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手足相残何太忍 鸳鸯同命若为情(1/2)
荒山异人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杨炎只好信步所之,走入深山密林,碰碰自己的运气了。不知不觉,白天已是变成黑夜,好在这晚月光皎洁,杨炎一鼓作气,攀上一座山峰。他不知道龙灵珠藏在那儿,只是心中有个念头,龙灵珠多半是藏在人所难到的地方,他上山越高,就隐隐觉得是和龙灵珠多接近一步。
攀上这座山峰,月亮已过天中,杨炎也感到有点疲劳了。他找到一座平滑如镜的石台,躺下便睡,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在梦中被异声惊醒。
不是猿啼,不是虎啸,却好像是小孩子的哭叫声音。
杨炎大吃一惊,睡意全消,竖起耳朵来听。
“你们这些坏蛋敢欺侮我,我就去告诉爹爹……”声音从远处传来,他只隐隐听见这两句话,后面的话就听不见了,那个孩子似乎也跑得很快。
杨炎又惊又怒,心里想道:“为什么有人在山上欺侮一个孩子,这个孩子的父亲定非常人。”他想起日前所得的那个消息,龙灵珠的父亲有个朋友住在祁连山,“这孩子的父亲会不会就是那个人呢”他想,“若然我猜不错,这伙坏人,多半恐怕就是和白驼山那帮人有关系的人。”
隐隐又听得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了,杨炎伏地听声,只听得那人说道:“大师兄,何以你放走那个孩子”
“大师兄”笑道:“我是要他给我引路呀,你没听见他口口声声说要回去告诉他的爹爹么这孩子倔强得很,他自己回去,比咱们逼他带路要好得多。”
杨炎听得“大师兄”三字,又惊又喜,想道:“原来是白驼山的第二号人物,司空照和慕容垂把他们的大师兄说得那么了得,我正好去找他的晦气。不过且先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先头那人说道:“那为什么还不去追”
“大师兄”笑道:“你怕这孩子跑得出我的掌心吗我要让他以为咱们追不上他,要是我马上跟在他的背后,给他发觉了反而不妙。而且我这是一石两鸟之计,你们懂吗”
那人问道:“什么一石两鸟之计”杨炎也想知道,凝神细听。可惜他们似乎是和那人咬着耳朵说话,杨炎一点都听不见。过了一会才听见先头那人哈哈笑道:“果然真是妙计!”
“大师兄”沉吟半晌,说道:“云中双煞、劳家兄弟。彭大遒这班人至今未见踪迹,连司空照和慕容垂都不知去向,这事可有点古怪。你们下去看看,要是碰上了,叫他们赶快上来。虽然他们帮不了什么大忙,多少也有点用处。”只听得四个人同声答应,那“大师兄”一走,这四个人分成四路下山。
杨炎立即施展“草上飞”的轻功,循声觅迹,前去追踪那个“大师兄”,按照他的估计,那些人谈话的所在和他的距离不过半里山路之遥,他施展草上飞的轻功转瞬即到,月光又是这么明亮,要追上那个‘大师兄’,料想不会有甚困难。
不料他追了半支香的时刻,兀是未发现那个“大师兄”的踪影,伏地听,也听不见声息。
前面是十片黑压压的松林,松林后面是并列的三座山峰。根林就不知道那“大师兄”和那小孩子是跑向何方。
“这大师兄的轻功倒是不弱!”杨炎心里想道:“但既然发现了这条可以找寻龙灵珠的线索,多花点功夫,也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他穿过那片松休,松林并没人家,暗自思忖:“一个小孩子,纵然懂得武功,在这荒山之上,也不敢离家太远的。这个孩子的家必定是在这三座山峰之一。我先上较矮的这座山峰看看。”
他跑上这座山峰,连野兽也未发现半只,正想下山,忽听见对面的山峰有声音传来,登上高处遥观,一看之下,又惊又喜。
只见对面山峰的山腰处有块草坪,草坪上正有人练武。
月明皎皎,碧空无云,望到对面的山峰,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也可以看得出练武的人是个三络长须的壮健老者。在这老者旁边看他练武的是个少女。
尽管面貌看不真切,从轮廓看来,他已经可以断定是龙灵珠无疑了。
不过雨峰的“空际距离”虽然很近,要跑到对面的山峰,必须下山又再上山,纵然他身具越卓轻功,最少恐怕也得花一支香时刻。他本来就想过去的,但那个老者练的是一套掌法,却把他的目光吸引住了。
只见那魁梧老者双掌划圈,越来越快。杨炎在这边山头虽然听不见呼呼的掌风,却可以看得见树叶纷飞,草坪四周的树木似是碰到大风一样捱动。
掌风扫落树叶还不稀奇,更奇怪的是,满空飞舞的树叶并不落在地上,而是落在半空结聚成为环形,跟着那老者的身形旋转。
杨炎看了,不由得暗暗喝采,心里想道:“原来他练的这套掌法,不但是掌法奇妙而已,且还是兼练一种上乘的内功的!
