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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日本桥的刑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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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看到案发现场时,上杉博史觉得这起案件可能相当棘手。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如果非说不可,就是凶手的好运。

六月十日晚上八点左右,小传马町的一栋公寓中发现了一具女尸,是死者的朋友发现的。

死亡时间据推断应该不超过两个小时,而且发现尸体的人说,她原本与死者约好晚上七点在死者家中见面。如果计划未变,她应该会在案发现场,或者可能目击到凶手。说凶手好运,正是因为这一点。

搜查本部设在分管案发地的日本桥警察局。上杉在那里见到了最早赶到现场的刑警加贺,此人刚从练马警察局调过来。

上杉听过几次这个名字。据说加贺靠敏锐的洞察力完美地侦破过多起凶杀案,而且曾在剑术方面称霸日本。

的确,加贺结实的身体上还残留着冠军的影子,但他那种满不在乎的表情却看不出一点敏锐的样子。上杉不喜欢他t恤配短袖衬衫的随意打扮。

“你总是这么穿?”自我介绍后,上杉问道。

“也不总是,但基本如此。最近太热了。”加贺朗声答道。

上杉心想,这可真是个讨厌的家伙!他曾经听说练马警察局的加贺有着非凡的头脑和猎犬般的眼睛,如今见到本人后倍感失望。他的头脑和眼睛都丢到哪里了?或许是传闻太夸张了。仔细想想,如果他真的那么优秀,早就调到警视厅去了。

关于死者三井峰子,很多事马上便调查清楚了。她从事翻译工作,半年前离婚并开始独居。发现尸体的人也从事翻译工作。

发现尸体的第二天,上杉奉组长之命,与一个年轻同事一起去找死者的前夫清濑直弘。

听到三井峰子的死讯,清濑直弘好像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一脸茫然,机械地回答着他们的问题。过了很长时间,他才露出悲伤的表情。问话的间隙,他还忽然嘟囔道:“是吗……那家伙……为什么……为什么会……”

他好像终于醒过神来,接受了现实。从他的反应中看不出任何表演的成分。

他非常配合,但上杉却没得到任何线索。这也难怪,他和前妻已半年多没见了。关于他的不在场证明,他说案发时自己正在银座和客户吃饭。这一点很快便得到证实。

接下来,上杉他们又见了死者的儿子清濑弘毅,一个小剧团的演员。

对于母亲被杀的原因,清濑弘毅也没有任何线索。他和母亲已经两年没有联系。他对父母离婚一事也持无所谓的态度,甚至不清楚他们离婚的原因。

“现在中年人离婚也不稀罕,随他们去吧。”清濑弘毅满不在乎地说道。

上杉再次认识到,所谓的孩子,终究只是这样的生物。他们误以为自己是凭一己之力长大的,很快便会忘记父母曾给予的保护。据说清濑弘毅从大学退学当了演员,但正因为他当时是个大学生,才有闲工夫沉迷于演戏。

看到清濑弘毅,上杉觉得这个人还没有长大。他的父母还必须严加监管,以防他走上歪门邪道。一个人到底有没有成熟,和年龄没有关系,需要父母的判断。这种判断对孩子的人生来说十分必要,而且只有父母能那么做。

他们又调查了清濑弘毅,发现他和一个叫青山亚美的女服务员同居。房子是女方租的,他只是蹭住。

果然不出所料,上杉心中嘲笑。根本就不是独立生活,只是换了保护人而已。上杉心想,自己如果是直弘,生拉硬拽也要把弘毅带回家。

和他们一样,其他侦查员也陷入泥潭。有目击者说在当天下午五点半左右看到保险推销员从死者房间走出。由于推销员的供词有疑点,大家还认为凶手就是他,结果他很快提供了不在场证明。至于不在场证明是如何确认的,上杉不得而知。

调查会议每天都开,但连嫌疑人都找不到。死者三井峰子的交友圈并不广,平常来往的仅限于几个非常要好的朋友。而且了解三井峰子的人都断言,她不可能招致别人的怨恨,也找不到什么人会因她的死亡而得到好处。但从现场情况判断,凶手的目的明显不是强奸或抢劫。

唯一的进展是,几个被认为不可解的谜团都已有了答案。例如现场的人形烧中为何有芥末,为何厨房里有新厨剪却又买了一把新的。只是在开会时,上司仅仅说“这些和案件无关”,至于是谁通过什么方式调查清楚的,上杉并不知道。

案发后第六天,终于发现了可以称为线索的东西——三井峰子的手机在案发前留下了一个来自公用电话的来电记录。警方查明,她是在离家二百米远的一家西饼店里接到了这个电话,店员听到了对话的一部分。

