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疑幻疑冥(2/2)
渴得实在难受,这是比死还要难受的折磨。孟元超以前也曾多次受伤,有一次伤得甚至可能比这次还重。昏迷了三天两夜才醒过来,但一醒来就有他的师妹吕思美在他的身边服侍他,早已替他敷上了止痛的金创药了。用不着他开口说话,就知道拿水给他喝。而现在他却是孤零零的躺在血泊中,周围莫说人影,连野兽的影子也见不着。因为它们早已在两日之前就给大军的厮杀吓跑了。荒山寂寂,唯有偶尔从头顶飞过的乌鸦发出噪耳的啼声。幸而他还没有变成腐尸,这里受伤的又只是他一个人,没有别的尸体。否则那些乌鸦也会飞下来啄他了。
“水,水,我要水喝!”他的喉头咕咕作响,可就是叫不出来。但就是叫得出来又有什么用处,根本不会有人听见他的。
“要是无双在我身边,那就好了!”孟元超心想。林无双本来要跟他一起,参与这次战役,是他强迫她留在小金川的。因为这次战事的凶险早已在意料之中,他不愿意林无双跟他也冒凶险,但现在他却禁不住想起她了。
“马革裹尸,战士正当如此!”孟元超心里想遁:“只要能够打败敌人,我还有什么遗憾”
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了么这霎那间,他平生的经历一一都涌上了心头。“紫萝现在不知是在什么地方,但愿她与缪大哥能偕白首。她这一生遭受许多苦难,这都是我连累她的。她得到了幸福;我就可以死而无憾了。”
伤口在痛,喉咙在冒烟,心里则在胡思乱想。孟元超越来越是感到难受,终于抵受不住苦痛的前熬,神智又在渐渐迷糊了。
“水,水,我要水喝!”迷迷糊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忽有奇迹发生,孟元超只觉遍体清凉,当真就似有甘泉流入他的口中一样,说不出的舒服!
孟元超用力张开眼睛,神智尚未恢复过来,眼前只见一团模糊的人影。那人轻轻抚摸他的脸庞,在他耳边低唤:“大哥,大哥,你醒来呀!”声音这么熟悉,那是谁呢但他已经感觉得到,摸抚他的是女性的温柔的手了。
是吕思美么是林无双么他再一用力张开眼睛,终于认出来了,不是吕思美,不是林无双,竟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云紫萝!在他自己以为将要死了的时刻还在想念着的云紫萝!
这怎么可能呢孟元超疑幻疑真,以为自己是在作梦了。云紫萝等了许久,这才等到他醒了过来。但见他的目光似是一派迷茫,好像连自己也认不出来了。云紫萝又是欢喜,又是心痛,放下了水壶,说道:“好了,你醒来了。你看看我是谁,我是紫萝呀!”
当真不是梦了,孟元超心头大跳,用力叫道:“啊,紫萝,果然是你!”可惜,他虽然用尽气力,仍是叫不出声来,云紫萝只听得他的喉头咕咕作响。
云紫萝柔声说道:“大哥,你莫说话,我替你治伤。”伤口她早已洗干净了,当下便以熟练的手法拔掉插在孟元超身上的两枝利箭,敷上了金创药。孟元超嘴角挂着微笑,哼也不哼一声。云紫萝却是不禁胆战心惊,晴自想道:“孟大哥真是铁铮铮的好汉子,这枝箭倘若射歪少许,只怕就要插入他的心房啦。”
云紫萝把从死尸身上搜获的一包炒米嚼烂了喂他,又给他喝了几口清水。孟元超稍稍恢复了一点体力,说道:“紫萝,多谢你救了我的性命,缪、缪大哥呢”声音细如蚊叫,但云紫萝已是隐约听得见了。
云紫萝说道:“大哥,你莫忙着说话,听我说。”给孟元超盖上一张军毡,说道:“咱们的华儿在崆峒派道士丹丘生那里,丹丘生是段仇世的好朋及,段仇世已经去找他了。他们都很爱护华儿,华儿一定可以长大成材的,大哥,你用不着挂虑了。”
段仇世抢了他的儿子做徒弟,这是孟元超早已知道了的,但丹丘生是谁,他可就不知道了。听了云紫萝的说话,他只道是段仇世暂时把徒弟交给好友照顾,不觉有点儿奇怪,心想:“紫萝应该知道我是放心得下把孩子付托给段仇世的。”