接着又想:“那‘大师兄’的武功,我虽然没有见过。不过从司空照与慕容垂的本领看来,他的武功纵然比他的这两个师弟高明十倍,只怕也未必是这老者的对手。他单人匹马,就敢来挑衅,还要在这老者的眼皮底下捉拿龙灵珠,可也真是太不知自量了。”
心念未已,只见那硕大无朋的草环突然拉直,好像变作了一条墨龙,转瞬间,“墨龙”在空中寸寸折断,树叶这才纷纷坠地。原来老者的这一套掌法已经练完了。
杨炎看得又是吃惊,又是佩服,心想:“要练成功他这样精纯的内功,我恐怕最少也还得再练两年。”
旁观的那个少女高声喝采:“萧伯伯,好一套扫叶掌法。”
果然是龙灵珠的声音!
杨炎几乎忍不住就要叫她,他若是使出传音入密的内功,龙灵珠在那边山峰,用不着伏地听声,料想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的。
但转念一想,他终于还是忍住了。
他怕的是吓走了那个“大师兄”。他若是使出传音入密的内功,只要在武学上有点造诣的人,一听就会知道他是一流高手。“难得这厮不自量力,自己送上门来,我岂可将他吓走嘿,嘿,他们白驼山一派,都是大言炎炎,井蛙窥天。他自己以为可以胜得过这位萧老前辈,还可以轻而易举把‘小妖女’抓了去,我乐得在这边看他笑话。”
杨炎认定了这个“大师兄”是不自量力,他害怕的就不是他来,而是他不来了。“他若敢来,给抓住的一定不是龙灵珠而是他!”杨炎心想。
他忍住不作声,只听得那老者哈哈笑道:“贤侄女,你怎的千里捧着金饭碗,反而羡慕别人”
“萧老伯,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懂。”龙灵珠问道。
那姓萧的老者笑道:“我不敢妄自非薄,在这套掌法上是用了一点功夫,但比起你家传的龙形六十四式可还差得太远!”
龙灵珠道:“萧伯伯,你是哄我欢喜还是故作谦虚我使龙形六十四式只能震落树叶,可远远不及你这套掌法的威力!”
那老者道:“这是你还不大懂得运气使劲的缘故,从今天起,每天你先看我练一套落叶掌法,然后你再练你的龙形六十四式,过了三天,或许你可以有点不同了。”龙灵珠对他的用意本来已经猜则几分,一听此言,登时领悟,欢喜得跳起未道:“萧伯伯,原来你是有心指点我的,你是要我触类旁通!”
那老者道:“指点不敢当。不过我这套掌法虽然比不上你家传的龙形六十四式,掌法所需运用的内功,两者的法门却是相同。”
原来龙灵珠是从父亲留下的拳经剑谱,无师自通,练成了龙形六十四式的。但她只是从书本上学运功的法门,限于年幼,却还未能参透。“袭貌遗神”,练成的掌法只是神似而已。
龙灵珠想道:“怪不得前两天我把这龙形六十四式练给萧伯伯看,他看了不置可否,原来练这掌法,还要懂得许多运气使劲的窃门!”
此时她看了一遍,已经懂得一点“窍门”,心痒难熬,说道:“萧伯伯,你再练一遍我看,请你放慢一些。”
老者笑道:“你这女娃儿这样心急,一天就想练成功吗好吧,我就再练一遍。”他放慢拳脚,从头再练。杨炎躲在那边山头,凝神观看。他的内功造诣在龙灵珠之上,获益亦是不少。
不过那老者刚练到一半,就给人打断了。
一个小孩子气吁吁的跑上山来,叫道:“爹爹,你给我报仇、报仇!”
