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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手发金球 通玄参妙理 口吞火剑 炫技骇闲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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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得暗器的呜呜怪啸之声,原来是盘大罗的师弟蒙元子发出套在臂上的银环,他刚才被黑摩诃一拳打倒,断了肋骨,直到现在才挣扎着爬起来,他虽然不能走剑,发暗器的功夫还在,这一下双臂一抖,六环齐打,即算是善避暗器的人亦不容易招架。

段澄苍剑尖疾点,却不料一碰银环,立刻斜飞,听那怪啸之声,竟是从头顶飞过,直取波斯公主,段澄苍大吃一惊,回身救时,另外三个银环已向他咽喉前心后心三处要害飞到。段澄苍方自叫得一声:“苦也!”骤见金光连闪,六枚银环尽行落地,原来是于承珠学了阿萨玛兄弟的暗器手法,飞出金花,一举便将银环打落了。于承珠打得兴起,索性把金花都发出来,她囊中有七十二朵金花,堡中围攻的不过四五十人,除了被小虎子、段澄苍击倒之外,不到三十人,她的金花未发到一半,已是将诸人尽数击倒!

于承珠绕场疾走,将金花一收回。场中黑白摩诃正与阿萨玛兄弟高呼酣斗,绿光、白光、金光纠结成一片光幕。

看这情形。不知要打到几时。于承珠道:“黑白两位前辈,走吧!”黑白摩诃哈哈大笑道:“棋逢对手,一生中也难遇一次,这场架你可得让我痛痛快快大打一场。”说话声中,双杖一合,哨的一声,把阿萨玛的月牙弯刀震上半空,阿萨玛手法快极,白摩诃第二招未到,他又已将刀按在手中,与兄弟并肩一站,双刀左旋右转,游斗之中,也不时反击,盘天罗功力虽然稍弱,但在阿萨玛兄弟双刀掩护之下,那条锯齿鞭也是疾进疾退,矫若游龙,但见各色光华,互相纠结,忽聚忽散,连于承珠也几乎分辨不出其中招数。于承珠真舍不得不看,但转念一想,这五大高手拼斗,自己便是要插手也插不进去。天色已将拂晓,若然上司派人道来,自己虽然不怕,伴着波斯公主,终于麻烦,便道:“好,那么我们在南面的山谷等你。”

于承珠拖着波斯公主走出城堡,只见段澄苍已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马背上,另外还有一匹同样色泽的马,段澄苍道:“我和小虎子乘这匹马,你保护公主坐那匹吧,这两匹马都是波斯名马,在山路奔驰,如履平地,不一到便到了南面的山谷,段澄苍跳下马背,笑着对小虎子道:“这两匹马如何你若欢喜,将来我送给你们。”于承珠微微一笑,小虎子道:“这两匹马确是不错,但若要比起我姐姐的那匹宝马,那还相差太远。”段澄苍意殊不信,道:“是么”忽听得于承珠撮唇一啸,清越之极,声震林谷,段澄苍怔了一怔,心道:“我家老辈,历代相传,说是中国武功如何如何神妙,果然不是言过其实,连这位小姑娘也有这样好的内功。”

忽听得马声长嘶,但见曙光之中,一匹白马飞奔而来,疾如掣电,倏地跳过一道两丈来宽的山洞,来到面前,原来是那匹照夜狮子马,听得主人呼唤,立即赶到。段澄苍叹道:“欧洲人都说波斯多宝,我说咱们中国,才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连马儿也这样神骏。”

于承珠盈盈一笑,将波斯公主扶下马背。波斯公主握着于承珠的手道:“谢谢!”她跟段澄苍学会几句汉语,这两个字说得很生硬,但却非常动听。她和于承珠一见投缘,就用她所晓得的几句汉语,一面比着手势,和于承珠谈话,于承珠问她为何到中国来,她说不清楚,不时叫段澄苍插进来解释。波斯女子的习气,以有情郎挚爱为骄傲,津津乐道,毫无畏俱。于承珠好不容易听懂了他们的话,见他们相偎相依,作出各种手势来比喻解说,初时还觉得好笑,渐觉心醉神驰,陡然想起自己的遭遇,心中忽生出无限感慨。