但他实在是心力交疲,不能用神思想了。他现在想要知道的是缪长风在哪儿,是不是已经和云紫萝在一起来了云紫萝却没有告诉他。
“她是怕我妒忌,所以没告诉我他们的事呢还是她根本没听见我在问她呢其实她若是真的爱上了缪大哥,我只会为他们感到高兴的。”孟元超心想。
云紫萝道:“大哥,你太疲倦了。你应该好好的歇息,什么都不要想。听我的话,闭上眼睛睡吧。”孟元超只盼能够多看她一眼,惺松的睡眼仍然是在睁开。
云紫萝笑道:“你说过听我的话的,怎么又不听了我给你唱一支曲子,你乖乖的睡吧,睡吧。”
云紫萝柔声唱道:“群芳过后西湖好,狼藉残红,飞絮蒙蒙,垂柳阑干尽日风。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拢,双燕归来细雨中。”
这是欧阳修所写的吟咏西湖的十首小令之一(词牌名“采桑子”),也是他们以前在西湖泛舟,云紫萝曾经在船上唱过的。
孟元超神思恍惚,又似回到从前的日子了。他和云紫萝和宋腾霄雨后游湖,云紫萝按拍低歌,宋腾霄吹萧伴奏,只有他不发一言,却是和云紫萝心心相印。“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这境界真是何其美妙!
“但她为何单独挑这一首来唱呢群芳过后,狼藉残红,西湖虽好也是好景难留了。难道她是要向我道出:天下无不谢之花,也无不散之筵席的寓意么”
云紫萝再唱下去,是黄庭坚的一首小令“清平乐”:
“春归何处,寂莫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哗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歌声当真似是出谷黄鹂,孟元超听得心神如醉,也不去思索词中的寓意。不知不觉闭上眼睛。
云紫萝笑道:“你从前告诉我,小金川的春色不逊江南,如今我相信了。要是我早生几百年,我会告诉黄庭坚,并非没人知道春的去处,春天是从江南来到了小金川了。”忽地发现孟元超已经睡着,她出了一会神,眼角沁出了晶莹的泪珠。此景此情,依稀往日。但此际她所感受的是幸福还是辛酸,却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只是孟元超已经睡着,她也无须对他强颜欢笑了。
天色渐渐暗了,夕阳虽好近黄昏,她的心情也随着无色阴暗
像是一尊石像,她一直坐在孟元超身旁怔怔出神。
忽地有空谷足音踏破荒山静寂,将她从迷茫的境界中惊醒过来。
来的是敌兵呢,还是小金川的弟兄呢云紫萝霍然一省,连忙跳起,来的若是敌人的话,她可不能让孟元超给他们发现啊。可是已经迟了,那两个人来得好快,就在她惊起之时,他们已是上了这个山头。
双方打了一个照面,不觉都是一惊。原来来的乃是连甘沛和炎炎大师,这两个人都是北宫望手下的一等一高手!
连甘沛曾在西洞庭山上吃过云紫萝的亏,事后想起她那凌厉的剑招,兀是犹有余悸。此时突然碰上,也是不禁骤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云紫萝已是一剑向他刺去。
这一剑又快又狠,只听得当的一声,连甘沛右手的判官笔歪过一边,云紫萝这一招是用足了力道的,余势未衰,剑锋直指到他的面门,连甘沛虽然不是她的敌手,武功亦非泛泛,百忙中使出一个“大弯腰,斜插柳”的身法,避招进招,还了一招“横架金梁”,猛力砸她剑锋。
云紫萝自知气力不济,必须速战速决,将敌人各个击破,这才能够保护得了孟元超的安全。上次她在西洞庭山,是五十招之后,方能击败连甘沛的,此时当然是不能容他再走五十招了。为了急于求胜,云紫萝冒险突出奇招,身形平地拔起,一招“鹏搏九霄”,凌空刺下!
