着我,一手捂着眼睛,低低地笑出声来:“没事,不过迷到眼了,一会就好,他们陪着我都累了一天了,且让他们歇着吧,有你就成了,扶我进去吧,木槿。”

我哦了一声,赶紧扶着他走进珠帘,到茶几旁坐下。状似轻松地说是迷到眼了,可我看到他捂着的手指逢里分明淌出眼泪来,甩得不清呢。

我心疼地一条手娟,略俯身替他轻轻左眼:“对不起。”

我充满苦涩地说着,鼻子有些发酸。

他却轻松地笑说着:“无妨的,有女眷在的地方,男子们总会着了道。”

过了一会,他拉开我的手,却没有放开,掌心传来他手掌的力量和火热,他慢慢抬起了头。

他拉着我的手示意我坐下,我终于得以平和地,仰起脸看向他,却见左眼睛有些红肿,眼珠有些红血丝,心疼了半天。

我这样认真地看他,他也凝视着我,我该说些什么呢?

他的眼中有着痴迷和惊艳,不知是不是由于我打扮过于隆重度,左眼那华丽的花纹,还有我那妖异紫眼睛。

我有些责怪薇薇让我打扮成这样!于是我的心又慌了起来。

原来想好的一切仿佛都成了空,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说不出一句话来,为何在他面前,我永远这样慌不择路呢?

我记得前世哪部电影台词里有一句话:人在面临幸福时会突然变得胆怯,抓住幸福其实比忍受痛苦更需要勇气。我觉得这句话再正确不过了。

“饿了吗?”他对我轻声问着,打破了沉默。

“有点儿。”我诚实地低声回答着,一下午同司马遽斗智斗勇,刚才又心思百转,患得患失了半天,还真是饿了。

原非白对着外间叫了声素辉,立时素辉,韦虎几个提着食盒进来,铺了一桌子的菜,有宇蓉鹅肝配鸭信,紫胆翡翠羹,御制孺子牛,酒香羊肚等都是我以前很爱吃的菜,还备了一套银酒炉。

然后当着我们的面薇薇,韦虎,素辉还有吴如涂都轮流而快速地试了毒,一会儿,素辉回了声:“三爷,夫人,小人们都试过了,请安心用膳。”便噤声俯首,鱼贯着退了出去。

我微叹,在以前,原非白的饮食仅仅用银针试过便可,如今的西枫宛防范比以往更甚百倍,可见非白生活之艰。

“今日下午,因宣王到访,有要事相商,便嘱咐下人不可打扰,不想木槿前来,委屈等了半日,”非白充满歉意地柔声说着,灼灼的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移开过,“今晚木槿就陪我随便吃一些吧。”

我慢慢站起来,大着胆子慢慢伸手去拉他的手,在我的手还没有碰到他的手,他早已攥住了我的手,非常紧,把我都捏得有些疼,我不得挣扎,便拉着他坐到桌边,轻轻为他倒了一杯酒,递了上去。

非白想伸手去接,我却挪了开,对他柔柔笑着,他的眼中有着淡淡惊喜,就着我的手,将酒杯里的酒喝了,我放下酒杯,又倒了一杯,还是喂着他喝,到了第三杯,他却抢了过去,潋滟的凤目柔得要滴来,他将那小酒杯递到我的嘴边,我低头想喝,可是他却挪着酒杯,一路逗着我的嘴,就是不让我碰到。

我终于笑出声来,烛心爆了一下,勾勒着他脸部完美的线条,烛光下甚是柔和舒展,就好像八年前在湖心亭里喂我喝梅子酒,一边逗着我。

他的脸上笑意盈盈,我的心也松驰了下来,有些霸道的双手紧紧捏着他的手,拉向我的嘴,我慢慢地喝下了这一杯酒,杯已见底,他没有拉下他的手,我也没有放开他的手的意思,还像当年一样,淘气地紧紧捏着他的修长的手,银牙却咬着小酒杯慢慢抬起头来。

他也凝视着我,眼神幽暗迷离,他上前一步,慢慢伸出一只手,将酒杯从我的牙上拔了出来,却手一松,任它落在绣花台布上打着转儿,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我看着他的凤目,时光就此绞在这一刻

忽地一丝刺痛猛地从面上传来,我本能地退缩了一下,原非白的手一滞,我的心黯了下去,会不会伤口崩开了,便捂着脸低下了头,不由自主地想退后了一步,可是原非白早已拦住我的腰身,将我拉近了他,他身上的龙涎香扑鼻而来,伴着一丝酸痛感,然后是血腥味随着鼻子冲了出来。

我捂着鼻子轻叫了一声,原来他用力过大,竟然将我撞得流鼻血了,原非白惊慌了起来,从怀中拿出一方丝帕,摁着我的鼻,细细的血腥味冲淡了流转在两人之间的微妙旖旎,代之的是一阵手忙脚乱。

我高高地抬起头,拿着他的丝帕使劲摁着鼻子,想止住血,正看着他懊悔的脸。

他涩涩地问着:“很痛吗?”