小虎子毫无兴趣,跳来跳去,跑到山谷遥望,叫道:“哈哈,我的两位师父来啦!你瞧,他们乐成这个样子,一定是打架打赢了。”

只见黑白摩诃策马奔来,远远地就扬鞭大笑,于承珠与小虎子抢上去迎接,黑白摩诃跳下马背,哈哈笑道:“这一场打得真痛快!没打这样对手的架,已有十多年啦!”小虎子眉飞色舞,道:“说来听听。”黑摩诃面向于承珠说道:“十多年前,我两兄弟曾与你师父师母大打一场,当时是我们输了,输得心服口服;今日这一场大打,可是我们赢了,阿萨玛兄弟也输得心服口服!”白摩诃道:“这两兄弟倒是值得交一交的朋友,可惜他们没有你师父的度量,一输之后,立刻发誓回转波斯,再也不理闲事啦!”黑摩诃道:“最痛快的是盘天罗那厮吃了我的一杖,把他的胫骨也打断了,小虎子,也可以出口恶气啦。”于承珠道:“听说盘天罗和阳宗海都是赤霞道人的门下。”黑白摩诃哈哈大笑道:“赤霞道人又怎么样难道我和你的师父还能害怕他们!哈,小虎子,你怎么不说话!”

小虎子道:“我有点头晕。”黑摩诃一手抓着他的脉门,听他脉息,道:“不对!”于承珠道:“他吃了别人的迷魂药,后来又给土司的女儿放了蛊。”黑摩诃道:“迷魂药已经解啦,放蛊却是怎么回事”于承珠道:“听说这是苗人将各种毒蛊饲养在一个盆子里,让它们互相吞食,最后只剩下一种毒蛊,就将这毒蛊研为粉未,炼成毒药,放在茶水或菜饭之中,给人服下,到一定期限,或是百日,或是一年,便要发作。非得放蛊之人的解药不可。”白摩诃怒道:“既然如此,咱们便回去将那土司的家捣个稀烂,逼那妖女拿出解药来。”小虎子道:“不,她不是妖女,我那天晚上给盘天罗和蒙元子打伤,病了半个月,还全是靠她照料呢。”于承珠刮脸羞他道:“小虎子挺有良心,疼着他的媳妇儿呢。”小虎子叫道:“谁说她是我的媳妇儿咱们不是早就说开了吗”黑摩诃奇道:“这是怎么回事”于承珠将小虎子被骗作新郎的事情说了,说到他洞房之夜的尴尬情状,黑白摩诃听了,不禁哈哈大笑。

黑摩诃忽地正色说道:“若依我以前的脾气,我也准会将那土司的家捣个烯烂,但自从与你的师父交了朋友,我这鲁莽的脾气已改了许多。听你所说看来,那土司的女儿,其实也是给盘天罗利用的傀儡,咱们何苦与她为难我就不信天下有不能解的毒药。”黑白摩诃足迹踏遍印度、波斯、中国等东方古国,东方各国的民间偏方最多,黑摩诃尤其到处留心,什么稀奇古怪的病症,他部懂得一些。当下叫小虎子盘膝静坐,再替他诊视,一笑说道:“这毒药果然厉害,但却难不倒习过瑜珈功夫的人。承珠,你和公主、驸马先走一程,待我们给小虎子消蛊。”于承珠等依言走了,黑白摩诃立刻给小虎子推摩。

但觉一股热力从黑白摩诃掌心传入体内,小虎子热得难受,呼吸急速。黑摩诃道:“潜心内虚,由虚生明。”这是瑜珈术中调息吐纳的两句口诀,小虎子依着所教,屏神静气,好像日常做功课一样,将呼吸放慢,初时十分难受,渐渐便觉体内真气充沛,气机活泼,过了一会,似觉肚中有物蠕蠕而动,腹如雷鸣,黑摩诃道:“成啦!”让小虎子到僻静处大泻一场,然后再给他服食培元固本的补药,如是一连三日,黑白摩诃相助小虎子运功自疗,不但蛊毒尽解,小虎子在内功上也得益不浅。

走出苗族山区,黑白摩诃重申前议,主张先到苍山,寻觅张丹枫夫妇。苍山脚下的大理城,乃是段澄苍的故乡,段澄苍自表赞同。而且这数日来,他从于承珠与黑白摩诃口中,得知张丹枫的为人,知道张丹枫也曾羁留异国,历尽难辛,才得重归故国,这身世竟是与自己相同,更恨不得早日相见。