老者吃了一惊,说道:“报什么仇”那孩子道:“我给坏人欺侮了。爹爹,我要你替我抓那个坏人,让我打回他一掌!”
老者道:“定儿,说清楚点,是什么样的坏人,他因何打你”
那孩子道:“他来强抢我刚刚捉到的一只小红鸟,我不给他,他就打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的。”
龙灵珠道:“他打你哪里,还痛不痛过来让我瞧瞧。”
龙灵珠虽然觉得事情有点奇怪,但见这孩子自己能够跑上山来,也就不怎样担心了了,心里想道:“定弟自幼练童子功,功夫已经颇有根基,寻常人打他一掌,料想他也不会受伤。”
那孩子道:“那坏蛋在我背心打了一掌,痛倒是不痛,只痒得难受。跑路的时候还好些,一停下来,就好似痒痒到骨头里去!”老者越听面色越是沉重,忽地伸手撕开儿子的上衣。
龙灵珠正想替孩子脱下衣裳,看看伤势如何,给他敷药。在她以为,纵然受伤,大不了也只是一点皮肉之伤而已,见这老者急不及待的撕破儿子衣裳,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孩子的背心有淡红色的掌印,龙灵珠又是吃惊,又是奇怪:“那人的掌力可是用得不轻呀,定弟为何不觉疼痛”
那姓萧的老者气得咬牙说道:“天下竟然有这样狠毒的人,我与你何冤何仇,竟然对我这乳臭未干的孩子用这种阴毒的掌力!”
龙灵珠这一惊非同小可,问道:“定弟受的是什么伤,不、不至于有大碍吧。”
那老者道:“那人是用太阴掌力伤了他的奇经八脉,掌上还可能涂有毒药。但不知他是功力未到还是尚稍有天良,这孩子的经脉未给震断。目前只是瘀血充塞体内,我还能治。”
说至此处,游目四顾,不见有人上来,继续说道:“贤侄女,待会我给定儿治伤,你替我留神点儿,别让陌生人上来。”
龙灵珠唰的拔出剑来,守在崖边,说道:“伯伯,你放心替定弟治伤吧,要是有人硬要上来,我和他拼个死活!”
老者说道:“也无需这样,打不过的时候,你叫我好了!”说罢,手掌己是贴在儿子的背心,用自己数十年所练的纯阳内功,为儿子推血过宫,解毒疗伤。
过了一支香时刻,孩子脸色恢复红润,汗如雨下,流出的汗,气味带点腥臭。那孩子喜道:“爹爹,你的本领真大,我的麻痒已经止了。我、我想睡觉。”说话的声音比前微弱得多,看来己是累得不堪。
老者吁了口气,说道:“总算把这孩子的一条小命保住了!”神情困顿,似乎比孩子还更疲劳。
杨炎在这边山峰看不见他怎样运功为孩子疗伤,也看不见他此际惟淬的容颜,但却隐隐感觉到有点什么不妙。
“一石二鸟之计,一石二鸟之计!”那“大师兄”邪恶的笑声又好像在他的耳边响起来了。“一石二鸟之计”究竟是什么他不知道,但亦已隐隐猜到几分了。
虽然他对这老者很有信心,即使他的武功已经打了折扣,他还是相信他可以打败那个“大师兄”的,但为了预防万一,他可不敢像刚才那样丝毫不以为意了。
他改变了主意,心里想道:“我可不能让这位萧老前辈中了奸人之计、我可得赶快过去与他们相会!”
可惜已经迟了,他刚刚有这念头,尚未付之行动,那边的草坪上,已是发生了他意想不到的事!
那个老者吁了口气,刚要把孩子交给龙灵珠,忽听得有个人赞道:“萧老前辈好精纯的内功,佩服,佩服!”草坪上突然多了一个人,一下子就到了那老者的身边!
龙灵珠这一惊非同小可,她一直是仗剑在崖边防守,注视着周围的动静的。这个人也不知是从那里钻出来,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虽说她是为了孩子的受伤分了心神,但也难辞疏忽之罪了。不过这个人已经来到了那老者的身边,来意如何,尚未知道。一时之间,她倒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立即动手
那老者摆了摆手,示意叫她暂且不必动武,说道:“阁下何人,因何来此”
那白衣汉子施了一礼,缓缓说道:“白驼山门下弟子宇文雷特来拜见祁连剑客萧老前辈!”
