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拭目惊看龙虎斗 伤心疑是凤鸾俦(2/2)
此时场中已演成了大混战的局面,但真正搏斗的也只是一二流的高手而已,许多插不进手的卫士,只能在旁边摇旗呐喊。
金逐流使出道风剑式,矫若游龙,眨眼间攻出了六六三十六剑。史白都也不由得暗暗吃惊,心想:“天下剑术名家,我也见得多了,这小子纵然不能说是天下第一,却已是远胜于我所相识的那些名家。只论剑术,只怕我也比不上他。”
金逐流连攻三十六剑,史白都兀立如山,一步也不退让。金逐流也不禁暗暗吃惊。原来史白都的剑术虽是不如金逐流的精妙。但如深得“重拙”之旨,最上乘的武学,讲究的就是反璞归真,以拙胜巧。
金逐流到底年纪还轻,武学的造诣尚未能达到那个境界,是以剑术上虽然变化莫测,奇泥绝伦,印仍是给史白都“重拙”的剑法所制。往往一招极精妙的剑法,给史白都普普通通的随手一招就化解了。
激战中只听得“当”的一声,金逐流的青钢剑竟给史白部削断。史白都拦住了他,不许他过去与李南星会合。李南量、史红英想要过来,也给文道庄阻住。
金逐流仗着巧妙的“天罗步法”,绕着八仙桌与史白都游斗,一时间史白都要想拿他也是不能。金逐流心里想道:“这里武功最强的是史白都,我把他缠住,倒是可以给李大哥和史姑娘一个脱身的机会。”这样一想,他反而不愿意过去和他们会合了。其实以金逐流超卓的轻功,虽然在史白都的拦阻之下,冲过去有很大的困难,但也还不是绝对做不到的。
金逐流这边吃紧,尉迟炯夫妻那边却已是大占上风。董十三娘给祈圣因打得只能招架,青符、圆海二人更是给尉迟炯的泼风刀法杀得胆战心惊,手忙脚乱。
史红英、李南星那边则是打得难解难分。他们的对手是文道庄和沙千峰二人。文道庄的“三象神功”刚猛之极,手脚起处,全带劲风,李南星以奇诡绝伦的剑法与他抢攻,兀是有点遮拦不住。但史红英的那条银鞭矫若游龙,沙千峰只凭一双肉掌对付她的银鞭,却是胜她不了。
史白都眉头一皱,叫道:“沙大哥,你尽管给我惩治这个丫头,你把她打死打伤,我都不会怪你。”他以为沙千峰是碍着他的面子,对他的妹妹手下留情,殊不知沙千峰是因为给金逐流先摔了一跤,挫了锐气,再斗史红英之时,功夫已是大打折扣了。
沙千峰在江湖上也是有数的人物,和史白都差不了多少的。他的本领本来要比史红英稍胜一筹,如今战她不下,已觉面目无光,再给史白都一催,更不由得心头焦躁。高手比斗,哪容得气躁心浮,冷不防就给史红英狠狠的抽了一鞭,气得沙千峰哇哇大叫。
恰好就在此时,猛听得一声惨厉的叫声盖过了沙千峰地叫喊,却原来是圆海给尉迟炯劈了一刀,一条左臂硬生生地劈了下来,痛得他在地上打滚。尉迟炯大喝道:“避我者生,挡我者死,并肩子扯呼!”董十三娘哪敢恋战,侧身一闪,祈圣因早已与丈夫并肩杀出。
萨福鼎大叫道:“史帮主正点儿要紧!”意思是要史白都追捕主犯。在萨福鼎的眼中,尉迟炯夫妻自是要比一个无名小子金逐流紧要得多。
在萨福鼎呼喝之际,他的手下也在窃窃私议,一个说道:“史白都怎么搞的,正点儿不理,却去和一个小子捉迷藏唔,莫非他只是想拣软的吃”一个说道:“他要沙千峰给他执行家法,这不是笑话吗他自己的妹妹他都不管,别人碍着他的面子,又怎好越俎代疱”又一个笑道:“什么笑话,你焉知他不是故意如此,否则他怎样向咱们的萨大人交代”
史白都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这些人交头接耳的说话声音虽不是怎么响亮出都已听见了。史白都又惊又恼,心道:“我若是让这丫头跑掉,没的倒教萨总管见疑了!”