黑摩诃心想:“这一行人身份不同,相貌特别,而且自己又是钦犯,”诚恐在一处行走,容易惹人注目,便提议分批行走。于承珠与小虎子做第一批,段澄苍与波斯公主居中,黑白摩诃押后,这样安排,也是保护波斯公主的安排。若然前面发现敌人,则有于承珠与小虎子报警;若然后有追兵,黑白摩诃尽可抵挡得住。

黑摩诃取出几枝响箭,交给于承珠道:“若是白天遇见敌人,可以射白色箭杆这一种;若是晚上遇见敌人,可以射黑色箭杆这一种。这种响箭,不但数里之内可闻,而且还可发出一溜蓝火,在夜间最易辨认。”段澄苍见他设想得如此周到,大是放心。

于承珠与小虎子同乘白马,跨过云贵高原,进入云南,一路上幸喜无事,响箭始终没有放过。小虎子比于承珠小三岁,身体茁壮,仅比于承珠矮半个头,一路上姐弟称呼,彼此谈论武功,倒是毫不寂寞。

数日之后,将近昆明,官道坦荡,更不用担心。于承珠笑道:“咱们为了怕距离过远,这几日总不敢放任白马奔驰,白马也一定闷极啦!”一时兴起,放松绳缰,照夜狮子马放开四蹄,两旁的树木房屋也像会移动一般,纷纷后退,小虎子抱着于承珠的纤腰,叫道:“爽快,爽快!咱们都变成会腾云驾雾的神仙了!”于承珠一笑勒马,昆明城墙已经在望。

昆明号称四季如春,时节已是仲秋,郊外仍是繁花似锦,进得城来,但见市街整洁,处处花木扶疏,西山逸溺,好像一个侧卧的美人,俯瞰全城,西山脚下,滇池港迎交错,波光浩荡,俨若江南水乡。小虎子道:“这地方真好,咱们可以多玩两天。”于承珠道:“他们最少要后天才能赶到,够你玩的啦。”两人绕城一匝,先饱览了一遍昆明的景色,然后才到市中心找了一间客店,在外面留下标记。

第二日一早,于承珠打听了昆明的名胜古迹,对小虎子笑道:“小顽童,今天放你一天假,上午咱们去游大观园,下午去逛西山。带你去玩,你可不许胡闹。”小虎子道:“我还没有向张大侠拜师,你就摆起师姐的架子来了!我偏要胡闹。”于承珠道:“你要胡闹,我就不带你去,玄功要诀,也不传授给你。”小虎子笑道:“好,你拿玄功要诀来威吓我,我只好听你的话啦。”张风府遗言要张丹枫收小虎子为徒,黑白摩诃这次护送波斯公主前往大理,另一个目的便是要将小虎子转到张丹枫门下,这事情于承珠与小虎子都已知道,小虎子也早已将于承珠当作师姐看待了。

园中空地上一老一少,似是父女,老者头缠白布,女的穿着百折裙,看来乃是彝族的打扮。那少女抽出一把长剑,表演吞剑的功夫,长剑伸入口内,直没至柄,然后再抽出来,在空中一挥,唰的一声,刺入一棵柳树,没入几寸,表明这把剑并不是把软剑,旁观的几个小伙子大声喝彩。那老者端起铜盘,道:“还有更精彩的把戏,看官请先打赏几个银子。”但观众不多,老者绕场一周,收集起来还不够一两银子,老者将铜盘递到于承珠的面前。

于承珠伸手掏钱,忽地粉脸通红,原来她忘记带银子,袋中只有十多文铜钱,怎好意思拿出来。那老者道:“请小姐高抬贵手,随便赏赐几个。”于承珠越发尴尬,心一急,拔出头上的玉钗,丢到铜盘中道:“这个给你。”忽地想起这是母亲的遗物,怎能随便给人那老者已拿起了玉钗,面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他一生在江湖卖艺可还未有过人将饰物送给他的,何况这玉钗是一片通体晶莹的碧玉雕成,虽非稀世之珍,少说也值数百两银子。旁边有一个轻薄的少年笑道:“这位大姑娘好阔绰,怎么将聘礼也拿出来啦!”于承珠正没好气,摘下一片柳叶,轻轻一弹,她虽然还没练到“摘叶飞花,伤人立死”的上乘内功,但这一弹劲道也是不小,那片柳叶在轻薄少年的手腕上“削”过,少年的手腕上登时起了一道红印,好像被铁线“削”了一下似的,“哎,哟,哟!”地叫起痛来。于承珠的手法轻巧之极,那轻薄的少年受了创伤,还不知道是于承珠弄的把戏,连声呼怪,吓得不敢再在园内停留。

