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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登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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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半梦半醒之中,新田听见了熟悉的来电铃声,应该说,他就是被这个铃声吵醒的。他坐了起来,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并不是在自己家里的床上。对了,他昨晚住在市中心的酒店了,现在身上只穿着内裤。

清晨的阳光从遮光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借着这点光,新田找到了手机。正在床头柜上响着。

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本宫前辈打过来的。新田眼前立刻浮现出了本宫那令黑社会都相形见拙的可怕神情。

“我是新田,早上好。”新田一边看着床头柜上的闹钟一边说,时间刚过上午八点。

“喂,小色狼,你才刚起床啊。”电话那头传来了本宫刺耳的声音。

“早就起来了,色狼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那个意思喽,昨天不是白色情人节嘛,你肯定和哪里的美女钻到酒店开房了吧。比如说市中心酒店的海景房之类的。”

“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呢。”新田一边讲电话一边下了床,走到了窗前。斜眼看了一下沙发靠背上搭着的黑色长筒袜,拉开了窗帘,呈现在眼前的,正是东京湾的美景。都被本宫猜中了。

“昨晚我一直在家里为了晋升考试学习到很晚。”

“哦?看来与男女之事相比,你的事业心更强啊,从美国回来的精英就是不一样。”

“别说这个了,你这么早打电话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难道是有新案件了?”

“你猜对了,局里那帮家伙有好几个人都得了流感在休假,就把球踢到我们这边了,上头让我们马上出勤。”

“案发现场在哪里?”

“这个我也不知道,到了公司就知道了。”

以本宫为代表,很多警察都把自己的工作场所叫作公司。好像是因为在外面谈话时不想让周围的人意识到自己是警察。对于这一点新田不能理解,既然那么在意,不要在公开场合谈论与工作相关的话题不就好了?现在这个时代,能够密谈的场所多得是。

“我马上就过去。”新田说着挂断了电话,朝着浴室走去。浴室门关着,里面正传来吹风机的声音。

新田敲了敲门,里面好像没有反应。他只好用力敲了几下,吹风机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干嘛啊?”一个慵懒的女声问道。

“我有任务了,现在马上就得走。”

“欸?不是说今天可以休息一下吗?”女声里充斥着不满的情绪。

“我不也说过了随时可能要出任务吗。总之你快点出来吧,我想冲个澡,还得刷牙。”

“等一下吧,我还没化妆呢。”

“一会儿再化吧,我马上要走,可是你不用那么着急,走之前我会把房费付清的。”

“不行……”

“为什么啊?”

“因为人家不想让浩介看到我的素颜啊。”

“说什么呢,我不都见过好几次了吗?”

“那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

“因为那几次不是真正的素颜, 我只是化了看起来像是素颜的妆,现在我可是真正的素颜,所以不可以。”

听了她的话,新田感到一阵轻微的头痛。这是什么意思,素颜竟然还有真假之分吗?

“总之你先化个虽然不是素颜但看起来像是素颜的妆吧,这样能快一点吧?”

“完全错误,那样的妆反而更费时间。”

新田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他想不明白既然那么费事,为什么还要去化这种看起来像素颜的妆。每次交女朋友时新田都会感到困扰,女人有太多令人不能理解的行为了。

“那你还要多长时间?”

“大概半个小时吧。”女人不紧不慢地回答。

“要那么久?就不能快一点吗?”新田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调。

“可是,人家也没有想到浩介你会起得这么早啊。”

这次新田的忍耐到了极限,又憋着尿,实在不想和她纠缠下去了。

新田打开了身后的衣柜,拿出西装、衬衫和领带,袜子散落在床边。

迅速穿好衣服,打好领带,穿上了鞋子。再次敲着浴室门问道:“喂,怎么样了,化好妆了吗?”