史白都一声大吼,掀翻了一张桌子,金逐流笑道:“别发脾气,咱们胜负未分,好好的再打吧。”金逐流侧身一闪,加上一掌,那张桌子斜刺飞出,把几个卫士压得头破血流。
尉迟炯夫妇杀出大门,祈圣因回头叫道:“小兄弟,走吧!”一扬手七种不同的暗器向文道庄飞去,文道庄应付不暇,李南星和史红英也冲出去了。金逐流哈哈笑道:“不错,不错,我也该走了!”
大笑声中,金逐流手推脚踢,把八张八仙桌全都掀翻,八张桌子在寿堂中滚动,许多本领稍差的卫士给撞得头破血流,纷纷躲闪。
祈圣因更狠,站在门口,并不立即逃走,却是双手连发暗器,转眼间就伤了十几个人,吓得那些没有受伤的卫士都争着躲到暗器打不着的角落!
史白都大怒,长剑舞起一道银虹,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祈圣因的暗器打进他的剑光圈中,全都给他削断。
史白都追出大门,看见公孙宏袖手一旁,史白都抚剑一揖,说道:“公孙大哥,今日无论如何要请大哥帮一个忙,姓金的那小子留给你吧。”无暇听取公孙宏的回答,挺剑便即向前追去。此时尉迟炯夫妻和李南星、史红英四人已经分路而逃。尉迟炯夫妻向东,李、史二人向西,萨府中道出来的高手有十数人之多,也是有的向东,有的向西。史白都追到了分岔路口,不觉一阵踌躇,不知是向东还是向西
金逐流最后一个逃出寿堂,公孙宏站在门口笑道:“你年纪轻轻,武功委实不弱,你师父是谁”金逐流道:“此地似乎不是攀论交情之地!”言下之意:“你在萨府之中,要问我的师门来历,我只能当作你是盘问口供,你若当真是和我论交的话,那就不宜在这种场合。”
公孙宏“哼”了一声,心道:“这少年人倒是骄傲得很。”双掌一立,笑道:“你不说难道我就无法知道么”
金逐流一掌劈去,公孙宏反手一拿,金逐流迅即出指点他穴道,公孙宏合掌一拿,金逐流的指尖已点着了他掌心的“劳宫穴”,这“劳宫穴”是手少阳经脉的终点,给点着了至少也要半身不遂。不料公孙宏竟似毫无知觉,金逐流发觉不妙,缩手之时,只觉对方的掌心隐隐有一股吸力,竟是摆脱不开。金逐流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公孙宏的武功还在史白都之上。
宫秉藩见状大惊,连忙叫道:“帮主,割鸡焉用牛刀,让我来吧。”话犹未了,只见公孙宏脚步一个踉跄,金逐流已是出了大门。公孙宏吁了口气,说道:“这小子滑溜得很,给他跑了。你不是他的对手的,你还是跟我去追尉迟炯吧。”宫秉藩惊喜交集、喜者是金逐流已经挣脱,惊者是帮主居然会输给金逐流一招,大出他意料之外。
宫秉藩不知,金逐流心里则是明白的,这是公孙宏有意让他逃跑,否则他焉能挣脱但他逃出了门外,却是不禁一阵茫然:“不错,我是应该走了,但我应往何方”
金逐流跑上大街,只见影绰绰的一簇簇人,有的向东,有的向西,有的则还在叽叽喳喳的商量:“你说该是向东呢还是向西呢”“那强盗头子很不好惹,依我看还是向西风险较小。”“不,那雌儿是史白都的妹妹,咱们何苦去犯这趟浑水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呀。”“哈,你们既是畏首畏尾,怕东怕西,那么最好就是虚张声势,摇旗呐喊,往东往西都是一样!”