“喂……啊,什么啊。为什么用公用电话……哎呀,那可真糟。啊,稍等。”

据说当时的对话大体如此。值得注意的是,当时三井峰子没用敬语,因此对方肯定是她的家人、亲戚、朋友或者晚辈。

打来电话的人不一定是凶手,但很可能和案件有关。他们开始重新调查三井峰子的社会关系,彻查她学生时代和做家庭主妇时的朋友,查找有没有人联系过她。

上杉也参加了调查。他只对一点感到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查到她去过西饼店呢?会议对此未作任何说明。

这次的调查真奇怪,他呆呆地想道。

2

西饼店店员的证词让调查有了起色,但警方没有从三井峰子的亲戚和老朋友那里得到任何有利的信息。这时,他们新发现了一个事实,据说三井峰子跟离婚时的委托律师商量过财产分割事宜。正式的财产分割已经结束,但三井峰子希望重新跟前夫交涉。她好像终于体会到一个女人独自生活的艰辛。

但若没有任何理由,很难再度进行交涉。三井峰子很可能开始考虑,如果能证明直弘在离婚前就有外遇,便可以要求他支付精神赔偿金。但三井峰子始终只把这件事当作假设的前提跟律师商量,所以那个姓高町的女律师也并未积极地把详情告知警方。

他们马上对清濑直弘进行了调查,一个疑似他女友的人浮出水面。清濑离婚后立刻聘用了一个叫宫本祐理的女人当秘书,公司里有传言说她可能是社长的女友。

如果两人的关系在直弘离婚前便已开始,三井峰子或许能拿到精神赔偿金。和案件有关的利害关系终于得以查明。

清濑直弘有不在场证明,但如今登录黑网站买凶杀人已不鲜见。调查宫本祐理和清濑直弘关系的工作落到了上杉头上。

“你找这个人查一下。”组长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岸田要作”和一个地址。

“岸田……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是全权负责清濑直弘公司税务的税务师,和清濑有近三十年的交情。向直弘公司的员工问起宫本祐理,大家都说,岸田最清楚社长的私生活。”

“我记得在三井峰子手机的已拨电话记录里有岸田事务所的电话,是吧?”

“对。关于这一点,岸田说三井只是跟他商量确定申报一事。”

“真的只是这样?”

“不清楚。你调查时也顺便问一下。”

“我知道了。”上杉将纸条塞进上衣内兜。

“找个年轻人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这点事我自己就行。”上杉说着拿起外套。

当他走出日本桥警察局时,听到身后有人喊“上杉警官”,回头一看,只见加贺正快步追来。

“我可以跟您一起去吗?”

“你知道我要去哪儿?”

“岸田税务师事务所,刚才我听到了。”他若无其事地回答。

“你为什么想去?该不会以为能查到什么可以让你邀功请赏的线索吧?”

加贺微微一笑,说道:“要是那样,我就把功劳让给您。我找岸田税务师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以后再告诉您。我可以去吗?”

“愿意跟就跟着吧。”

岸田事务所位于市谷,紧邻靖国路,在一栋六层建筑的二层,入口处有玻璃,一个中年女人坐在桌后。上杉向里张望,看见一个年近六十岁的瘦弱男人正在操作电脑。

上杉走进去自我介绍,表明来意。

那个男人站了起来,他果然就是岸田。他一脸困惑地让上杉和加贺在沙发上落座。

上杉一边看着对方递来的名片,一边询问他和清濑直弘的关系。岸田结结巴巴地回答说,他们的确有着很多年的交情。

“两家人都很熟吗?您和已故的三井峰子女士也很熟?”

岸田闻言摇了摇头。“不,和夫人没那么……我很少去他家。”

“六月三号三井女士给您打过电话吧?她找您有什么事?”

“这一点我已经说过了。”

“对不起,请再详细说一遍。”

岸田轻轻地叹了口气。“她问如果委托我们事务所进行确定申报会花多少钱。我说这要看具体收入和开销有多少,但如果委托我们,肯定会尽量控制得最低。”

“还说了什么?”

“只有这些。”

“据您所知,清濑夫妇为什么离婚?”

岸田略加思索,开口说道:“我听说是夫人希望离婚,但具体情况不知道。他们应该已经商量好了,别人不该插嘴。”

“责任是否在清濑先生一方?比如他有外遇。”

岸田瞪大眼睛,连连摇头。“我觉得不会,清濑社长没那个能耐。”

上杉决定切入正题。“有个叫宫本祐理的女人最近好像被聘为社长秘书,是吧?她是什么人?是因有门路才被录用的吗?”