炎炎和尚走在后面,和云紫萝的距离稍远一些,正当云紫萝突袭连甘沛之时,他刚好发现躺在地上的孟元超。他和连甘沛正是奉了黄总兵之命,来搜查孟元超的。那日黄总兵受伤而逃,几乎被孟元超活擒。但他也看见孟元超身上中箭,料想孟元超亦必伤得不轻,但恐怕孟元超本领太高,还没有死,是以派出两名高手,重来搜索战场。
炎炎和尚突然发现了孟元超,这一喜非同小可,也顾不得同伴正在和敌人,激战,登时就跑过去,哈哈笑道:“我找着啦,我找着啦!哈哈,哈哈!一点不错,果然是孟元超这个小子!”
云紫萝一剑凌空刺下,本来是可以刺着连耳沛的头颅,令他不死也得重伤的,突然听到炎炎和尚的狂笑声,不由得心头一震,这一剑就削歪了。
虽然削歪,剑锋还是几乎贴着连甘沛头皮削过,把他的半边头发削掉。
连甘沛在地上打一个滚,跳起身来,只觉头皮一阵沁凉,吓得魂飞魄散,生怕云紫萝乘胜追击,急忙叫道:“炎炎大师,快、快来救我!”
炎炎和尚这才猛地省起救同伴要紧,心里想道:“这倒是我糊涂了,看孟元超的模样,恐怕他已经死了。就是不死,也是受了重伤,还怕他跑得了吗”心念一动,便即回过头来援救连甘沛。
云紫萝更是恐怕炎炎和尚伤了孟元超,哪里还有余暇去取连甘沛的性命她向孟元超那边奔去,炎炎和尚则向她这边跑来,两人碰个正着。
炎炎和尚练的是火龙功,一掌拍出,热风呼呼,云紫萝几乎为之窒息,但她仍是抢攻。
剑走轻灵,云紫萝脚踏穿花绕树的步法,使出变化莫测的剑术,虚虚实实的一口气攻了炎炎和尚十多招,突然由虚化实,一招“白鹤剔翎”,剑挟寒风,刺他胸口的“璇玑穴”,炎炎和尚收掌护胸,云紫萝倏的变招,剑锋斜指,刺向他的掌心。这一招的变化十分奇妙,是从炎炎和尚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的。
只听得嗤的一声,炎炎和尚的袈裟穿了一洞。这还幸亏是他躲闪得快,否则只怕掌心也要给利剑刺穿。炎炎和尚练的独门功夫,掌心的“劳宫穴”正是他真气积聚之处,“劳宫穴”倘给刺穿,真气渲泄,他的火龙功就要废掉了。
炎炎和尚吓出一身冷汗,骂道:“好狠的婆娘!”