“欸?还没开始化妆呢,我刚才在小便。”

这个回答让新田快崩溃了,实在是不能等了。

“那我先走了,后面的事麻烦你了。”

“欸?这么快就走了,再等一会儿嘛,难得约会一次……”

“不行,我好不容易才被分配到搜查一课,不想被别人当作是无能的新人,拜拜了,再联系。”

浴室里的女人还在不满地叫着什么,新田已经打开房门出去了。这次的女朋友是在联谊会上认识的,已经交往快三个月了,可是总觉得两人的气场有些不合,这样下去这段恋情应该也不会坚持太久了。

2

案件发生在白色情人节的夜里。

先是在凌晨的两点零五分,接到了住在中央区高层公寓的一位叫田所美千代的女性打来的报警电话,说是出去跑步的丈夫至今未归。她开着车沿着丈夫的跑步路线找了一圈,但没有发现丈夫的踪迹。

附近的岗亭派出了巡逻车,以跑步路线为中心展开了搜索。终于,在江东区永代二丁目的人行道上发现了血迹。随后警察在血迹附近继续搜查,在人行道边栅栏围住的施工现场内发现一名男性倒卧。男性身穿运动服,运动服外面另披着一件外套,隔着外套后背和腹部各被捅了一刀。虽然立即送到了医院,但终究回天乏术,很快便确认了死亡。这名男性就是田所美千代的丈夫,田所升一。

发生了这样的案件,不仅是案发区域管辖的警署,连周边的警署都进入了紧急戒备状态,开始对现场周边进行巡查,可是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第一次搜查结束后大约一小时,在被害者田所升一的家中,新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把泡着格雷伯爵茶的茶杯放到了面前。虽然跟女主人说了不用客气,但有人到访不招待一下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吧。

“也就是说您丈夫有跑步的习惯不是什么秘密,有很多人都知道,是吗?”本宫礼貌地问询道。坐在旁边的新田心想,原来这个人也会这么客气的说话,听起来多少有些令人感动呢。

“是的,没有刻意隐瞒。相反,我的丈夫还跟许多人说起过关于自己跑步的事,因为他对自己坚持跑步一年多这件事情感到很自豪……”田所美千代平静地回答。

虽然低着头,但她坐在沙发上后背笔挺的姿态给人一种坚韧的感觉。

她今年三十七岁,可是看起来很年轻。今天的装扮很朴素,如果好好化个妆,应该会非常光彩照人吧。

“那跑步的具体路线呢,也对很多人详细地说明过吗?”

“这个嘛……”田所美千代轻轻地把头歪向一边,陷入了思考。

“不太清楚。我觉得应该没有对别人说得很详细,即使是我也只是知道一个大体的路线。况且我的丈夫好像会根据天气和身体情况调整跑步路线。”

“时间呢?听说昨天是十一点左右从这里出发的,这个时间是固定的吗?”

“嗯,差不多吧,大概每天那个时间从家里出发。”

“那么,几点回家呢?”

“十二点前回来,每天花四十分钟左右跑七公里,我丈夫生前经常这么说。”

四十分钟七公里,对于爱好跑步的人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新田开始在脑子里计算着。但是被害者已经四十八岁了,考虑到他的年龄,可能也差不多就这个水平了。

新田的目光环视着房间。首先是眼前的物品,第一眼看上去只是一个玻璃台,但桌腿部分使用了白色的大理石。还有黑色的皮沙发,应该是意大利品牌niletti 。之前家里装修的时候,新田记得在宣传册上看到过这个牌子的沙发。自己觉得是不二之选,父亲却不喜欢,但在新田看来,这款沙发非常不错。

看来这次的被害者真是一位成功人士。站在高级塔式公寓的下面时新田就有这种感觉,进到家里,穿过对两个人而言过于宽敞的客厅,看着得体而高级优雅的摆设,新田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难道是生意场上的矛盾纠纷?——新田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了。遇害的田所升一,是一位经营着多家餐饮店的实业家。这种成功人士,多半是踩着别人的肩膀才爬到那个位置的。那些被牺牲掉的人不会永远沉默。如果他们知道这位曾经践踏过自己的成功人士每天晚上都在悠闲地跑步,应该会拿着刀在路边埋伏他吧。

“最近,关于跑步的事情您的丈夫跟您说过什么吗?”本宫继续询问,“比如说看到了可疑的人,或者是被人跟踪之类的?”田所美千代听后陷入了思考,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说过。”

“那有没有接到奇怪的电话或者是邮件呢?”

“应该也没有提到过。”

“公司那边怎么样,听说您的丈夫投资了很多餐饮企业,会不会是公司的人际关系出了问题?”