还和以前一样,从来不知道道歉。

我的心也跟着酸了起来,昂着头转了过去,用帕子轻轻鼻子,不想让他看到我眼角淌出的眼泪,可是他却早已站到我的对面。

他,天下闻名的踏雪公子,

六六文会的文魁,天下文人所崇拜的对象;

曾经私盗兵符,一夜之间解了西安之围,群雄为之叹服,西安百姓世代感激;

那怕身负重伤,依然能临危不惧地智斗原青舞,为母报仇,江湖传颂;

甚至谈笑间替原氏攻下郑州的踏雪公子,此时此刻却满脸惊慌,正苯手苯脚地用宽大的袖口抹着我的泪,恨不能就用他的袖子作块毛巾擦我的脸了,正如同很久以前,他在我的床前哄我吃药却严重烫伤我的口舌。

可是我的泪却越来越多,这么多年来的辛酸如止不住的海潮涌向我的心间,我抽泣出声,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今夜原本是想作什么来着,对啊,我本来是想□原非白,放纵一下我的灵魂,映下我的回忆,然后永远地离开这个红尘,离开所有人,然而我却抑止不住心上的悲伤,扑在他的怀中,尽情地号啕大哭,我泣不成声:“你当年既然口口声声说不对我放手,那为什么要放我走啊,你为什么要让那个暗神给我买身契,给我那幅图,为什么不让他带我去见你,你干吗要这样耍弄我啊,你这个混蛋。”

“你知道这一路上,我有多苦吗?你既然不要我了,为什么又要找我呢?干吗要发那个花西诗集,让我根本不能平静地生活?”我狠狠捶打着他的口,他没有抱怨我会将他打成内伤,只是紧紧抱着我,他的腔也在剧烈地颤动着,却默默地承受着我的暴力。

我挣扎着抬起哭花的脸,对他吼着:“原非白,你知道你把我害得有多惨吗?你要道歉。”

原非白面色惨白,哀哀地看着我:“对不起。”

我愣了一愣,还真没有想到天下最骄傲的踏雪公子真得会说出这三个字,原本继续要发的火就堵口,一时没说出口来,他却拉着我来到洗脸架前,绞了把毛巾,帮我细细擦了擦鼻子,毛巾上全是血,可能是刚才那顿吼把鼻血又冲了出来。

估计我刚才对他又打又吼的,跟个母夜叉似得没区别了吧!

心中万分懊恼间,自己抽了毛巾到镜台洗了一把脸,抬起脸时,原非白出去了,我正难受间,他又拿着一瓶药进来了。

他给我鼻子和眼睛又上了药,动作轻柔细致,同刚才完全不一样。

“你还是老样子,身子骨这么弱,可一定要小心些。”他静静地感叹道:“眼睛周围的肌肤偏嫩些,现在哪怕是胭脂也会对皮肤有伤害,就这一次了,三个月后,再往伤口上画画吧,。”

我微点着头,心中又有点委屈,明明是你撞我流鼻血的!

真不解风情!我画画还不是女为悦已者容嘛,真得一点也不贴,还跟以前一样。

窗外传来三更鼓,这一晚上就快过了,我怅然若失地看着他帮我细细包扎着伤口。

我这么想着,他手头的工作作完了,我偷眼瞅他,不想他那双凤眼也对我凝望着,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局促,他飞快地收回了手,我缩回身子正襟危坐,于是我和他面对面站着又默默地凝望了半天,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我扁着嘴开口道。

“你。”不想他也同时开口道。

我们闭上了口,然后又异口同声地说道:“我。”

我们只得又闭了口,我忍不住又笑了,他看着我也笑了,烛心又爆涨了一下,忽明忽暗地映着他绝代的笑颜,我不觉看得有些痴了。

他向我伸出手来,摊开洁白的掌心,坚定的目光如万年秋水,柔情翻涌,我的心魂霎时溺毙其中。

如受蛊惑,我鼓起勇气,慢慢向他走去,再次轻轻伸出手来,指尖与指尖慢慢碰触,他的大手覆上我的,最后紧紧勾缠。

我酸酸楚楚地扑进了他的怀抱,侧过脸来倾听他激荡的心跳,泪水悄悄的滑落,我颤声道:“我恨你。”

“我知道。”他在我耳边低低说着。

我抓紧他的衣袍:“我好恨你。”