连甘沛忽地叫道:“大师不用担忧,这臭婆娘虽然凶狠,气力却是快要用完啦!最多不过五十招,咱们一定可以擒她!”原来连甘沛在惊魂稍定之后,这才省起云紫萝和他两次交手的不同之处。这次的招数虽然比上次更为狠辣,但仍然伤不了他。连甘沛本来是个武学行家,把先后两次的交手一加比较,立即发现了云紫萝的气力已是远远不及从前,于是他也大着胆子退而复上,与炎炎和尚联手夹攻云紫萝了。
炎炎和尚试了几招,哈哈笑道:“连老弟,你说得不错,这臭婆娘是不行啦,不过这臭婆娘虽然凶狠,长得倒是标致。俺出家人慈悲为怀,倒是舍不得伤一个如花似玉的娘儿呢。”
连甘沛跟着笑道:“出家人也有怜香惜玉之心,连某岂能没有嘿嘿,云紫萝,我劝你还是投降了吧,这次可不比是在西洞庭山,没有缪长风来给你做帮手了。”
炎炎和尚笑道:“她倒是还有一个姘头在这里,可惜她的这个姘头孟元超却是半死不活,帮不了她的忙啦!”两人一唱一和,想把云紫萝气得急怒交加,他们就更容易取胜。
云紫萝咬牙苦斗,炎炎和尚看出有机可乘,一个“游空探爪”向她抓下,便想把她活擒。不料云紫萝忽地喝道:“着!”剑光疾闪,迎着他的手臂便削。原来这是云紫萝故意卖的一个破绽。
可惜她毕竟吃了气力不济的亏,这一剑只是把炎炎和尚小指的一节指头削掉,长剑就给连甘沛的判官笔架开了。不过虽然只是削掉一节指头,那阵剧痛也够炎炎和尚受了。
炎炎和尚本想把她活捉,不料反而给她伤了一指,大怒之下,远足了火龙功,呼的一掌,猛劈过去!云紫萝已是心力交疲,哪里还能禁受这样猛烈的掌力她一个“风刮落花”的身法闪开,脚步未曾站稳,一股排山倒海似的力道涌来,登时把她抛出数丈开外。虽然不是打个正着,但那股力道已是震得她爬不起来了。
云紫萝心头一凉,不是自己怕死,而是害怕孟元超落在敌人手里。“我可不能眼看孟大哥受敌人的侮辱!”当下就想自断经脉而亡。
忽听得炎炎和尚的狂笑之声突然停止,喝道:“来者是谁”
这个人来得非常之快,当真说得是声到人到,炎炎和尚刚刚说到一个“谁”字,谜底立即揭开。
云紫萝躺在地上,看不见来的是什么人,但却已听到了这个人熟悉的声音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林无双。
林无双给眼前的景象吓慌了。大惊之下,失声叫道:“云姐姐,你怎么啦孟大哥,他、他、他——”
云紫萝精神一振,挣扎着就想起来,叫道:“孟大哥还活着!”
林无双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说道:“云姐姐,你别动,我给你打发这两个贼人。”
炎炎和尚和连甘沛不知林无双的厉害,见她是一个比云紫萝还更年轻的女子,不约而同的都笑起来。
炎炎和尚说道:“你这小丫头也敢口出大言,难道你比这臭婆娘还更狠么”
话犹未了,陡然间只见寒光疾闪,耀眼生辉。林无双喝道:“好,你们笑吧!”剑招连发,剑气如虹,左刺连甘沛,右刺炎炎和尚。出手快到极点,这两个人都觉得林无双的剑招好像全是向他刺来一样。饶是他们联手抵挡,还是给杀得个手忙脚乱!
炎炎和尚这才知道林无双果然是比云紫萝更“狠”,忙把架裟脱下,袈裟一抖,好似飞起一片红云,护着身体。
连甘沛没有这样功力,百忙中使出连家“双笔点四脉”的绝技。左笔一拖,右笔一带,一招之间,遍袭林无双的太阳、少阳、厥阴、阳矫四大脉络的八处穴道。
他这一招不知曾经伤过多少成名人物,哪知连林无双的衣角都没沾着,林无双冷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以为就只你会点穴么”
林无双身与剑合,剑如飞风,翩若惊鸿。对方的剑势指向何方连甘沛都还未曾看得清楚,四脉八穴便都中剑,正是他刚才要刺林无双的那些穴道。
炎炎和尚见她剑术如此精妙,吓得心胆俱寒,想道:“我只道女流之辈容易对付,谁知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否则待到那臭婆娘气力惭复,只怕我可是性命难保了。”
不料就只林无双一个人,他想跑也跑不了。
林无双的轻功与云紫萝不相伯仲,比他高明得多。他转了几个方向,林无双都是拦在他的前头。转眼间林无双的剑光霍霍展开,使出了虬髯客真传的一个“大须弥剑式”,炎炎和尚全身受剑光笼罩,哪里还能冲出光圈之外。
炎炎和尚冲不出去,唯有硬着头皮和林无双拼斗。袈裟抖开,旋风忽舞,全身好似包在红云之内。而红云之外,则是裹着白光。说也奇怪,他和连甘沛联手之时,给林无双攻得险象环生,如今他单打独斗,反而似乎好转一些。虽然仍是未能突围而出。但林无双却也攻不进去。
其实林无双的本领并非比云紫萝高明很多,她之所以能够在数招之内刺伤连甘沛,一来是因为连甘沛业已恶斗一场,正如刚才的云紫萝一样,气力不加了。二来林无双的那路剑法,得自虬髯客的真传,她以剑尖刺穴,正是连甘沛使的判官笔的克星。三来炎炎和尚震惊于她精妙的剑法,只顾保护自身,连甘沛得不到他的助力,名为联手,实际还是单打独斗。不过若是只论剑法,她的剑法变化奥妙精微,倒是确实在云紫萝之上的。这也就是为什么炎炎和尚一见她出手,便即为她所慑的原因!