果然是那个“大师兄”来了!
杨炎本来是不怎么把这“大师兄”放在心上的,此际见了他这神出鬼没的轻功本领,亦不禁耸然动容,心里想道:“司空照和慕容垂说的那番话,的确不是夸大之言,这个人的本领和他们相比,确是有天渊之别。我是太过低估他了。”
那老者怔了一怔,说道:“不敢当,萧某与白驼山素无来往,可说得风马牛不相及,你找我做什么”话犹未了,那恹恹欲睡的孩子忽地叫起来道:“爹爹,他就是打伤我的那个坏人!”
那老者吃了一凉,大怒喝道:“萧某与你有何冤仇,你竟然对小孩子也下毒手!”他手中抱住孩子,而对如此阴险恶毒的敌人,虽然气怒交加,也只能暂且沉住了气,凝神待敌,避免轻率出手,反遭对方所算。
宇文雷打了个哈哈,说道:“萧老先生言重了!你仔细想想,要是我当真下了毒手的话,你的孩子焉能还有命在不错,我用太阴掌力,震伤令郎的奇经八脉,下手是稍赚重了一些,但以你萧老先生的绝世神功,何愁不能将他救活”
老者冷笑道:“好呀,那你说吧。你处心积虑,用这等卑鄙的手段来消耗我的内力,意欲何为”
宇文雷道,“没什么,只是想请你不要插手一件事情。”
老者说道:“什么事情”宇文雷道:“不错,我与你是无冤无仇,但这位龙姑娘却是和家师有冤有仇……”
龙灵珠忽喝道:“你复姓字文,宇文博是你何人”
宇文雷道:“他是我的师父,也是我的伯父。”
龙灵珠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喊道:“原来白驼山主就是字文傅,这就怪不得了。”唰的一剑就向宇文雷刺去。
只听得“嗤”的一声,宇文雷的衣袖给剑尖刺破,但龙灵珠却给他的袖风一拂,不由自己的退出了四五步。
那老者抢过去拦在她的身前,左掌虚接,对着宇文雷,防他续施杀手。他抱着孩子,身法快得极点。宇文雷并没追击。
那老者道:“贤侄女,宇文博敢情就是——”
龙灵珠道:“不错,宇文博正是我的杀父仇人!要是我早知道白驼山主是他,我已经上白驼山去了。”
宇文雷笑道:“你怎配和我的师父交手,我是奉了他老人家之命,捉拿你的。你要报仇,冲着我来。”
龙灵珠挥剑复上,那老者道:“且慢!”忽地把手中的孩子交给了龙灵珠。
这一下来得甚为突兀,龙灵珠不能不把孩子接了过来,孩子到了她的手中,她自是不能冲上去和宇文雷厮拚了。
老者说道:“灵珠,麻烦你照料定儿,哄他睡觉。你是我的客人,这件事应该由我对付!”
龙灵珠也怕误伤了孩子,说道:“萧伯伯,待会儿你抓住这个小贼,可别忙着杀他!”她对这老者的武功满怀信心,以为他纵然耗了少许内力亦是无妨。却那里知道,这个老者并非只耗了“少许内力”,而是耗了七成以上的内力了。
龙灵珠抱着孩子走开之后。老者双眼一翻,冷冷说道:“字文雷,动手吧!”
宇文雷笑道:“萧老先生,你当真要和我动手不错,玉龙太子是你的好朋友,但死了的朋友的女儿,总比不上你自己的性命宝贵吧”言下之意,这老者和他交手,必死无疑!
老者须眉怒张,喝道:“你把我萧逸客当作何等样人你处心积虑耗损我的内力,我豁了这条性命,也不能让你如愿。”
宇文雷道:“好,你既然而听良言,那可休怪我无礼了。萧逸客,你号称祁连剑客,如今我就只凭一双肉掌,领教你的高招,你拔剑吧!”