金逐流听了这些人的谈论,心中已是明白:尉迟炯夫妻是向东方逃走,而李南星和史红英则是向西方逃走了。这些卫士正在分头追人。
金逐流心里想道:“红英有大哥照顾,料想史白都也奈何不了他们。我——唉,我还是往东走吧!”他本来是渴望见一见史红英的,但此际却是与史红英背道而驰,心中但觉一片茫然,也不知是酸是苫
史白都在岔路上正自踌躇,不知是往东还是往西,忽见公孙宏匆匆跑来,说道:“尉迟炯向东面跑了,我去追他,你们的家事我不管了!”史白都大喜说道:“有大哥出手,尉迟炯这对贼夫妻定跑不了。那小子呢”公孙宏道:“那小子溜滑得很,我一把抓他不着,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反正他也不是正点儿,由他去吧。不过,你若是怕对付不了他们,我可以叫文道庄来这边帮你。”
史白都面上一红,说道:“笑话,笑话。那小子岂会放在我的心上好,咱们分头追人,拿了人回来相见。”史白都深知金逐流的轻功超妙,故此一点也没有疑心是公孙宏有意放走他的。反而真是有点担心金逐流向他这一边逃,若然碰上,自己虽然不会输给他,也要给他纠缠许久,那就追不上妹妹了。
金逐流展开“八步赶蝉”的轻功,一路追下去,那些摇旗呐喊的卫士只觉一阵风从他们身边刮过,一团黑影已是远在前头,根本就看不清楚金逐流是谁,不消多久,金逐流已是出了东门,到了郊外,面前又有岔路,金逐流正自心想:“不知还找得着找不着尉迟炯”忽见两名卫士相互扶持,哼哼卿卿的回来,原来他们是着了祈圣因的暗器,受了伤跑回来的。
金逐流一把抓着一个卫士,喝道:“尉迟炯往哪里跑了”那卫土道:“他们已过了七里铺了。但我劝你还是别去追吧,那贼婆娘的暗器厉害得很。哎呀,你,你是……”
那卫士说了一大堆话才发觉金逐流是个陌生面孔,不觉大吃一惊。另一名卫士在金逐流侧面此时亦知认错了人,连忙拔剑刺他。金逐流头也不回,反手一拿,就夺了他手中的剑,连鞘抢去,笑道:“多谢你们指点。”把抓着的那个卫士推倒,一溜烟便往前跑。“七里铺”是在离城七里之地的京保道上,金逐流用不了一刻功夫,就过了七里铺。
过了七里铺,未曾追上尉迟炯,先发现了文道庄和沙千峰二人。文、沙二人是早已追出来的,但因为他们顾忌尉迟炯夫妻了得,是以不敢跑得太快,想等待大队到来,倚多为胜。
文道庄回头一看,见是金逐流追来,怔了一怔,立即哈哈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进来。哈,难得陌路相逢,且先拿你这小子消遣消遣。”文道庄自忖:以他和沙千峰联手之力,要胜尉迟炯夫妻殊无把握,但要对付金逐流一人则是稳胜无疑。
金逐流笑道:“姓文的,你忘了我给你儿子的解药之恩么。”文道庄大怒,正要扑上。金逐流也正在拔剑出鞘,准备迎敌。忽听得马铃声响,公孙宏与官籍藩骑马追来,远远的扬声叫道:“文岛主、沙帮主,史帮主请你们快快去帮他的忙!这小子交给我吧!我拿了这小子再拿尉迟炯,谅他们也逃跑不了!”
文道庄心想:“史白都难道还怕对付不了他的妹妹和他妹妹一起的那个小子剑法虽也不弱,总比不上尉迟炯夫妻。何以他还要从这边请援”不过一来他乐得拣软的吃,二来他也不敢怀疑公孙宏是说谎骗他。于是说道:“好吧,那么正点儿就交给你了。”文道庄往回头路一跑,沙千峰是吃过金逐流的亏的,当然也是忙不迭的跟着跑了。
公孙宏叫道:“你叫后面的高帮主、杜帮主和六合帮的香主们统统都跟你去吧。我用不着别人帮忙!”