到了炎炎和尚情知逃跑不了,拼死力斗之时,形势又不同了。武功是各有所长的,轻功和剑术,炎炎和尚当然远不及她。但炎炎和尚有数十年的功力,这却又是林无双比不上他的了。
炎炎和尚的袈裟越舞越急,反弹之力相应加强,被林无双剑光造成的包围圈子也渐渐扩大了。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怯意一消,登时看出对方弱点,心里想道:“原来这丫头的功力并不如我,我为什么还要怕她!”此时云紫萝气力尚未恢复,背靠一棵大树歇息。炎炎和尚阵脚已经稳住,意图侥幸之念不觉又是油然而起。
炎炎和尚把袈裟当作盾牌,舞得泼风也似,护住全身,右掌在袈裟掩护之下伸出来,呼呼呼连发三掌,他这火龙功蓄势已久,全力施为,就似从鼓风炉中喷出来似的,热浪迫人,林无双料不到他突然反攻,不觉退了三步。
炎炎和尚心头大喜,想道:“只要能够打败这个丫头,孟元超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不过我必须速战速决,否则那泼妇的气力一旦恢复,只怕又是夜长梦多。”
正当炎炎和尚在打如意算盘之际,云紫萝忽地叫道:“走乾门,奔坎位,刺他劳宫穴。”
原来云紫萝由于曾与炎炎和尚剧斗多时,对他的掌法步法早已了然于胸,而林无双的上乘轻功和她的穿花绕树身法也是颇有相通之处,一样脚踏五行八卦方位的。旁观者清,是以她能够指点林无双的制敌诀窍。
林无双也正是要诱使敌人出手攻她。不过尚未知道炎炎和尚的命门要穴是在何处罢了,一得云紫萝提点,立即如法施为,走乾门,奔坎位,一招“玉女投梭”就刺过去。
炎炎和尚倘若只守不攻,纵然终须落败,但林无双想要刺中他掌心的“劳营穴”,却也并不容易,炎炎和尚意图侥幸,想不到一念之差,便遭杀身之祸。
只听得嗤的一声,炎炎科尚的袈裟脱手飞出,掌心的劳宫穴已是给林无双锋利的剑尖刺了一个透明窟窿。林无双废了他的武功,斥道:“饶你不死,还不快快给我滚开!”
