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已退休的颜料商(1/2)
有一天上午,福尔摩斯坐在椅子上想事儿,心情很不好,这样一来他聪明灵敏的大脑受到了很大的阻碍。
“你看见刚才那个人了吗?”他问我。
“你是说那个老头?”
“没错。”
“噢,是的,我看见了他,在门口。”
“你认为他怎么样?”
“看起来很可怜,并不富有,很平常。”
“你说得对,先生。非常可怜,他的人生历程就是世间其他人的缩影,我们都有奋斗的目标,都想有成就,但最终我们又拥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最后只会落到只有痛苦的地步了。”
“他是你的客户吗?”
“唉,我想是吧!伦敦警察署让他来的,就像那些专业的大夫有时会让病人去找走街串巷行医的人,因为他们自己治不了。他们会开脱说自己已经尽力,并且病人的情况没有什么大的转机了。”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福尔摩斯拿起了一张很脏的名片。“他叫乔赛亚·安贝利。他说自己过去是布里克弗安贝利公司的小股东。他们那里主要是做艺术材料买卖,他们的大名会写在装满油漆的盒子上,他有了些钱,在六十一岁那年退休。他想在路易萨姆度过晚年,所以买了一栋房子在那里,很多人都觉得以后他不会为生活而奔波。”
“没错,他的生活确实没问题。”
这时,只见他很快扫了一眼他在文件后面作的记录。
“华生,此人于 1896 年退休, 1897 年初和一个女人结婚,这个女人比他小 20 岁。假如照片没有拍坏,可以看出这个女人十分美丽动人。生计不用发愁,既有时间又有钱,还有老婆,这种日子无疑对他而言是不错的。但是好景不长,大约两年,你也看见了,他就变成了让人怜悯同情的人,过得如此困苦不堪。”
“那么究竟什么事使他变成这样的?”
“华生,仍旧是人们常说的,一个不讲道德的朋友和一个不能安份守己的妻子就让他变成了这样。他这一辈子就喜欢下棋,在他住的那个镇,在他家附近有一个大夫很年轻,这个人也喜欢下棋,我记住了他的名字叫雷·欧内斯特。他常去安贝利家串门,时间一长,很自然他和安贝利太太有了关系,我们看得出,这位委托人很倒霉,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单从表面上看实在不够好。就在上周,那两个人拿着装满他一生中大量家私的契约箱跑了,到现在仍然不知去向。我们能找到那女人,并把钱追回来吗?至少现在看这事不严重,但对乔赛亚·安贝利却异常重要。”
“那么你想如何处理呢?”
“嘿,华生,现在重要的是你怎么看这事?——假如你能帮助我就太好了。你知道我现在正在查两位科普特主教的案子。今天这件事要有眉目了,我的确离不开,确实没空去路易萨姆,但是到现场收取证据又的确重要。那个老头一定要我去,我对他说了我脱不开身的原因,他已答应让我派个人去。”
“不管怎样,我都承认,我自己实在是能力平平,但我会努力做好一切。”
在一个天气炎热的夏日下午,我就去了路易萨姆。却绝没料到这件案子会在全英国轰动一时,而恰恰这是我办的。
当天深夜,我赶回了贝克街向福尔摩斯报告一天的情形。只看见福尔摩斯坐在他那张扶椅里,他疲惫的身体似乎得以休息,那烟圈从他嘴中慢慢吐出,他看上去好像要睡着了一样,假如我将这事一股脑儿全说出来,在中间不停顿的话,那么他那微睁的眼睛会让我认为他睡着了。
“乔赛亚·安贝利先生住在叫黑温的房子里。你会对它感兴趣的,就像一个没钱没势的贵族似的,已经不得不住在那破旧的房子里。那种地方你知道,街道上铺满随处可见的石头,郊区的公路实在让人讨厌。他的家在这个破烂不堪的地方,好像一个有悠久历史而又宁静安全的岛屿一样。那栋很古老且很旧的房子被黑黑的墙给挡住了,在墙上长着很多各种各样的苔藓,这种墙——”。
“别再说这个了,华生,你说说那堵高墙。”他说。
“是的,假如我没有向别人打听我一定找不到黑墙。我问一个在街上抽着烟无所事事的人,他长得很高,很黑,还长着很密的胡子,有点像军人。他将头点了点,同时还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了看我,后来我才又回忆起来。
“我还没有进他的家门就正好看见安贝利在车道上来回地走。今天上午我只是不经意地看了看他,便让我很在意了,在阳光照耀下,他让人一看就不对劲。”
“我也注意到这点了,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想他似乎背上受了重伤,好像是为了生活。但又不是我最初想象的那样,他很瘦,两条腿又细又长,不过他肩膀和胸前的骨架却很宽。”
“左脚穿的鞋有点皱,但右边的鞋却没有皱。”
“这点我没注意。”
“是的,你没有在意,但是我看出他有一条腿是假肢,你往下说。”
“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的白发,在旧草帽下露出来的,像蛇似的。还有脸上长满了皱纹,凶巴巴的。”
“好,华生,他说了什么?”