“不,这个,这……”岸田脸上立刻浮现出狼狈的神色,“我只是税务师,对于他们来说终究是个外人,客户的私事一概不管。我只听说他们很早就认识了,其他不太清楚。”

“认识?是什么关系?”

“我说了我不知道。”岸田不耐烦地摆摆手。

上杉觉得,岸田可能怕说出不该说的话,惹怒清濑直弘。

既然从岸田口中打听不出有用的线索,上杉合上记事本,决定放弃。“百忙之中打扰了,非常抱歉。”他准备起身。

就在这时,加贺说道:“可以再问个问题吗?六月十号晚上您去了哪里?”

岸田一听,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上杉也吃了一惊。虽说调查相关者的不在场证明是惯用套路,但现在没有任何理由怀疑岸田。胡乱确认不在场证明会使对方不快,从而影响随后的调查。

“你们怀疑我?”岸田果然面露愠色。

“您当成例行公事就行。对每个人都会问这个问题。”加贺笑道。

岸田不安地看向上杉,上杉微笑着点点头。

“对不起,例行公事。”

岸田的表情稍显缓和,向里屋走去。回来时,他手中多了个记事本。

“那天离开事务所后,我去了儿子家。”岸田边看记事本边说。

“您儿子家?在哪里?”加贺问道。

“木场,在江东区。”

“您几点离开事务所?”

“应该是六点半以后,具体时间不记得了。”

岸田声称,离开事务所后,他顺便逛了逛书店,到儿子家时已经八点左右。九点多时他离开儿子家,去了位于新桥的一家常去的酒吧,回家时已过午夜十二点。

加贺确认了他儿子的准确住址和酒吧的名字,便结束了谈话。

“你想干什么?”走出大楼后,上杉对加贺说道,“不能在那种局面下确认不在场证明,你这么乱来,让我很为难。”

“但事实证明还是问一下好。岸田在七点到八点之间没有不在场证明。”

“那又怎样?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占多数。关键是根本没有理由怀疑岸田。”

加贺停下脚步,凝视着车水马龙的靖国路。“您认识清濑弘毅吗?他是死者的独生子。”

“案发第二天我就去找他了。”上杉答道,“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

加贺耸了耸肩。“您真严厉。”

“我一见那种毛头小子就生气。明明自己什么都干不成,还装成熟。当父母的也不好,教育方式不当,他才会变成那样。父母生怕孩子嫌自己啰唆,孩子才变得任性妄为。”上杉一口气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他咳嗽一声,问道:“那个傻儿子怎么了?”

“我问了他死者的说话方式,例如对什么人用敬语,对什么人不用。”

上杉这才反应过来,加贺是想寻找用公用电话拨打三井峰子手机的人。上杉对此也感到好奇。“然后呢?”

“他说和一般人没区别。要是比较熟悉,即便对方比自己年长也很随便,如果不熟,即便是对年轻人也用敬语。”

“这相当于没问嘛。”

“于是我试着这么问:请告诉我三井峰子女士跟谁说话时不用敬语,想到多少就说多少。他们已经将近两年没见面,他忘了不少,但还是努力想起了几个名字。其中——”加贺煞有介事地停顿了一下,“其中有岸田税务师的名字。”

“啊?”上杉瞪大了眼睛,“真的?”

“他说岸田税务师多次去过他家,所以他曾经听到三井峰子女士跟岸田税务师说话时没用敬语。岸田税务师是清濑直弘先生的学弟,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但刚才我也说了,三井女士只在跟熟人说话时才不用敬语。”

上杉不由得小声说道:“刚才岸田说不怎么去清濑家,还说和死者不怎么熟。”

“可疑吧?”加贺咧着嘴笑了起来。

但上杉撇了撇嘴,看着这个辖区的刑警。“我知道你为什么跟我来了,但是,仅凭这点便怀疑岸田也有点说不过去。他没有杀害三井峰子的动机。”

“或许只是还没找到。”

“算了吧,要是这么说就没完没了了。”上杉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说道,“你要是想立功就去找别的刑警吧,我只是按照上面吩咐的做。我都快退休了。”