只见炎炎和尚拔足狂奔,但不过跑了几步,却又忽地停了下来。林无双道:“咦!饶你不死,你为什么不走”
炎炎和尚喉头咕咕作响,口吐白沫,就似受伤的野兽临死之前在作挣扎狂嗥,忽地手舞足蹈起来,状如疯汉。
原来他练的“火龙功”乃是邪派功夫,劳宫穴一被刺穿,还不仅仅是武功被废这么简单。真气渲泄,热毒攻心,他自己也无法克制,终于自食其果,毒发身亡了。
林无双见他毒发身亡的惨状,亦是不禁触目惊心,当下就不忍再杀那连甘沛了。
连甘沛已经被她桃断四条经脉,武功亦已废掉。林无双点了他的昏睡穴,将他一脚踢下山坡,说道:“明天醒来,要是你不给野兽吃掉,那就是你的造化了。”
血雨腥风过后,荒山又复旧于静寂,黄昏的夜幕笼罩大地,如眉的新月已经开始出现天边了。
云紫萝想起刚才的恶斗还是不禁有点心惊,只有孟元超还在梦中,对刚才的一切,好似全无知觉。
林无双走近他的身旁,不觉又是担忧起来,说道:“刚才打得那样激烈,怎的他还是没给吵醒”
云紫萝道:“他恐怕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刚才醒了一会儿,神智似乎还未清醒过来,又睡着了。不过,你可以放心,他的呼吸比我发现他的时候已经舒畅许多,脉息也调和了。依我的经验,他的危险时期已经过了。你瞧,他不是睡得很好吗”
林无双定下心神,这才发现孟元超的脸上依稀绽着笑容,身上的伤口也全都包扎好了。说道:“你说得不错,他真的像是正在做着一个好梦。”
云紫萝笑道:“我猜他是正在梦中梦见了你。”
林无双面上一红,说道:“云姐姐,多亏你救了他。我很抱歉,如是来迟了一步了。”有两句话她本来要说,忽地瞿然一省,恐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因而不便说出来的话是:“他要是作梦,也该是梦见你。”
云紫萝道:“你不是来得正合时吗你不但救他,也救了我啊。”
林无双道:“我本来可以早一点来的,我不知道他受了这样严重的伤,昨天我在小金川整整等了他一天。”原来林无双是等待战场上的伤兵差不多都回来之后,还没发现孟元超的踪迹,这才着急赶来,连夜动身的。
云紫萝道:“就只你一个人来么”
林无双道:“冷、萧两位首领率领全军出动,今日一早,赶往东路和早已在那里埋伏的一支义军会师,准备全歼进犯小余川的清兵,倘若不是为了找寻孟大哥,我本来也要跟他们出发的。云姐姐,你怎么知道来这里找孟大哥呢”
云紫萝道:“在东路埋伏的那支义军,是不是李麻子和刘抗他们”
林无双道:“正是,原来你都已知道了。”
云紫萝道:“昨晚我碰见刘抗,还和他打了一场呢,我是今早才和他分手的。”当下把昨天晚上,在那古庙之中的遭遇,说给林无双知道。
林无双忽道:“缪大侠呢我知道他已经来了,怎的又不是和你一起”
云紫萝怔了一怔,说道:“你怎么知道他已经来了”
林无双说道:“我们有一小队受了轻伤的弟兄,在退回小金川的途中,遭遇敌兵包围,幸亏缪大侠恰好路过,拔刀相助,助他们杀出重围。其中两个受伤较重的,缪大侠还给他们敷上了金创药呢!”云紫萝呆了一会,好像还不敢十分相信似地说道:“他当真已经来了”林无双道:“怎么不真,我就是刚才在路上碰上那两个受伤最重的弟兄,他们亲口和我说的。他们虽然没有见过缪大侠,但从他们描绘的那个人的样貌和武功来看,绝对是缪大侠无疑。我还以为你们是一起来的呢。”林无双不觉也有点诧异了。云紫萝道:“他没说过要来,但我知道他会来的。”林无双说道:“缪大侠现在可能已经到了小金川了。不过或许他到东面战场去帮刘抗也说不定。因为他已从伤兵口中得知战场情况,而他的师侄武端兄妹也正在刘抗那边。”
云紫萝心乱如麻,转了好几个念头,忽地说道:“双妹,照料孟大哥的事情,我想偏劳你了。你一个人送他回去,怕不怕会有危险”
林无双道:“双方的兵力都已集中东面战场,这一带已经没有敌兵,百姓又是帮忙我们义军的,我想大概不至于有甚危险。但云姐姐,你——”
云紫萝心里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想,我现在也该走了。”
林无双只道她是急于和缪长风相会,于是笑道:“好的,你放心去吧。我瞧缪大侠恐怕还是在刘抗那边的可能大些,但愿你们早日相见。待到打了胜仗,过几天咱们在小金川的庆功宴中再会。”云紫萝心中苦笑:“你们摆庆功宴之时,我已不知在什么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