“这……我对我丈夫工作上的事情一无所知,也从来不过问。”

“这样啊。”本宫用手指尖搔了搔眉峰处。他的眉毛上面有一道五厘米左右的伤疤。

这时田所美千代抽泣了一下,从膝盖上拿起握在手里的白色手绢拭了拭眼角。白皙细长的无名指上,海瑞温斯顿的钻戒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新田把目光转向了墙壁。靠着墙壁摆放着一个餐具架,应该是意大利品牌。餐具架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盒子,里面放着六只黑色的葡萄酒杯。

“那些杯子是巴卡拉的哈考特·暗夜·完美系列吧?”新田开口问道。

田所美千代一愣,把目光转向新田,可以看到她的眼睛有些充血。

“我是说放在餐具架上的杯子。虽然有六只,但是成品应该只有一只,剩下的五只都是有些小缺陷的残缺品。故意把残缺品收集起来集成一套据说也是有些哲理性的。但是这些东西应该很稀有,是买来的吗?”

田所美千代叹了一口气,说道:“您还真是这方面的行家。这是我丈夫送给我的,作为一周年结婚纪念日的礼物。”

“看来您很喜欢巴卡拉这个品牌。”

“也不仅仅是巴卡拉,因为工作的缘故我对餐具很感兴趣。”

“您说的工作是指?”

“我开了一个料理培训班,不过虽然叫培训班,每次也只有几名学生。我和丈夫就是经那里的学生介绍相识的。”

“原来是这样啊,容我多问一句,您和您的丈夫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三年前的秋天。”

坐在旁边的本宫的脸上浮现出了惊讶的神情。“才三年啊?”

“是的,”田所美千代点着头说,“才刚刚三年。”

新田都看出来田所美千代在说这句话时强忍着悲痛,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火。

“我们一定会抓住犯人的。”新田看着美千代的眼睛说道。

后来,本宫又问了几个问题,但从被害者的妻子那里并没有得到对搜查有参考价值的信息。本宫和新田告知美千代,如果想起了什么,请随时跟警察联系,随后离开了被害者的家。

走出门口,本宫在走廊里边走边说:“真是个不错的女人,丈夫遭遇了不幸,她一定想放声大哭吧,可是她并没有表现出软弱的一面。看来不仅仅外表美丽,内心也很坚强。”

“我也有同感。”新田说着,脑海中浮现出美千代那噙满泪水的双眼。

回到特搜本部,两人向稻垣系长汇报了调查情况。稻垣只说了句“辛苦”。

“其他部分怎么样了?”新田向稻垣问道。

“其他?”稻垣抬起头,投来了锐利的目光,“其他指什么?”

“我指的是搜查情况。有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稻垣别过脸,看着手头的资料说:“这个不需要你来操心。”

新田刚想申辩,耳朵就被揪住了,原来是身边的本宫。本宫就这样拉着新田的耳朵将他拖了出来。

“干什么啊?啊,好疼。”

一走出稻垣的办公室,本宫才放开了手。

“喂,你到底在想什么?”本宫发出啧啧声,“你这个新来的。”

“信息共享很重要啊。”

“这个我也知道,所以才会有搜查会议。如果都像你这样,稻垣系长要对每个人都说明一次,有几个分身也不够用啊。”

“但是我看系长刚才好像不是很忙。”

“吵死了你,你有时间在这强词夺理,还不如赶紧回去写报告。”本宫训斥了新田之后,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胸脯,猛的一转身,走出了房间。

新田回到自己的座位,打开电脑。登陆互联网一搜索,立刻找到了田所美千代经营的料理培训班的网址。

进入一看,主页上发布了紧急通知,大致内容是“因特殊原因料理培训班本周停课,今后的日程安排另行通知,非常抱歉”。

料理培训班的地点好像在京桥。主页上还登载着参加培训班的学生们兴致勃勃挥舞着菜刀制作料理的照片。在一张名为“试吃会”的照片上,田所美千代的身影也在其中。

网页上的其中一个板块叫“学生们的留言”,新田点击进入后,出现了一大串的评论。主要有以下内容:

“曾经对料理非常头疼的我,在这里取得了令自己都感到吃惊的进步。精神十足、开朗乐观的老师,欢乐轻松的学习氛围,让我一直想在这里学下去。”

