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杀人的必备程序(2/2)
北京,背靠太行山脉和燕山山脉,通往辽东的唯一大道就是山海关,把这道口子一堵,鬼都进不来,所以袁崇焕很安心。
关卡是死的,人是活的。
冥思苦想的皇太极终于想出了通过关宁防线的唯一方法——不通过关宁防线。
中国这么大,不一定非要从辽东去,飞不了,却可以绕路。
辽东没法走,那就绕吧,绕到蒙古,从那儿进去,没辙了吧。
就这样,皇太极率十万军队(包括蒙古部落),发动了这次决定袁崇焕命运的进攻。
这是一次载入军事史册的突袭,皇太极充分展现了他的军事才华,率军以不怕跑路的精神,跑了半个多月,从辽东跑到辽西,再到蒙古。
蒙古边界没有坚城,没有大炮,皇太极十分轻松地跨过长城,在地图上画个半圆后,于十月底到达明朝重镇遵化。
遵化位于北京西北面,距离仅两百多公里,一旦失守,北京将无险可守。
袁崇焕终于清醒了,但大错已经酿成,当务之急,是派人挡住皇太极。
估计是欺负皇太极上了瘾,袁崇焕没有亲自上阵,他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赵率教。
皇太极同志带了十万人,全部家当,以极为认真的态度来抢东西,竟然只派个手下,率这么点人(估计不到一万)来挡,太瞧不起人了。
赵率教不愧名将之名,得令后率军连赶三天三夜,于十一月三日到达遵化,很不容易。
十一月四日,出去打了一仗,死了。
对于赵率教的死,许多史料上说,他是被冷箭射死,部下由于失去指挥,导致崩溃,全军覆没。
但我认为赵率教死不死,不是概率问题,是个时间问题,就那么点人,要对抗十万大军,就算手下全变成赵率教,估计也挡不住。
赵率教阵亡,十一月五日,遵化失陷。
占领遵化后,后金军按照惯例,搞了次屠城,火光冲天,鬼哭狼嚎,再讲一下,不知是为了留个纪念,还是觉得风水好,清军入关后,把遵化当成了清朝皇帝的坟地,包括所谓“千古一帝”的康熙、乾隆以及“名垂青史”的慈禧太后,都埋在这里。
几具有名的尸体躺在无数具无名的尸体上,所谓之霸业,如此而已。
最后说几句,到了民国时期,土匪出身的孙殿英又跑到遵化,挖了清朝的祖坟,据说把乾隆、慈禧等一干伟大人物的尸体乱踩一通,着实是死不瞑目。当然,由于此事干得不地道,除个别人(冯玉祥)说他是革命行为外,大家都骂,又当然,骂归骂,从坟里掏出来的宝贝,什么乾隆的宝剑,慈禧的玉枕头(据说是宋美龄拿了),还是收归收。
几百年折腾来,折腾去,也就那么回事。
但遵化怎么样,对当时的袁崇焕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十一月五日,得知消息的袁督师明白,必须出马了。随即亲率大军,前去迎战皇太极。
十一月十日,当他到达京城近郊,刚松口气的时候,却得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原任兵部尚书王洽被捕了,而接替的他的人,是孙承宗。
王洽刚上任不久就下台,实在是运气太差,突然遇上这么一出,打也打不过,守也守不住,只好撤职,一般说来,老板开除员工,也就罢了,但崇祯老板比较牛,撤职之后又把他给砍了。
关键时刻,崇祯决定,请孙承宗出马,任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
在这场史称“己巳之变”的战争中,这是崇祯做出的最英明,也是唯一英明的决定。
此时的袁崇焕已经到达遵化附近的蓟州,等待着皇太极的到来,因为根据后金军之前的动向看,这里将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这是个错误的判断。
皇太极绕开蓟州,继续朝京城挺进。
情况万分紧急,因为从种种迹象看,他的最终目的就是京城。
但袁崇焕不这么看,他始终认为,皇太极就是个抢劫的,兜圈子也好,绕路也罢,抢一把就走,京城并无危险。
其实孙承宗也这样认为,但毕竟是十万人的抢劫团伙,所以他立即下令,袁崇焕应立即率部,赶到京郊昌平、三河一带布防,阻击皇太极。
到此为止,事情都很正常。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很不正常。
袁崇焕知道了孙承宗的部署,却并未执行,当年的学生,今天的袁督师,已无需服从老师的意见。
他召集军队,开始了一种极为诡异的行动方式。
十一月十一日,袁崇焕率军对皇太极发动追击。
说错了,是只追不击。
皇太极绕过蓟州,开始北京近郊旅游,三河、香河、顺义一路过去,所到之处都抢劫留念。袁崇焕一直跟着他,抢到哪里就跟到哪里。
就这样,袁崇焕几万人,皇太极十万人,共十多万人在北京周围转悠,从十一日到十五日,五天一仗没打。
袁崇焕在这五天里的表现,是有争议的,争议了几百年,到今天都没消停。
争议的核心只有一个:他到底想干什么?
大敌当前,既不全力进攻,也不部署防守,为什么?
当时人民群众的看法比较一致:袁崇焕是叛徒。
不攻也不守,跟着人家兜圈子,不是叛徒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皇太极在这五天里没闲着,四处抢劫,抢了又没人做主,郊区居民异常愤怒,都骂袁崇焕。
朝廷的许多高级官员也很愤怒,也骂袁崇焕,因为他们也被抢了(北京城土地紧张,园林别墅都在郊区)。
民不聊生,官也不聊生,叛徒的名头算是背定了。
所以每当翻阅这段史料时,我总会寻找一样东西——动机。
叛徒是不对的,要叛变不用等到今天,他手下的关宁军是战斗力最强的部队,将领全都是他的人,只要学习吴三桂同志,把关一交,事情就算结了。
失误也不对,凭他的智商和水平,跟着敌人兜圈之类的蠢事,也还干不出来。
所以我很费解,费解他的举动为何如此奇怪,直到我想起了在这三年前他对熊廷弼说过的四个字,才终于恍然大悟。
“主守,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