萧逸客壮年以剑掌双绝,名闻武林。但在归隐之前数年,江湖上罕逢敌手,早已不用剑了。归隐之后,又练成了扫叶掌法,更是无需用剑。
今朝他借练掌指点龙录珠的武功,根本就没有把宝剑带出来。即使他有剑在身,对方一个晚辈,空手向他挑战,以他的身份,也决计不能用剑。但宇文雷明明知道他身上没藏兵刃,却还要这样说,用意何在,萧逸客当然明白。不过,虽然明白,也还是不能不中他的激将之计。
“废话少说,我不用剑也能杀你,进招吧!”萧逸客喝道。
宇文雷哈哈一笑,说道:“好,且看是谁能够杀谁”话犹未了,双掌疾击。
萧逸客一招“拂云手”,双掌虚带,宇文雷脚步跄踉,闪过一边。萧逸客忽觉一缕甜香,沁人鼻观,有说不出的舒服。宇文雷笑道:“萧老前辈,我忘记告诉你,我的掌上是涂有炼制神仙丸的药液的,神仙丸虽然不能说是毒药,却也能够今人精神萎靡,你可要当心一点才好!”
萧逸客沉住了气,默运玄功,和他周旋数招,蓦地一声大喝,立下杀手。
这一招“涵虚吐清”乃是扫叶掌法精华所在,萧逸客全力施为,果然非可小可。
阴阳掌力,相牵相激,宇文雷恍似一叶扁舟,陷入漩涡之中,身不由己地接连打了三个盘旋,方始稳住身形。
萧逸客跃上前去,一招“疾风迅雷”击他背心。宇文雷刚刚稳住身形,反手一招“五丁开山”,以金刚掌力硬接,居然给他挡住了,萧逸客暗暗叫了一声“可惜,要是我能多恢复两分功力,这小贼已经毙在我的掌下!”这一招“涵虚吐清”,他是蓄为而发,只盼能够一击成功的,不料功亏一篑,元气更是大伤。
宇文雷几乎吃了大亏,心里也是暗暗吃惊,想道:“这老儿号称剑掌双绝,果然名不虚传。好在我是有备而战,也不用立即就收拾他,慢慢消耗他的内力再说。”主意打定,改用绕身游斗的打法,绕着萧逸客的身子走圈圈,他的掌上涂有毒药,纵然打不着萧逸客的身体,吸了他们掌风,也是有害,萧逸客只能闭住呼吸,到了实在捱不住的时候才吸一口气。
清脆柔美的歌声从林中那间小屋传出来。
是龙灵珠的歌声,为了哄那孩子睡觉唱的儿歌。那孩子本来已是恹恹欲睡的,但记挂着父亲和坏人动手,却又不敢睡了。
“星星闪闪月光光,
心肝宝贝睡在床。
不怕东山有猛虎,
不怕西山有恶狼,
娘亲守在儿身旁。
宝贝一觉睡到大天光。
这是龙灵珠小时候听得熟极而流的一支儿歌,在野地,在荒林、在雪山之上、在冰河之边,每天晚上她睡觉的时候,她的母亲最喜欢唱的一支儿歌。唱起这支儿歌,她不觉想起了自己苦难的童年,想起了曾与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
细心的人可以听得出,柔美的歌声中含着多少凄酸;要是更细心去听,还可以感觉得到,除了凄酸,还有激愤。
杨炎在那边山头听得呆了,心里想到:“她虽然命苦,毕竟曾经有过母亲守在她的身边,唱歌来给她听。我却是未满周岁。就失去了娘亲,连这点‘福气’都没有。”
歌声中萧逸客与宇文雷越斗越烈,萧逸客挂念孩子,不觉想道:“眼前这个敌人,比东山猛虎、西山恶狼还更凶狠得多,我若败给了他,龙灵珠自身难保,更有谁人能护我这孩子”
他一生不知经过多少风浪,从来不知害怕,这次却是不能不由他隐隐感到恐惧了。心里一急,就沉不住气急于要击败敌人了。用力过度吸了两口毒气,登时只觉地转天旋,冷不防给宇文雷打了一掌,“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宇文雷哈哈笑道:“萧老儿,你、你——”话犹未了,忽地稳不住身形,不由自主的打了两个盘旋。一掌劈出,“逢”的一声,劈断了一株粗如人臂的树枝,要不是收势得快,几乎撞在树上。原来萧逸客那招“扫叶掌”蕴藏有三重内力,有如暗流冲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宇文雷身上发挥了威力。
可惜萧逸客已是强弩之末,未能及时赶上去再补一掌,说时迟,那时快,宇文雷又已退而复上,攻得更加急了。杨炎在这边山头看得不大清楚,但从兔起鸛落的身影翻腾之中,亦可以看得出来,萧逸客已是只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宇文雷劈断树枝那“蓬”的一声令他从迷茫中醒了过来,“不好,萧老前辈内力损耗过甚,只怕敌不过他。我可得赶快过去助灵珠一臂之力才行。”
他只道萧逸客还可支持一会,怎知萧逸客已是到了强弩之末的田地,内力早已消耗殆尽,比他想像的更坏。
龙灵珠好不容易把孩子哄得睡了觉,连忙取了萧逸客所用的长剑出来。
只见萧逸客正在遭受猛烈攻击,宇文雷双臂箕张,手脚起处,全带劲风,周围沙飞石走,树叶纷落。萧逸客的双脚虽然仍是牢牢钉在地上,上半身却已摇摇晃晃,恍似风中之烛!