“美千代老师的教学很细致,无微不至的指导给了我很大的帮助。课间休息时聊天也非常开心,心情得到了放松。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我是四十多岁的男性。在小课堂上美千代老师能够手把手地细心指导,让从未做过料理的我也有了很大的进步,非常感谢。”

还有很多其他的评论,可能有些对培训班的负面评论没有登载,但从登载的评论看,美千代确实是一位深受学生喜爱的老师。

虽然特搜本部一成立,很多警察就会留宿在此,新田还是回到了自己位于麻布十番的公寓。回家后先检查了个人邮箱,查收了几封邮件。都是不怎么要紧的事,其中有一封是妈妈发来的。邮件中说,自己下个月计划回国,请提前安排好时间一起吃饭。

妈妈还是不了解自己的工作,新田叹了口气。

说是提前安排时间,但还不知道那时候案件调查的进展情况。根据查案需求,很可能无法休假。

新田的父母和妹妹,目前住在西雅图,因为父亲是当地日资企业的顾问律师。新田并没有在西雅图的家里住过,但还是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十几岁时在洛杉矶度过了两年多的时间。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本宫老是冷嘲热讽地说新田是美国回来的精英。

新田从高中开始回到日本上学。因为对警察的工作感兴趣进入了大学的法学部,但是父亲得知这个消息后却大吃一惊。

处理刑事案件,是最不上算的工作了。因为刑法本身和汉漠拉比法典并没有什么区别。偷东西要坐牢,杀人要偿命——一个野蛮而单纯的世界。

如果想当律师的话还可以接受,可是警察就算了吧,你不想重新考虑一下吗?——父亲特意从美国打来越洋电话劝说新田。

“没有。”新田果断地回绝了父亲。新田很久以前就喜欢看推理小说,梦想着有一天能和高智商的罪犯进行一场对决,而当律师是没有办法和罪犯战斗的。

新田给母亲回了邮件,信中写道:“碰上了一个棘手的案子,下个月的安排还无法确定。”

处理好邮件后,新田脱掉西装,换上运动服,在小背包里装上了手机等物品,出了门。

新田乘坐出租车来到了田所夫妇居住公寓的附近,从那里开始沿着调查掌握的田所升一的跑步路线慢跑起来。此时刚过半夜十一点。

虽然三月已经过半,可冬日的寒冷还没有完全褪去。新田跑了一会儿,感觉身体已经热了起来,但是耳朵却冻得发疼,手也冷冰冰的。新田有些后悔没有戴上帽子和手套了。

很快他就跑到了案发现场附近。紧挨着这里的是隅田川和一片住宅区。这是一条有些弯曲的单行道,沿着单行道一直走下去应该能走到永代桥边。

新田继续跑着,不久到达了案发的建筑工地。工地与单行道之间被施工用的栅栏隔开了。新田渐渐放慢了速度,最后停了下来。开始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边慢悠悠地走着。

这条路比较宽但却是单行线,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几乎没有车辆通过。路灯也很少,被路边树荫遮挡住的地方更是漆黑一片。

这里好像已经被收拾过了,并没有发现案件留下的血迹。新田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自己刚刚走过的路,开始在头脑中想象着犯人的犯案过程。

被害者没有损失财物,应该可以排除以抢劫为目的的偶然作案的可能。犯人应该是知道田所升一的跑步习惯,并提前埋伏在这里的。

根据目前的调查,被害者先是腹部被刺一刀,接着后背又被刺一刀。犯人应该是事先藏起来,算好时机突然出现在被害者面前作案的吧。

那么犯人究竟藏在哪里呢?可能性最大的应该还是施工用栅栏的内侧。只要迅速在栅栏上打开一个出口,然后埋伏在里面等待目标出现就可以了。

实际上在紧挨着栅栏内侧的地面上,发现了五个烟头。都是同一品牌的香烟,而且被丢弃的时间也不长。很有可能是犯人在等待目标时留下的。本宫前辈曾经问过田所美千代,是否认识抽这个牌子香烟的人,但是并没有得到什么线索。据她所说,现在周围几乎没有人吸烟了。听了这样的言论,大烟鬼本宫好像有些不高兴。

新田靠近栅栏,试图晃动其中一块。可是栅栏却比看起来结实得多,一只手根本扳不动。新田弯下腰,准备用两只手一起扳。就在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住手!你在干什么?!”