加贺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不知是否接受了上杉的建议。

3

大型拖车隆隆驶过,旁边的超车道上,一辆红色小轿车开始加速,一辆越野车也追了上来。

这时,一辆摩托车出现了,速度很快,转眼便超过了越野车,在拖车和小轿车之间穿行。

看到这一情形,上杉握紧了手中的罐装咖啡。摩托车消失在视线中后,他叹了口气,喝下咖啡。一瞬间,他感到咖啡已经变温了。

他正站在位于银座的采女桥旁,望着桥下。桥下不是河,而是首都高速都心环状线。

他赶在夜总会开门前去了那里,现在正要回去。已经查明宫本祐理曾是夜总会女招待,他便去了她原来工作的地方取证。这是为了查清她和清濑的关系。如果两人现在是恋人,那他们的关系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但很多人的回答都如出一辙。

她们说清濑直弘和宫本祐理之间没什么特殊关系。

“一看就知道了。”一个经验丰富的黑衣女郎说道,“清濑先生关照祐理是事实,但我觉得他并没别的心思,看起来只想在这里跟她说说话。该怎么说呢,简直就像父亲来看女儿一样。”

其他人的回答也大都如此。

上杉心想,可能猜错了。可能仅仅是因为相熟的女招待要辞职,清濑才决定把她招进公司的。要是这样,清濑没理由被三井峰子责难,当然也没有杀她的动机。

当他喝完已经变温的咖啡时,旁边有人说道:“您果然在这里。”

原来是加贺走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杉问道。

“我听同事说的。您要是去银座取证,回来时有可能顺便来这里。”

上杉捏瘪了空罐。“有些人真是无聊。”

既然加贺知道这里,说不定也听说了那件事。上杉开始无法直视加贺的脸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上杉没看加贺。

“我有件事想跟您商量。能跟我一起去岸田税务师的儿子家吗?”

“又是岸田。你真够烦的。”

“我觉得应该不是确定申报的事。”

“什么?”

“三井女士给岸田税务师事务所打电话的原因。岸田说是三井女士想找他商量确定申报一事,但我想应该不是。”

“那是什么?”

“三井女士应该是想打听,如果清濑直弘和宫本是情人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所以才给岸田打了电话。”

上杉沉默不语。他觉得加贺说的有道理。想知道前夫有没有婚外情,最快的方式就是向朋友打听,如果是说话连敬语都不用的亲密朋友就更快了。

“你之前为什么没说?”

“我之前觉得岸田税务师可能明知清濑直弘和宫本是情人关系而故意隐瞒,但现已查明事情并非如此。清濑先生和宫本小姐没有任何关系,至少没有男女之情,这件事想必到银座取证的您也应该知道。”

上杉咬牙瞪着加贺说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证据?”

“我会慢慢说的。如果清濑先生和宫本小姐什么关系也没有,岸田税务师就不必隐瞒什么。那么三井女士真的什么都没问吗?这怎么想都不自然。怎么样?您不认为需要调查岸田要作吗?”加贺转向上杉。

上杉哼了一声。“这你得跟我们组长说。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你们一起去立功吧。”

“负责岸田的是您吧?从这里打车到他儿子的公寓只需要十五分钟。”

“可是我——”

上杉还没说完,加贺便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他一手扶住打开的车门,一手做出“请”的手势,催促上杉上车。

上杉皱着眉头走了过去。

在车上,上杉听加贺说明岸田的儿子与儿媳的情况。他儿子叫岸田克哉,在一家建筑顾问公司工作,和妻子都是二十九岁,有一个五岁的儿子。

“你既然都调查到这个地步了,接下来一个人也能做啊。我不会不高兴的。”

加贺不答,指着前方说道:“啊,看见了,那栋公寓。”车速也已减慢。

岸田克哉还没回家。妻子玲子说,克哉要陪客户,每天都很晚才回来。

上杉没提案件,只向玲子确认六月十日晚上岸田要作是否来过,得到了八点左右来过的肯定答案。玲子说,岸田白天打来电话,说要跟她商量婆婆三周年忌日的事,晚上会来。上杉又问了岸田当时的情况,玲子回答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她看起来并非经过深思熟虑才这么说的。

上杉再也想不出别的问题,便环视室内,一台大屏幕液晶电视映入眼帘。餐柜里摆着高档酒,沙发上随意地放着几个印有名牌商标的纸袋,连上杉都知道那些牌子。

一个五岁的男孩正在地上玩陀螺。加贺对陀螺表现出兴趣,问玲子是在哪里买的。玲子说是公公十二日晚上带来的。

“真是十二号吗?”

“是的,怎么了?”

加贺说了句“没什么”,眼神中露出此前未有的锐利光芒。

“没什么收获啊。”走出公寓,上杉立刻说道,“他是八点来的,这应该没错。但也不能因此认为他没有不在场证明。我们特意到这里来究竟有没有意义呢……”

“还不清楚。对了,看了那对夫妻的生活状况之后,您没注意到什么吗?”