“我知道。”他还是苦涩地喃喃说着。

“原非白。”我把我的脸埋进他的怀里,一遍遍地呢喃着他的名字,最后哽咽道:“原非白,我爱你。”

他浑身震了震,更加紧地抱住了我,细密的吻笼着我的耳垂:“木槿。”

我抬起头来,隔着我的泪花,看着他大声说:“我爱你,原非白,虽然你爱过锦绣,又和锦绣联手骗我,虽然你拆散了我和原非珏,可是我还是爱你啊,原非白,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我才变成男不男女不女那么多年的,你知道吗?原非白。”

“傻木槿,”原非白的凤目闪亮着我从未见过的光彩,对我柔柔笑着,只觉他的眉在笑,眼在笑,嘴在笑,连带我看到了他的心也在欢乐地笑着:“我都知道的,傻木槿。”

他的唇覆了下来,辗转反撤,我紧紧他,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抓住大海中飘浮的木板,又宛如我此生的甘露,无法放手。

我沉溺了,等我惊醒时,他已横抱起我,将我抱上了象牙床,那张我们曾经互相伤害的床上,他细细地吻着我的脸,衣衫不知不觉滑落,他那修长冰凉的手,轻扶上我微烫的肌肤。

“非白,你的身子好冰。”我呢喃着他的名字,攀着他的肩头。

人初静,月正明,纱窗外玉梅斜映,

梅花笑人休弄影,月映槿枝露羞颜。

这一夜,我心中的长相守终于为我吟唱了最美的歌。

他完全没我想象中那般技巧熟练,一如少年时代的吻一般青涩,我和他两个很有默契地没有点任何火烛,黑暗中我感到他的手,他的身都在发着颤,以至于一开始怎么也无法成功地进入我的身,他喘息粗重起来,汗水滴落在我的前,我也万分赫然,却又对他的苯拙感到一丝欣喜。

我对他微笑着,抬起手抚上他的唇,细细他他光洁的后背,摸索着他灼热的——,引导着他慢慢进-入我的身-,与我完全地。

好热,好像我的灵魂也着起火来,欲-火中的原非白斯文不再,那绝世的温笑也隐在黑暗中,仿佛变成了一头兽,月光下他汗淋淋的身发着神秘的光,不停地着我的身-,他慢慢适应了那火热的激情,极度的冲击,他的手游走在我的身,一次又一次地引燃着我的激情,也不停地折磨着自己……

窗棂外的天空隐隐开始泛白,我与非白紧紧相拥,我们面对面喘着气,他却依然没有停歇他的爱-抚,终于我的泪水滑落,低声对他嘤·咛着无力再承受,最重要的是,他的伤才刚刚愈合,然而他却吻去我的泪珠,在我的耳边绮旎地低喃着:好木槿,你可知比死亡更可怕的便是这分离的煎熬,我盼了你整整九年。

有话要说:我这篇hi章初稿写于2009年初,这两日终于续上了,并丰富完整,确然无论如何,各路强悍的粉丝们必会拿着西红柿,烂菜叶子,板砖等着我呢,故而这就顶着钢盔下了,欢迎指出错别字,和剧情不合理之处,欢迎观赏浮生论缱绻系列(二)。

再次感谢维护小海权益的各位粉丝们,请大家不要转v文,不要做伤害广大粉丝,花西和小海的事来——

不好意思,各位亲,因为涉及色情描写,逼我把最后一段重改,我觉得我已经够纯了!

估计是又有读者投诉,各位亲哎,不带这样打击报复的哎,为了大伙别再举报了,他完全没我想象中那般技巧熟练,一如少年时代的吻一般青涩,我和他两个很有默契地没有点任何火烛,黑暗中我感到他的手,他的身都在发着颤,以至于一开始怎么也无法成功地进入我的身,他喘息粗重起来,汗水滴落在我的-沟间,我也万分赫然,却又对他的苯拙感到一丝欣喜。

我对他微笑着,抬起手抚上他的唇,细细他他光洁的后背,摸索着他灼热的欲-望,引导着他慢慢进-入我的身-,与我完全地契合。

好热,好像我的灵魂也着起火来,欲-火中的原非白斯文不再,那绝世的温笑也隐在黑暗中,仿佛变成了一头兽,月光下他汗淋淋的身发着神秘的光,不停地进攻着我的身-,他慢慢适应了那火热的激情,极度的冲击,他的手游走在我的身,一次又一次地引燃着我的欲-望,也不停地折磨着自己

窗棂外的天空隐隐开始泛白,我与非白紧紧相拥,我们面对面喘着气,他却依然没有停歇他的爱-抚,终于我的泪水滑落,低声对他嘤·咛着无力再承受他的欢-爱,最重要的是,他的伤才刚刚愈合,然而他却吻去我的泪珠,在我的耳边绮旎地低喃着:好木槿,你可知比死亡更可怕的便是这分离的煎熬,我盼了你整整九年。

天亮了,一向浅眠的我渐渐醒来,从非白的臂弯里悄悄起身,撑着上半身细细看他,刚从欲海中休憩的非白看似平静地熟睡着,绝美如昔,可是眉头却微皱,他在想些什么呢?