一位穿着制服的警察朝新田走了过来。

“啊,没什么。”新田摆着手说道。

“这怎么可能,你明明在扳动栅栏。”警察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都说了没干什么,我可不是什么可疑的人。”

新田正要转身离开,警察一边说“不许动”一边抓住了新田。

“啊!你要干什么?”

“跟我来一趟,我要确认你的身份。”

“啊?”

这时传来了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又有别的警察赶了过来。

“喂,怎么了?”远处的警察问道。

“发现了可疑人物,”抓着新田的警察怒吼道,“我要把他带回去,快过来帮忙。”

“欸……怎么会变成这样。”新田叹道。

3

“嗯……真是让人没法同情你啊,”本宫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说,“在前一天夜里刚发生了凶杀案的现场,如果有一个人穿着可疑,形迹可疑,巡逻车中的警察理所当然会把你当成嫌疑犯。”

“可是我说了我是警察了,而且还说了好几次。”

“如果凭你一句话就轻易相信你,那所谓的警备还有什么意义?现在误会已经解开,对方也向你道歉了,不就行了吗。再说,重点是你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什么?有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

“线索是没有,不过有一点让我很在意。”

“什么事?”

“按照我们目前的分析,犯人应该是藏身在隐蔽处埋伏着,等待被害者通过时忽然跳出来进行犯罪。但如果使用这个方法,很有可能被目击者看到。因为犯人藏在隐蔽处,所以即使有人从被害者相反方向走过来,他也应该看不见。现场很黑,那条路又有拐弯,视线范围没有多远。我的亲身经历就是证据,我当时完全没有注意到有巡警向我走近。如果犯人是有计划的犯罪,那应该不会使用这么有风险的方式吧。”

本宫皱着眉毛,开始打量起新田。

“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我觉得你的推断很有道理,那你打算怎么办?”

新田耸了耸肩:“不知道。”

“什么嘛,你也不知道啊。”

“所以我刚才就说了,这也算不上什么线索。”

本宫听着,用鼻子哼了一声。

“在案发现场不是发现了烟头吗,刚才我稍微打听了一下,好像施工人员都不清楚。所以没准真的是犯人留下的。现在血液分析也正在进行中。虽然你刚刚关于风险的形容词用得很酷,也有可能犯人根本没有想得那么周到。没被人目击,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是这样吗?”新田心里不以为然,不过嘴上也没有再和本宫多说什么。

此时两人正坐在地铁上,赶往被害者田所升一的公司。

田所升一的公司在面向六本木大道的一座楼里。一位叫作岩仓的工作人员接待了新田二人。他是田所升一所有部下当中工作时间最长的员工了。

“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大受打击。从昨天开始,我们的工作变得一团糟,不知从何下手。各个店铺的负责人也开始无心工作,不知道是谁干的,真是把我们都给害惨了。”岩仓说着,黑框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还在不停地东张西望。

“最近一段时间,田所先生有没有发生工作上或者是私人的纠纷呢?”本宫问道。

“也算不上纠纷,在工作上确实有几件比较棘手的事情,不过通过相互沟通商谈,都是可以解决的。跟这次的事件应该无关。”

“因为工作的关系,有没有招来什么人的憎恨。比如说强行解雇了某个员工之类的?”

“这不可能,”岩仓一下子坐直了,边说着边使劲摆手,“社长虽然在工作上要求很严格,但绝对不会做不通情理的事情。他在雇用员工的时候,会对员工背景进行彻底的调查。员工进入公司后,在得到社长的信任之前,通常也要经过很长时间的考验。而一旦雇用了某位员工,只要不发生极其特殊的情况,是不会解雇员工的。正因为这样,各个店铺的店长都感受到了社长的有情有义,都很卖力地为他工作。”

“那会不会是期待越大,他给部下的压力就越大?因压力过大引发了某位部下神经衰弱,导致压力爆发了呢?”

岩仓不停地摇着头,好像在说你们真是不了解情况。

“社长从来没有过分地用工作去压迫部下。相反,他时常会关心员工的精神层面。比如说他经常对部下说,与工作相比,家庭要放在第一位。也对我们说过,无论工作有多忙,都要拿出时间来与家人团聚。”

“美国式管理方法呢。”新田说。

岩仓赞同地点了点头。

“前几天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岩仓接着说道,“有一位去年刚生了个女孩的员工在加班,社长看见后将他训斥了一顿,你们猜这是为

什么?”