“一开始他就告诉我关于他的苦难经历。我们在那条车道上走着,与此同时我对周围事物作了观察。在以前我没有见到这么让人心烦的地方,杂草长满了花园,一看就知道没人修理,任其发展。我认为假如是一个正派的女人一定不会让家中这样的。那房子也是脏得不得了,好像那老头也知道那里很差劲,似乎正在维修整理。我刚进屋时,看到有一桶绿漆放在大门的中央,而他正拿着刷子,在给这木头屋子上漆。
“我跟着他进了书屋,房间很暗,我们就在那里说了很久的话。当然他很失望,因为你没有去。他对我说:‘我不盼着像福尔摩斯这样的大人物能对我这个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的人有多少注意。’
“我让他相信你并不是因为经济上的事而没去做。
“他说:‘假如我们站在另一个立场来研究,你会知道这事很有值得注意的地方。华生医生,人最坏之处也就是忘恩负义了!我从来没有拒绝过她什么,有什么样的女人会受到这种宠爱呢?还有那个年轻的医生,我对他那么好,就像对自己的儿子,他能随意出入我家,但是你看到的他们又是如何对我呀!啊,华生医生,这个世界真让人不想活了,太令人害怕了。’
“他就这样反复地说了这些话,近一个多小时。这样看来他从来没有察觉那两个人私通。有一个女仆每天白天在他家,到晚上六点才走,这个家只剩下他们两个了。在出事的晚上,他为了让他妻子高兴,特地在马克特剧院的楼上定了两个位子,但就要出门的时候,她却说她头痛得厉害而借故没去。这样只好他自己去了。他还拿了那张他为妻子买的因为没有使用而完整的戏票作证明,看来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应该注意这点,值得特别注意。”这些话让福尔摩斯很感兴趣,“华生,你说下去,我觉得你说的事很有意思,不过你有没有亲自看看那票?你有没有注意座位号?”
“我特别看了那个号,”我很自豪地说,“座号和我在学校上学时的学号一样,因此我记得很清楚。”
“太好了,华生!这样一来,他自己不是坐在 30 号就是 32 号。”
“对,没错。”我有些不明白地答道“并且是在第二排。”
“这样就太好了,我很满意,他还说了什么?”
“他把我带去看了那个他说是保险库的房间,那的确是一个真正的保险库,就像银行似的,有铁门铁窗,他说是为了防止有人偷盗,但那个女人好像有一把配制的钥匙,把门打开了,还把他七千英镑的现金和债券拿走了。”
“债券?那么他们会把债券怎样来处理?”
“他说他已经把清单交给警察局了,希望那些债券不要被卖出去。大约在半夜的时候,他从剧院回家,发现家里被人偷了,门窗都开着,已不见小偷的踪迹,也没有什么信件字条之类的东西。从那以后,他就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他就去报警了。”
福尔摩斯想了一会儿。
“你说他当时在刷油漆。他在给什么刷油漆?”
“嗯,他在刷过道呢,不过,我提到的那间房子的门和木头结构已被他刷好。”
“你认为他在这时候做这些活很正常吗?”