龙灵珠倒持剑柄,叫道:“萧伯伯,对付这等好恶人,何须和他客气,你用剑吧!”她怕萧逸客要顾身份,不肯用剑,故此先劝两句。说罢,立即将长剑向萧逸客抛去。
哪知就只这么慢了片刻,萧逸客又已接连中了两掌。金刚掌力震破了他残余的护体神功!
长剑飞来,给宇文雷劈空一带,“嗤”的一声,插入了萧逸客的左肩。萧逸客本已支持不往,伤上加伤,大吼一声,倒纵出三丈开外,这一纵竭尽全力,避开宇文雷最后一击,脚一沾地,人也晕倒了!
龙灵珠失声尖叫,忙向倒在地上的萧逸客奔去。
宇文雷哈哈大笑,身形一晃,拦在龙灵珠面前:“小妖女,你的靠山都已自身难保,你乖乖跟我走吧!”龙灵珠气得双眼要喷出火来,喝道:“白驼山的小贼,我与你挤了!”
宇文雷笑道:“拼也没用!”运掌成风,荡开龙灵珠剑尖。龙灵珠紧咬银牙,心里想道:“我必须沉住了气,给萧伯伯报仇!”
她默记萧逸客刚才籍“扫叶掌法”指点她的运功法门,剑法陡地一变。
剑光天骄,沉雄迅捷,兼而有之。她把家传的掌法“龙形六十四式”,化到了剑法之中。饶是宇文雷使出了第八重的金刚掌力,也只是仅能自保。莫说不能震落她手中的剑,有几招凌厉的剑招,甚至他都险些化解不开。
宇文雷这一惊不在龙灵珠之下,心里想道:“奇怪,这丫头的功力怎的好似比刚才强了她的这路剑法,也不知是何家何派,如此厉害!”当下重施故技,与龙灵珠绕身游斗。
龙灵珠咬紧银牙,运剑如风,钉着宇文雷丝毫不放松。
眼看她已经抢到上风,就快把宇文雷逼到悬崖了,忽地感到一阵头晕,好像喝醉了酒也的,懒洋洋的提不起劲来。
原来她虽然告诫自己“沉住了气”,却无法沉得住气。她必须呼吸,就不能不吸进宇文雷的掌凤。宇文雷的双掌是涂上了从大麻提炼出来的烈性药剂的。
她的内功比不上萧逸客的深厚,新领悟的心法也还未能运用自如,一轮狂攻过后,吸进去的毒气更多,当然是支持不住了。
宇文雷蓦地喝道:“撤剑。”欺身扑进,一招“斜挂单鞭”,切她手腕。他先用劈空掌力荡歪她的剑尖,只道她已是气衰力竭,要抢她的剑易如反掌。
那知龙灵珠练的家传内功不同凡响,不错,她是已经气衰力竭,但在紧急关头,还可以作最后的一击。
她脚步一个跄踉,好像就要跌倒,踏的却是醉八仙步法,一个移藏十位,剑尖突然从宇文雷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
可惜她的内力毕竟还不能透过剑尖,刺是刺中了,却只能划破宇文雷的一点皮肉,剑尖立即就给反弹开去。
宇文雷怒道:“臭丫头,我不想伤你,你反而逞凶!快快扔剑投降,否则取你性命!”正要施辣手再夺她的宝剑,即使不能遵守师父的吩咐将她活擒,也顾不得了。
就在这霎那间,忽听得“当”的一声,龙灵珠的青铜剑飞上半空!宇文雷尚未出手,当然不是他的掌力震飞的。
宇文雷呆了一呆,定睛看时,只见草坪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个人,是个英气勃勃的少年。他一向以武功自负,这人突然出现,他竟丝毫都没察觉,吃惊可想而知。
殊不知宇文雷固然是大吃一惊,龙灵珠的吃惊比他更甚。
宇文雷认不得这个人,龙灵珠是认得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杨炎的哥哥孟华!