新田二人不明就里,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因为那天是三月三号。也就是他女儿出生以后的第一个生日。社长一早知道这件事,便追问他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日子不早点回去陪家人。社长常说不珍惜家人的人也不会珍惜客人,因此是做不好工作的。”

“原来如此,不过这话可不能被我家那位听到。”本宫对此颇有感触。

除了岩仓以外,本宫和新田还问了几位员工,得到的回答大致相同。田所升一虽然还算不上是圣人,但是在别人眼中很有威望,是一个深受部下爱戴的人。不止一两个员工被田所升一提醒过要重视家庭生活。

“看起来不像是因工作关系导致的杀身之祸,”走出田所升一的办公室,本宫的语气中充满着疲惫,“部下对他都很尊敬,也没有发现与合作伙伴有不和。而且,在那方面好像也很清白,真是找不到突破口了。”

本宫口中的那方面是指男女关系。两人曾经怀疑田所升一可能有情人,于是婉转地问了几位员工。所有的人都坚决否认了,说谁都可能,但如此珍惜家庭的社长绝不可能有情人。

“但是谁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吧,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去俱乐部调查一下。”

“嗯,去是要去的,但我感觉不会有什么收获。”

两人说着,朝着田所升一平时接待客人经常光顾的俱乐部走去。俱乐部离公司不远,走路就能到。他们隐约希望能在俱乐部里发现一名和田所升一有特殊关系的女招待。

但是老实说,新田心里的想法和本宫一样。恐怕这次的被害者,没有情人之类的关系。倒不是人品的问题,而是客观条件不允许。根据岩仓等人的描述,田所升一的日常工作非常繁忙,应该没有时间应付婚外情。

六本木大街的人行道一如既往的热闹,而且外国人很多。在新田二人面前,一位黑人正在跟一个年轻女孩搭讪。

新田停了下来,脑海里忽然涌出一个想法。

本宫发现了新田的异样,也停了下来,问道:“怎么了?”

“我们去喝杯茶吧。”

“啊?”

“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想不想听听新人的想法?”

“你这个家伙,”本宫瞪着新田,“和案件有关吗?”

“当然了。”

强势的前辈本宫用评估式的目光打量了新田一番,最终说道:“那姑且听听你要说什么吧。”

两人走进了一家自助式咖啡店,找到了一个靠墙角的座位。

紧挨着他们坐着两个看起来像是普通工薪族的年轻人,看到本宫后就匆忙离开了。

“继续刚才的话题,”新田开口说道,“刚才前辈你说过,犯人埋伏在案发现场,等待被害者跑过来时突然袭击他,有些说不通是吧。”

“嗯,你想到什么了吗?”

“是的,”新田放低了声音说道,“我在想,犯人应该是叫住了被害者。”

“叫住?”

“如果想在被害者跑步时下手,那么犯人的机会只有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新田说着,竖起了两个手指,然后右手的食指向着左手靠近,模拟着擦肩而过的情景,接着说道,“但是这样做的话,如果有人刚好经过,就可能会目击整个犯罪过程。相反,如果叫住被害者,使他停下脚步,就可以先确认周围是否有人再进行犯罪。如果有人来,犯罪行为可以随时终止。”

本宫嘬了一小口咖啡,微微点了点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说道:“这倒是有可能。”

“问题是犯人怎么叫住被害者的。如果是本宫前辈呢,在跑步途中,别人怎么叫你,你才会停下来?”

“怎么叫?”本宫皱起了眉头,“这还分什么怎么叫,一般情况下,只要有人叫,就会停下来啊。”

“真的是这样吗,如果在跑步途中,忽然被人从暗处叫自己的名字,可能会大吃一惊停下脚步,可是警戒心一定会提高的。”

“这个嘛,倒是有可能,犯人是站在路边吗?”