“为了减轻内心的苦闷,人得找点事做呀!他自己对我这样解释的。不过他这样做的确不太正常,他明显就是个怪人,另外他还在我面前一气之下撕掉了他妻子的照片,并尖叫着说,我今后再也不想她那张该死的脸。”
“还有其他的吗,华生?”
“有,另外一件事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我坐车到了布莱克希火车站,坐上了回来的火车,但火车马上就要开时,我看见了我隔壁车厢冲进去一个人。福尔摩斯,你了解我的认人眼力很不错,不用说我也能看出那人和我在街上遇到的是同一个人。果然,在伦敦桥我再一次看到了他,后来,他就在人流中不见了,我可以很肯定地说,他一定是在跟踪我。”
“一点都没错!”福尔摩斯说,“这个人长得个子很大,皮肤发黑,又有胡子,是不是戴一副灰色墨镜?”
“福尔摩斯,你真是神了!我还没说他戴了眼镜。但是他的确戴的是一副灰色墨镜。”
“还带着一个领带夹,是互助会的?”
“你真行!福尔摩斯!”
“这并不难,华生。让我们具体谈谈实际情况好吗?我得承认,原来,我认为这个案子是个没什么意思的案子,但事实却将不寻常的事露了出来。不管你是否在这个过程忽视了一些情节,但就你所说的也让我有了不同的看法。”
“我忽略了情节?”
“噢,不要伤心,我的朋友。你知道我做事不随主观臆测,这件事你去办理比别人都合适,不过你却将很重要的一点忘记了。那就是他们的左邻右舍对安贝利和他妻子怎么看?这点非常重要。欧内斯特医生的为人怎么样?他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不拘束呢?华生,凭你的能力让女人都帮助你并不是件难事。像邮局里的姑娘和卖蔬菜水果的太太她们又是如何对他评价呢?我可以想象得到,你在布鲁安克商店和那些很年轻的女人们说着那些废话,一定能从中得到一些真实可靠的材料,但你却没这么做。”
“这还是能做到的。”
“这些有人已做了,是伦敦警察署帮的忙,我很多时候没有出门就能了解一些事情。实际上我们掌握的情况也证实了那个老头所反映的事。他周围的人都觉得他不仅小气,另外他对妻子非常粗鲁并且很刻薄。他确实是在保险库中有很多钱。那个欧内斯特医生很年轻还没有结婚,他经常与安贝利玩棋或许也会与安贝利的妻子开玩笑,这一切都很明显了,人们都认为这不重要,但是,恰恰——”
“就在这里出差错了吧?”
“或许这是我的想象。噢,好了,华生,我们别再管这个事了,让我们去消除这一天的劳累吧,去听听音乐,卡琳娜今晚在阿尔伯特音乐厅举行演唱会,我们来得及收拾衣服并吃饭。”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很准时,桌子上有面包屑和两个空鸡蛋壳,说明我的朋友在我之前已经起床了。我在桌上看见一张条。
亲爱的华生:
我有几件事需要找乔赛亚·安贝利先生聊聊,接着我们再看看要不要接手这个案件,请在三点钟之前准备好一切,我想我会到那时请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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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天都没有见到福尔摩斯,但在三点钟他回来了,看他脸色很凝重,不说话,一直在考虑什么问题,这种情况下最好不要惹他。
“安贝利来这了吗?”
“没有。”
“啊?好,那我等他。”
他并没有失望,一会儿,那个老头果然来了,脸上满是不安和疑惑的表情。
“福尔摩斯先生,有件事我不明白,我收到了这样一封电报。”
他把电报递给了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大声读了起来。
“请一定快点来。事关你最近损失的情况——埃尔曼牧师住宅。”
“这份电报是从小帕林顿发过来的,时间两点十分。”福尔摩斯说道,“小帕林顿在埃塞克斯,离弗林顿不远,你马上去。这个人一定是让人值得相信的牧师,我的名人录呢?啊,我找到了,在这儿, j · c ·埃尔曼文学硕士,主管莫斯莫尔和小帕林顿教堂区。华生,你赶紧查一下列车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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