他的肩头昨夜在欢海间挣来,我急急地下床又给他补扎了一下,比起素辉的手艺,绑得略有些像馒头,但好在不再有血丝渗出。

我轻轻替他拉上被子,刚刚下床,酸痛险些站不住,赶紧扶住拔步床的柱子。

我脸上微赫地回头张望,可能是压着馒头肩膀了,丝幔间的他翻了个身,继续甜睡着。

我穿上衣物,轻轻打开门,外面立刻闪出一人,却是素辉,他看到出来的是我,似乎有些惊讶,刚要开口,我立时捂住了他的嘴,一指屋里,素辉立刻会意,我又对他指指外面,示意他到别处去说话,

来到梅苑,当值的陌生武士看到我同素辉在一起,便躬身走开了去,我对他一笑。

他长叹一口气“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你们俩可总算在一起了。”

我脸上红了一阵,他又忽地拧了我胳膊一下,我啊地轻叫了一下,不解地看着他,他却气呼呼道:“永业三年你骗我送簪子给三爷,可害得我好苦,这九年来我就一直想着要再见你报这仇。”

他昂着头,气鼓鼓而得意地看着我,好像小时候同我斗我轻笑出声,却和素辉一样,眼眶深深湿润了:“当年情势所逼,你也明白,我不能拉着你一起陪我死,好在我们都还走运,好好站在这里,又能说上话。”

我拍拍他的肩膀:“素辉,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素辉低低道:“还好,只是觉得对不起我娘。”

想起三娘,心中也是一堵:“三娘葬在那里了呢?”

“后山,”素辉难受得说道:“木丫头,这两年你吃了很多苦吧。”

我笑着摇摇头,望着朝阳初展,映着梅树古质虬劲,我只觉得一阵恍惚,多像八年前我每天醒来看着那朝阳。

我在厨房里忙着,后面忽然闯进披头散发的原非白,他一下子抓紧我的手,满脸惊慌和怒意:“你。”

我不慌不忙地甜甜一笑:“怎么还没有梳洗,我在给三爷做早餐呢。”

他一愣,脸上浮上薄晕,松开了我的手,我依然笑着,抚着我发红的手腕,他看在眼中,凤目现着愧意,轻上我的手,替我,低低道:“早上不见你,还以为你又要离我而去了。”

“木槿一直想为三爷准备一顿早餐,原来三爷心中不喜欢哪?”我低头轻轻道。

害羞地偷偷查看非白的脸色,他的眼中闪过狂喜,一言不发地双手一紧将我带入怀中。

我的双臂紧紧地圈着他,只听他慢吞吞地低低说道:“我只是担心晨寒露重,对你的伤势不好,你可还好吗?还痛吗?”

“伤口好多了,不痛了。”我对他笑着,可是他的凤目一径看着我,嘴角微勾,这才明白他指的是云雨之事,我一下子感到血上涌了起来,不自在地别过头去:“你真可怕,好像这几年你没有碰过女人似的。”

非白的低笑传来,他笑道:“我也知道,你可知这几年,我总是梦见你,可是一醒来,我的怀里还空的,我几乎要以为这一次我又做梦了呢,可是床上明明还有你的香气,还有”他的表情有了一丝恍惚,我的脸彻底成了一只熟透了的蕃茄。

他吻上我的面颊:“为什么我还是没有拥有你的实感呢。”

“傻瓜,我不是在你身边吗?”我吻上他的脖子:“我都能听到你的心跳,你可听到我的唉?什么东西糊了。”

我一转脑袋,却见荷包蛋糊了,我赶紧挣开他,把那只糊了的蛋放在盘子里,又往里锅里放了油,正要却取另一个蛋,却见原非白站在那里,凤目追随着我:“三爷先去梳洗吧,我马上就把早饭给端来。”

他摇摇头,对我柔柔笑道:“我等你。”

我的心上柔情涌动,便替他搬了竹椅子,将他摁下:“来三爷,咱们排排座,等着吃果果吧。”

他有些迷惑地看着我,但还是乖乖坐下,我偶尔一回头,却见他一身名贵的雪白缎子,坐在油腻的小厨房里万份突兀,还像个小孩似的披着头发,满面微笑地看着我忙碌的背影,心中有说不出的柔情温暖,仿佛我这一生就在等这一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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