“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一般跑步中的人目光应该是时刻注视着前方的,如果发现路边有人,一定会绕着跑。”

“我看过现场的照片,那条人行道很窄。”

“确实如此,那条人行道很窄,而且在那个时间段,基本上没有车辆通过。如果在狭窄的人行道上站着一个人,跑步者应该会绕到车行道上吧。那条路是单行线,也不用担心后面有车辆通过。要想喊住在车行道上跑步的人,肯定需要发出很大的声音。但跑步途中,如果被站在路边的人大声喊住,一般人还是会提高警惕的。”

本宫有些烦躁似的挠着头,从口袋里掏出了包口香糖的银色包装纸,把嚼过的口香糖包了进去。

“我没有跑步的习惯,所以很难想象你说的情景,你就别兜圈子了,赶快说出答案吧。”

新田的嘴角微微上扬,开口道:“我认为只有一种可能性,犯人从被害者的后面叫住了他。”

“从后面?”

“‘喂,不好意思’也可以,‘你好像有东西掉了’也可以。总之可能刚开始被害人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反复叫了几声之后被害人终于意识到有人在叫自己,于是停下了脚步。”

“叫了很多次?被害人可是在跑步呢!”

“是的,所以犯人应该也是在跑步。根据被害者妻子提供的证词,被害人花四十分钟跑七公里,那么时速应该是十公里左右。虽然速度不快,可是跑起来也不算慢。而且如果从自己的背后传来靠近的脚步声,也可能会使被害者警惕起来。”

“那你的意思是……”

“刚才我也说过,那条道是单行线。不能开车,也不能骑摩托车。”

本宫的眼中闪现出了光彩:“是自行车。”

新田慢悠悠地深深点了点头。

“犯人应该是事先挎着自行车,躲在离案发现场有一段距离的一处隐蔽的地方。等到被害者跑步经过时,犯人便骑着自行车追了上去,并且从后面叫住被害者。他事先计算好距离,使被害者刚好在施工现场附近停下脚步。等到被害者停下来后,犯人靠近他,确认四周无人后刺杀了被害者——这个推断怎么样?”

本宫用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用食指指着新田问道:“那散落现场的烟头怎么解释?”

新田摇了摇头:“可能是犯人的障眼法,他想诱导警察认为犯人是藏在那里的,来搅乱搜查。”

本宫的下嘴唇动了一下,用手挠了挠下巴。

“原来如此,道理上讲得通。可是我们怎么找出目标人物呢?案发现场附近没有摄像头。如果只有骑自行车这一条特征,找起来相当困难。”

“我倒认为这是一条很关键的线索。首先犯人一定住在离案发现场不远的地方,因为他是靠自行车移动的。”

“不一定吧,我认识一个人,他每天上下班骑着自行车往返于川口和上野之间呢。”

新田抬起手,竖起食指在脸前晃动了几下。

“请考虑一下犯人的心理。犯案之后他一定想要尽快藏起来。如果尸体意外被提前发现,那么案发现场周围马上就会戒严,所以他不能长时间骑着自行车移动。”

“嗯,这倒是有可能。”本宫有些无趣地应答着。

“而且,还有一个关键点,就是那五个烟头。根据检验结果,这五个烟头属于同一个牌子,并且刚被吸完没多久。”

“那不是障眼法吗?如果不是犯人吸的,对找出犯人也没什么帮助。”

“是吗?那我问一个问题。如果是本宫前辈的话,如何找到这样的烟头?数量为五个,同一个牌子,而且要刚被吸完没多久。”

本宫像是被触动了某根神经,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应该是在哪里的吸烟室,啊,不行……五个同样的烟头是不可能的。”

“我也认为不可能,而且如果在大家都使用的公共场所,烟头都被混在一起了。”

“这样说来,餐饮店的可能性最大。”

“是的,虽然现在禁烟的餐饮店越来越多,可还是有一部分店铺设立了吸烟区。”

“也就是说犯人从客人的烟灰缸里拿出了五个烟头,那犯人是服务员喽?”

“应该不是服务员,他们无法在工作时间抽身去犯案。”

“这倒也是。不过,想拿到客人烟灰缸里的烟头,好像比想象中的要困难,即使是客人一离开就下手,还是有可能被周围的客人看到。”

“普通的餐饮店是很难,不过还有一些地方是可以轻松拿走客人的烟头的。”

本宫皱起了眉头:“有这样的店吗?”

“有啊。”新田向下指了指他们所在的桌子,说道,“这里是禁烟区,所以不行,其他区域呢?”

“这里?”本宫环顾了店里一周,恍然大悟,“哦,自助式的餐饮店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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