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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 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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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就这个程度,还要在一起对台词,谁知道会搞出些什么可笑的玩意来!”我抬头望了望主人,想不到主人倒是十分认真的样子。主人又问:“那么,参加朗读的,除你之外还有什么人呢?”“有各式各样的人。担任粉头的是法学士k君,他留有胡子,学起女人娇声娇气的念白来,可有意思啦。而且粉头还要来一段腹疼发作的动作呢,所以……”“朗读时也非得表演腹疼发作不可吗?”主人有些担心似的问。“是的,因为表情非常重要啊。”这位东风先生一味摆出艺术家的架势。“腹疼发作得还顺利吗?”主人发出了简短的妙问。“第一回腹疼发作有些不够理想。”东风先生也来了一句妙答。主人问:“那你担当了什么角色?”“我是船老大。”“嘿,你是船老大?”听主人那语气,仿佛在说:“如果你能担当船老大,那我至少也担当得了‘忘八’哩。”主人接着毫不客气地表态说:“你那个船老大,当的不太理想吧。”东风先生没有露出不高兴的样子,还是用他那平稳的语调回答说:“就是因为船老大,把我们上次很有趣的集会弄成了虎头蛇尾。原来在我们那个会场的隔壁,住了四五个女学生,不知她们从哪里打听到当天有朗读会,便跑到窗前来听。我当时使用船老大的假嗓子,刚刚朗读得起劲,心想没问题,正在得意地往下朗读……大概我的表情太过火了吧,那几个一直忍着笑的女学生,哄地一起大笑起来。要说吃惊也确实吃了一惊,要说难为情也的确难为情,本来正搞得起劲的朗读,一下子给打断了,怎么也接不上茬儿,不得不到此散会了。”被东风先生称为首次是成功的朗读会,如果是这个样子,那么设想一下不成功又该是什么样子呢,真令人好笑。我不由地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声,主人则更加温存地抚摸着我的脑袋。我嘲笑人而受到疼爱,当然值得感激,不过也使我感到有点发毛。“真是太不幸啦。”主人在大正月里竟说这种吊丧似的话。客人说:“我打算从下一次起,再加把劲,搞得更盛大一些,今天到府上来,也完全是为了这个目的,想请先生您也入会,并鼎力协助。”“我可不会表演那种腹疼发作呀!”凡事持消极态度的主人,马上就想拒绝。“哪里?用不着先生去表演腹疼发作,这是赞助会员的名册……”他一边说着,一边从紫绸的包袱中郑重地取出一个小本子,说道:“请您在上边签个名,再盖个图章。”说着便把小本子打开放在主人面前。我一看,上边整齐地写有当今知名的文学博士、文学士等一大群人的名字。主人说:“哈,让我做个赞助人,倒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不过,都有哪些义务呀?”看来,牡蛎般害怕出头的我家主人,有点不放心。客人说:“要说义务,倒也没有什么非请您做不可的事儿,只要您写下大名,表示赞成就可以了。”“既然这样,我加入。”主人一听说不需要尽义务,立刻轻松起来。那神气,就好像说:“只要不负什么义务,就是在造反的连名状上我也可以签名。”不但如此,在许多知名学者的大名里,能够把自己的姓名也列入榜中,对于过去从未经历过这种事儿的主人来说,自然是无上光荣,所以难怪他答应得那么爽快了。“对不起,请稍等。”主人说着,站起来进书斋去取印鉴,把我扑通一声从膝头上甩落下来。东风先生拿起一块蛋糕一口吃进去,在口里咕嗈老半天,噎得够呛。这使我联想起我今天早晨吃年糕的事情来。等主人从书斋里取来印鉴的时候,东风先生胃里的蛋糕也比较消停了。主人似乎没有注意到点心盘里的蛋糕少了一块,假如他注意到了,那么首先受到怀疑的肯定是我。

东风先生走后,主人回到书斋里,往桌子上一看,不知何时,桌上放着迷亭先生寄来的一封信。

“肃此谨贺新年,诸事大吉大利……”

主人心想:“这样一本正经的开头语,还从来没有过哩。”迷亭先生的来信几乎没有一封是正经的。比如,他最近甚至寄来这样一封信,一开始就写什么:“别后,既无恋眷之妇人,亦未从何处寄来情书,使仆得以平安度日,伏维释念可也。”与此相比,今年这封贺年信,居然是一封平平常常的来信,实属例外。

“本拟趋府奉谒,然而仆与吾兄之消极处世相反,欲尽可能以积极之方针,迎此千载难逢之新岁,故此每日忙碌不堪,幸希吾兄予以谅察之也。……”

主人想:“这倒不假,这位老兄肯定在新春里会为玩乐忙得不可开交。”心里对迷亭表示了同感。

“昨日偷闲半日,欲飨东风子以‘橡面坊’佳肴,不巧原材料告罄,未尽微意,诚遗憾之至也。”

主人微笑无言,心想:“老一套又来啦。”

“明日参加某男爵之纸牌会,后日赴审美学协会之新年宴会,大后日为鸟部教授之欢迎会,又次日为……”

主人想:“真啰嗦呀。”便跳过这一段,往下读去。

“以上,诸如谣曲会、俳句会、短歌会、新体诗会等等,四处皆会,目下仆不间断出席此类聚会,不得已谨以此新春贺状,聊代拜趋之礼,幸加谅宥,不胜惶恐之至。”主人对着信嘟囔说:“根本不需要你来嘛。”

“如蒙移玉寒舍,当以晚餐相待,以谢久阔。寒厨虽无珍肴美味,然窃念至少亦应以橡面坊享客也。”

迷亭又在耍弄他那“橡面坊”了。主人有点不高兴地说了句:“真缺德!”

“然而,如或‘橡面坊’近期原料告罄,则难偿此愿,亦未可知。诚如是,则将备以孔雀舌,以供大兄品味之也……”

主人嘟囔说:“这是双管齐下来开玩笑哪!”他饶有兴趣地读下去:

“如大兄所知,一只孔雀,舌肉分量尚不如小指之半,为满足食量大的吾兄之胃口计……”

主人爱理不理地说了句:“胡说八道!”

“窃念非捕获二三十只孔雀不可也。然而所谓孔雀虽于动物园或浅草花园等处偶一见之,但于鸡鸭店中却从未得见其踪迹,仆正为此而苦思焦虑……”

主人看到此处,毫无感谢之意,嘟囔着说:“你这不是自寻苦恼吗?”

“夫此类孔雀舌宴,往昔罗马全盛之时,曾一度极为流行,仆亦认为实乃豪奢风流之举,平生对此垂涎已久,此情伏希谅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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