孟华以弹指神通的功夫,弹飞龙灵珠的剑,龙灵珠一呆,孟华迅即就点了她的穴道。
宇文雷吃惊过后,抱拳说道:“多谢阁下相助,请问高姓大名。”他只道孟华是彭大遒请来助拳的人。虽然有点奇怪彭大遒怎能请得动本领这么高明的人,但见他点了龙灵珠的穴道,自是不会疑心他是敌人。
孟华反问!”你是何人”宇文雷怔了一征,说道:“彭大遒请你来,没有告诉你吗”
孟华道:“你说的是陕甘道上那个有点名气的土霸彭大道吗这人的名字我倒听过,你说的什么事情,我可不知。”宇文雷不禁又吃了一惊,说道:“那你到底是谁,为何能来助我”
孟华冷冷说道:“我是为自己的事情来的,与你们并不相干。恕我没有工夫和你多说闲话,你请便吧!”
宇文雷大为尴尬,说道:“阁下大概未知道我是谁吧我是白驼山的宇文雷,不知配不配与阁下结交”他以为一亮出自己的“万儿”对方必然耸然动容,改颜相向。
那知孟华仍然冷冷说道:“我叫你走,你听见了没有”声色比刚才更加冷峻了!
宇文雷心头大怒,恨不得立即杀了孟华。但一来他见孟华刚才露了那手武功,心中不无忌惮;二来自己刚和萧逸容拼斗一场,也是不敢再斗强敌。当下只好忍住了气,说道:“好,我走,我走。你敢轻视白驼山的人,将来你可别要后悔!”交代了这两句“场面话”,他便去抓业已给孟华点了穴道的龙灵珠。
他快,孟华更快,早已挡在龙灵珠面前,伸出食指,对着他的掌心。宇文雷是个武学行家,一见便知他用的是上乘点穴手法。掌心的劳宫穴是人身三十六处大穴之一,若给点个正着,纵然不至毙死,内功也要大受影响。宇文雷不敢强抢,只好止步。
“这小妖女是我们山主的仇人之女,我奉了山主之命要把她带回去的,请你交给我吧。”宇文雷忌惮孟华武功了得,这次倒是依正江湖规矩,来个先礼后兵。
但孟华可不吃这一套,喝道:“我是叫你自己滚回山去,这位龙姑娘我要留下!”
宇文雷怒火如焚,忍无可忍,喝道:“你是恃着谁的势力,胆敢与白驼山作对。这小妖女虽然是你点了她的穴道,但她本来就不是我的对手,你不来,我也一样可以抓着她的。讲道理,你也讲不过我!”孟华淡淡说道:“废话少说,她被我所擒,你要把她带走。就必须凭你自己的本事从我手中抢去!”
宇文雷涩声说道:“你到底是谁我可不能和无名之辈交手!”孟华冷冷说道:“我并不是什么名人,不过,我的名字你们白驼山是早已知道的。丹丘孟华,何足道哉这两句话是从你们白驼山传出来的不是我就是孟华。”
宇文雷佯作大吃一惊,说道:“孟大侠,你误会了,这两句话是劳家兄弟造的谣,其实……”他佯作陪礼,双掌一合,忽地就向孟华偷袭!