文道庄心想:“这老儿当真是骄傲得很,竟是比史白都还要自负得多。好,你若擒得尉迟炯夫妻我也占一份功劳,你若是给打败回来,我乐得看你的笑话。”当下笑道:“是,是。有你老爷子一刀担承,谁人还敢和你争功!”
公孙宏策马追来,大呼小叫道:“小子,别跑!哼,哼,给你溜了一回,这一回你还想溜吗”
公孙宏口里大呼小叫,手中却勒着马疆,不让那匹马放尽脚力。金逐流瞧在眼里,心中已然雪亮:“这老儿是故意喊给文道庄听的。”于是加快脚步,脚底就似抹了油似的飞跑。金逐流展开了绝顶轻功,短程之内,疾如奔马,公孙定赞道:“好轻功!”这才放马追来。
追了一会,文道庄的影子早已不见,尉迟炯夫妻则已在路上停下来等他们了。公孙宏笑道:“小兄弟,现在不用跑得这么快!”金逐流笑道:“公孙帮主,打我是打不过你的,打不过你,我不跑怎行”公孙宏大笑:“谁要和你打架呀!”
尉迟炯哈哈大笑,抱拳说道:“小兄弟,今日得你拔剑相助,我先向你道谢。这位公孙帮主是我的老朋友,你是我的新朋友,大家都不是外人,你若没有别的事请,咱们在此叙叙吧。公孙大哥,这次得你的帮忙太大了,我也还没有向你道谢呢。”
原来尉迟炯夫妻这次得以混入萨府,全靠公孙宏的掩护。他们是冒充红缨会的人,大摇大摆地进去的。在劫贺礼之时,才露出本来面目。
金逐流心道:“原来这老儿是给尉迟炯作内应的,怪不得他肯到萨府祝寿。”当下以晚辈之礼,见过了公孙宏,笑道:“适才多有冒犯,老前辈恕罪。”
公孙宏道:“你的武功很不错啊,令师是谁,可以见告了吧”
官秉藩上前与金逐流见过了礼,说道:“帮主,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金兄就是最近在江湖上闹得天翻地覆的金逐流金少侠。”
宫秉藩说了金逐流的姓名来历,尉迟炯哈哈笑道:“原来你是江大侠的师弟,怪不得武功这么了得!”
公孙宏道:“金世遗金大侠是你何人”
金逐流道:“正是家父。”
公孙宏更为欢喜,说道:“我与令尊曾在少林寺见过一面,算起来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令尊是我最佩服的人,你我能平辈论交,你要称我老前辈,我可是不敢当。”
尉迟炯道:“叶慕华已经到了小金川了。你的另外两位师侄李光夏和林道轩也已到了竺尚父那儿。我马上就要赶回小金川,金老弟,你今天闹了这一场,在北京是不宜久留的了。你和我同往小金川如何”
金逐流道:“我还有点事情,恐怕还得十天半月才能离开北京。我住在戴老镖头的家里,可以放心得下的。”
尉迟炯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到小金川等你吧。戴老镖头那儿我来不及去拜候了,请你给我代为问候。”
公孙宏道:“好,你们要走那就快些走吧。否则那些人追来了又有一场麻烦。”
尉迟炯道:“公孙大哥,你呢这次你暗中助我,他们现在虽然还未发觉,将来总会知道的。你也恐怕不好回去了吧”
公孙宏笑道:“我又不想做萨福鼎的门客,我回去作什么我倒是要回到我的总舵去,索性打明了旗号反清,看萨福鼎和史白都能把我怎么样”
尉迟炯喜出望外,说道:“这就更好了,大哥打明了旗号。江湖上的各大帮会至少有一大半不会再跟史白都走了。”
当下各人分道扬镰,金逐流待得天黑之后,独自潜回北京。正是:
京华龙虎斗,湖海起波涛。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