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闻新人来(上)(2/2)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人是世界的中心,如果有,也绝不是此时的公孙珣。
不过,或许是听到了冥冥中朝臣们的祈祷,这一次北宫的天子终于没有迷糊,他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居然选用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的人选。
刘焉,字君郎,江夏竞陵人,以汉室宗亲免纳官钱。
话说,刘君郎此人早二十年便已经成名,在桓帝朝时便征辟入朝,却在出任郎官之时因为老师司徒祝恬的去世,选择了挂印弃职,并去教书育人,这一去就是十八年……当然,也有人说他这是预见到了党锢之祸即将兴起,不愿意卷入是非,这才主动离职的……但无论如何,如今政局稳定,这位在洛阳城东教书养望十八载的汉室宗亲,终于还是在去年的时候接受了征辟,并代替升任京兆尹的司马防为洛阳令。
如今,他更是摇身一变成为了冀州方伯,而且朝中上下纷纷称赞,竟然无一人反对。
说到底,汉室宗亲四个字,足以堵上所有宦官的嘴,更别说人家刘君郎世代居于江夏,家族在荆州盘根错节,他本人更是在洛阳城东养望十八载了!
“恭喜大人!”刘焉长子刘范正是弱冠之龄,向来是随侍着自己亲父的,所以等到自己父亲从北宫、南宫依次出来,正式变身为冀州刺史以后,也是忍不住喜上眉梢。
由不得他不喜啊……这可是冀州刺史!
按照汉室政治传统,只要刘焉这一任平平安安的做完,回来必然是一任大郡太守,再回来怕就能位列公卿了……到时候,刘范再出仕,岂不是很轻松就能本着公卿而去
“一州刺史,区区六百石,有什么可高兴的”刘焉今年四十余岁,却面色红润、须发旺盛,举止轻便如三十余岁之人,此时闻言明显有些得意,却又碍于在处在宫门之外,不得不作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感觉。
“这倒也是。”刘范恍然失笑。“父亲大人养望十八载,本就该如此之速的……”
“走吧走吧!”刘焉看着周围无数官员的车架仆从,也是连声打断自己长子的恭维,然后直接翻身上了自家停在铜驼大街上的驴车。
“是!”刘范赶紧坐上了车夫的位置。“大人,咱们是先回家还是先去拜访袁府”
刘焉去年被征辟为贤良方正,乃是袁隗所为,于情于理都该去一趟的。
“都不用,直接出城便是!”刘焉在车内干脆言道。“刚才在中台已经见过了袁公,还有其他诸位中枢要臣,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可出城又去哪里”刘范持着鞭子一时茫然。“不该回家吗”
“去冀州!”新任冀州刺史在车内从容言道。
“去……父亲莫要诳我。”刘范无语至极。“哪里有一出宫门便去赴任的”
“为何不行”刘焉在车内失笑反问道。“我儿,你莫非是担忧人家嘲讽我得了官位便惶急上任吗”
“那倒不至于……”刘范尴尬应道。“那些人之所以被人嘲笑是因为他们得了官后立即鲜衣怒马,香车仪仗,如父亲这种让儿子赶着一辆驴车惶急上任的,又怎么会被人嘲笑呢我只是觉得有些仓促。”
“有什么仓促的”车内刘焉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我已经面见了天子、三公、尚书令、吏部曹尚书,然后接了圣旨、拿了公文,此时不去赴任又待如何缺钱、缺衣物,可以顺路到阳城山(刘焉讲学处,位于洛阳城东,虎牢关内)取用,非要留在洛阳如何莫不是向要借机向你新认识的那些朋友炫耀,你父做了冀州方伯”
“不是这样的。”天气正热,刘范也是满头大汗。“不对……算了,父亲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现在就出城往冀州便是……”
一声鞭响,驴车启动,车内的刘焉这才一声嗤笑,没了声音。
当然了,毕竟是自己嫡亲的长子,教训一下也就行了,等到父子二人从铜驼街出发,辛苦大半日,到半夜方才来到他们长居十八年的阳城山下时,刘焉却是终于对自己儿子说了实话。
“大人想要私访”夜风习习,刚给父亲洗了脚,正抱着一个桃子在胡啃的刘范终于听到了原委。“这是为何”
“能为何啊”刘焉光着脚坐在席子上叹气道。“吏部曹尚书卢植卢子干所托。他的学生任邯郸令,却在赵国肆无忌惮,以县令杀县长。卢子干担忧这个学生会闯祸,想让我替他去警告一番。可是赵国的事情我之前便有所耳闻,事情复杂,怕是并不好办,甚至于前任王刺史突然挂印而走,也有这个事情的缘故。所以,我就让你赶着驴车直接送我去赵国,先暗中探访一圈,以求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这真是辛苦父亲了。”刘范此时方才恍然。“这卢子干做了多年的吏部曹尚书,稳如泰山,轻易不可得罪,而他想借父亲之手惩处自己的学生,便既要有所惩处又要有留有余地,方才能对付过去……怪不得父亲大人这么着急,想来是要让那个邯郸令措手不及。”
“不错。”刘焉迎着夜风轻轻颔首,却又不禁伸手抚了一下自己长子的发髻。“不过,此番我儿也是辛苦了,如此暑气,还要辛苦赶车……”
“父亲大人何出此言”刘范不由尴尬一笑,然后将手中桃核直接扔了出去。“真当儿子不懂事吗你此番如此作为,说到底不还是为了我和弟弟们以后做起官来能够轻松一些吗弟弟们我是不知道,但父亲当年在此处感叹时局的时候我可是已经懂事的。”
“是啊!”刘君郎也是再度失笑,不再于自己儿子面前装模作样。“不过咱们家也总算是时来运转了,天子年轻,政局稳定,正是做官的好时候……我刘焉断不会让你们四兄弟再如我年轻时一般,将大好时光全扔在这山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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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焉,字君郎,江夏竞陵人,汉鲁恭王之后裔,章帝元和中徙封竟陵,支庶家焉。焉少仕州郡,以宗室拜中郎,后以师祝公丧去官。居阳城山十八载,积学教授,举贤良方正,辟司徒府,为雒阳令。翌年,迁冀州刺史,以冀州治坏,乃出南宫门,遣子驾驴车,微服而往。”——《旧燕书》.刘焉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