“也算不上注意,只觉得他们很奢侈。现在这个时代,有钱人还真有钱。”

“就是这一点。她说她丈夫每晚都要接待客户,很晚才回来。但据我调查,岸田克哉在会计部,和接待客户扯不上关系。”

“你想说什么?”

“不,我也不确定。”加贺说着举起手,一辆空驶的出租车在两人面前停下。

4

第二天傍晚,上杉结束对另一起案件的取证,回到搜查本部时,被组长叫了过去。上杉走近后,组长小心翼翼地环顾周围,从桌子下面取出一个东西。上杉顿时惊讶得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你果然有印象。”组长抬眼看着他。

那是一个木质陀螺,上面绘有绿色和黄色的同心圆,和岸田克哉的儿子玩的一样。

“为什么这个会……”上杉小声问道。

“好像是加贺在人形町的玩具店发现的。这个陀螺上有陀螺线,加贺希望拿到鉴定科,和勒痕进行比对。”

勒痕是指留在死者脖子上的绳印。

这起案件的凶器还没确定,只知道是一条直径在三毫米到四毫米之间的捻绳,但至今没能从日用品中找到相符的东西。

“加贺让我把陀螺和这个给你。”组长递过一张便条。

看到便条后,上杉更吃惊了。上面用潦草的字体写道:

六月十日傍晚,在人形町玩具店遭窃。加贺。

“关于这个陀螺的情况,他说让我问你。究竟怎么回事?”组长显得非常着急。

上杉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反问道:“鉴定结果怎样?”

组长似乎从上杉的紧张表情中看出了什么,拿起旁边的文件。“绳子的粗细和捻幅都和勒痕完全一致。”

上杉做了个深呼吸,感到全身血液都在沸腾。

“喂,上杉,这到底是——”

组长正要问,上杉伸手制止了他。“加贺在哪里?”

“不知道。他说想再调查一下,出去了。”

“那我跟他谈一下再向您报告。请稍等。”

“什么啊。”组长一脸不悦。

上杉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他看了看表,刚过七点。

加贺回来时已近八点。上杉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走廊。

“到底怎么回事?你哗众取宠没关系,别把我也卷进来。”

加贺轻轻摆脱了上杉的手。“我一个基层刑警再怎么有干劲,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对了,您听说陀螺线的事了吗?”

“听说了。你为什么会注意那个陀螺?”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奇怪,又不是逢年过节,却收到这样的玩具。而且即便要买,也很难找到卖的地方。什么商店会卖这东西呢?我只想到一家。”

“人形町的玩具店?这种事你居然能记得。”

加贺点点头。“自从调到这里,我就每天在街上转悠。哪里有什么样的商店卖什么样的东西,我都了如指掌。”

“警察频繁到商店里去,人家也会感到麻烦吧?”

“所以我才穿便装。”加贺说着轻轻扯了扯身上的t恤。

原来如此。上杉这才明白,加贺看起来这么邋遢,是有他自己的考虑。

“听说被偷了。”

“是在十号傍晚,就在凶杀案发生前。”

“在杀人现场附近的商店街弄到凶器?你觉得可能吗?”

“说不好。每个人想法都不一样嘛。”

“即便那根绳子跟勒痕一致,也不能断定那就是凶器。”

“我明白。岸田要作的确将那根陀螺线处理掉了。”

上杉不明白加贺的意思,眉头紧蹙。

“岸田虽然送出了陀螺和陀螺线,但陀螺线却并非原装,不是捻绳,而是没有捻过的组绳。他肯定在哪里单独买了绳子,然后配上原来的陀螺。”

“你是说他在行凶后将捻绳处理掉了?”

“应该是那样。”

“也就是说……”上杉略加思考,“如果弄清岸田买组绳的商店,事情就有意思了?”

“对,所以我才去找那家店。”加贺说道。

“找到了吗?”

“或许。”加贺连连点头,“我想再过两三天就能真相大白。”

5

时针指向了六点。这个季节的六点天还没黑,但靖国路上的汽车都已打开车灯。

上杉和其他侦查员一起坐在路边的车上,盯着旁边大楼的入口。岸田的事务所就在那栋楼里。他们已经确定岸田就在里面。大楼还有一个后门,那里也处于监视之下。

他们还没拿到逮捕令,今天只是非强制性地要求他接受侦讯。但上杉知道,逮捕令的下达只是时间问题。

加贺在人形町新发现了大中小三种陀螺,买了一整箱回来。据说这些陀螺不是来自遭窃的玩具店,而是就摆在民间艺术品店门口。陀螺线都是组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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