这一招“童子拜观音”虽然是起手式,但双掌用上金刚掌力,合在一起,却是非同小可,比一般的进手招数,还更强劲。
孟华冷笑道:“不要脸!”他来不及抬起手臂发掌,随意挥袖一拂,使出了“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
宇文雷双掌迅如电光石火的疾劈下去,碰着他的衣袖,就像被裹在一团棉絮之中,竟是无从发力。陡然间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道反弹回来,宇文雷禁不住脚步踉跄,倒退三步。孟华见他没有跌倒,也似颇出意外,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一掌!”一掌拍下,不疾不徐,无声无息,好像并未用力。
宇文雷识得厉害,他虽然也练过类似“沾衣十八跌”的借力打力功夫,但用来对龙灵珠自可,用来对付孟华则是万万不能,这点知己知彼之明,他还是有的。若然不是硬碰硬接,只怕“借力”不成,自己先给他打成一团烂泥。当下微一侧身,一招极刚猛的大摔碑手劈出,用到了第八重的金刚掌力。双掌相交声如郁雷,宇文雷又再斜窜七步,方始站稳。
孟华面色一变,冷笑说道:“我只道白驼山主好歹也算是武林中一号人物,不料他的门下弟子,用的竟是这种下三滥功夫!怪不得祁连剑客着了你的道儿!”
宇文雷只道他已吸进毒气,内功受掼,方有此言。心里想道:“你赶紧闭住呼吸,还好一些,居然还敢开口说话,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正是扑上去再发毒掌,不料身不由己,蹬、蹬的退了三步,跟着又退三步。原来孟华那一掌蕴藏有三重内力,后面两重,此时方始相继发作。
祁连剑客萧逸客昏迷了一会子,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得有人在叫自己,恢复了一点知觉,慢慢张开眼睛。
只见人影翻腾,宇文雷正在与孟华拼第三招。这一招宇文雷使出生平所学,只能化解孟华的五成内力,他倒纵出一丈开外,只觉喉头发甜,不愿在敌人面前吐出鲜血,强咽回去。
萧逸客清醒了些,分别得出孟华是个男子不是大姑娘了。他还记得在他失掉知觉之前,龙灵珠正在把他的剑抛给他的,他本以为此际和宇文雷交手的必是龙灵珠无疑。待看清楚了不是,不禁又喜又惊。
喜者是:不知那里来的年少英雄,居然能够替他挡住了字文雷:惊者是:龙灵珠那里去了吃惊比欢喜更甚,他不禁叠声叫道:“灵珠、灵珠,定儿、定儿,你,你们在哪里”虽然用力呼喊,声音好似蚊叫。不过孟华也听得见了。
萧逸客听不见龙灵珠的回答,忽地觉得左臂疼痛,慢慢用右手一摸,方始发觉自己那把剑插在臂上。“难道,难道灵珠和定儿已遭毒手唉,则自我从此世要变成废人。这少年能挡得住字文雷吗”忧、疑、惊、急迸发,不觉又晕过去。
孟华心里想道:“救萧逸客要紧,不能和这厮多所纠缠了。”
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喝道:“你们不是说丹丘孟华何足道哉吗,好,我就让你见识一招何足道哉的剑法!”
树枝一抖,“嗤、嗤”连声,不绝于耳,宇文雷未及出招,孟华已经收回‘树剑’,冷笑说道:“你自己瞧瞧!”宇文雷低头一看,只见胸腹部的上衣,密密麻麻的给戳破了两排小孔,一数,刚好是十八个。不用孟华告诉他,他亦已知道孟华使的这招剑法,乃是崆峒派的绝招“胡茄十八拍”了。这一绝招他早已闻名,但还想不到它的厉害一至如厮,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孟华喝道:“看在你能够接我三招份上,饶你性命,你还不快快给我滚回山去!”
宇文雷如奉谕音,逃之唯恐不速。
孟华走到萧逸客身旁,拔下插在他左臂上的剑,仔细一看,幸好没伤着筋骨。他随身带有上好的金创药,便即替他敷上。
但萧逸客的外伤虽轻,内伤却重。宇文雷的金刚掌力是已经震破他残余的护体神功,伤及他的内脏的,要救他的性命,必须用内力把他体内的瘀血化开。
孟华心想:“听师父说,这萧逸客以前虽然是介于正邪之间的人物,毕竟还是好事做得比坏事多。而且这十多年来,他一直隐居在祁连山上,更是从未为恶。我要把龙灵珠从他身边带走,也理该将他救活。”于是不惜耗损自己的内力,替萧逸客推血过官,萧逸客功力极深,瘀血一化,真气便渐渐能够凝聚,不多一会,不但醒了过来,功力亦恢复两分了。他一醒来,开口又是先叫“灵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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