那卖艺老人拿起玉钗,看了一眼,忽地笑道:“我这个野丫头可不配戴这个玉钗,她年纪又小,要不然我倒可以给她做嫁妆。小姐,你的好心我感激不尽,这样的厚礼我可不敢要呀!你就随便赏赐几文钱吧。”笑嘻嘻地将玉钗递回给于承珠,于承珠红透脖子,接过玉钗,将袋中所有的铜钱,都抖了出来,扔进铜盘,旁观人等,又是一阵哄笑。

卖艺的场子旁边,有一个卖云南米线的担子,炉火烧得正旺,和这对卖艺父女,似乎是熟捻的朋友。在老者向人讨钱的时候,他的女儿已将那柄长剑放到炉火中烧得通红,这时拔了出来,交给他的父亲,那老老提起剑柄一挥,剑尖上尚有火星飞溅,旁观者纷纷避开,那老者笑道:“瞧,精彩的把戏来了。”将那柄烧得通红的长剑送入口中,众人哗然惊呼,只见那老者将长剑慢慢送入,直没至柄,忽然张口一吐,那柄剑跳了出来。老者把剑插入米线担子旁边的一桶水中,烫得嗤嗤作响,水中冒出热腾腾的白气,旁观者都看得呆了,没有人再去注意于承珠。

于承珠也是大为震惊,道:“咦,这是什么功夫”小虎子忽然在她耳边说道:“这是假的!”于承珠道:“怎么是假的”小虎子将于承珠拉过一边,悄悄说道:“这把戏我在印度见得多,假虽然是假,不过吞剑的人最少也得练过十年八年,他们练到可以吞任何利器,在喉道里不会转动,那么就不会受伤了。”于承珠道:“但那把剑是烧红的呢。”小虎子道:“这老人预先吞下一把剑鞘,那把剑其实是插在剑鞘之中,烧不着皮肉的。”这个解释消释了于承珠的惊奇,但她心中还是疑团莫释。

这吞剑功夫既然只流行印度,那么这两个彝人却从哪里学来在那个时候,中印交通尚未发达,云南和印度,虽然只隔一个缅甸,但出国的人还是极少,而且彝人习俗,比汉人更为安土重迁,这两个彝人为何肯离乡背井,万里西行,只为求取印度耍把戏的功夫再说这吞剑的功夫虽然是假,但看这老者的眼神和他刚才挥剑的姿势,却又似是有武功底子的人。更有一样可疑之处,若然他们只是靠卖技为生的艺人,何以刚才却又不肯要她的玉钗

不说于承珠心中的疑惑,且说这老者露了这手吞火剑的功夫,虽然获得全场喝彩,但观众还是不见拥挤,铜盘里只有百多文铜钱和几钱碎银子,那老者好生失望,微“噫”一声,旁边有一个好心的看客说道:“你是初到昆明的吧怎么不知道今天是城隍庙落成的大日子全昆明的人都去瞧热闹啦,你快到城隍庙去摆开档口吧。”

于承珠大为奇怪,城隍庙乃是最常见的庙宇,在中国的神话传说中,城隍也并不是什么“大神”,怎么听他说来,竟是倾动全城的大事难道昆明的城隍与别地的城隍有什么不同。

忽听得园子外边人声鼎沸,锣声鼓声与燎亮的锁呐声,汇成八音合奏,看把戏的人叫道:“哈,城隍出巡啦,咱们快看热闹去。”那耍把戏的父女俩,那卖米线的小贩,都收拾起家私担子,随着人群到外面看热闹了。

小虎子道:“姐姐,咱们也去。”于承珠笑道:“天下的城隍都是大同小异,反正不过是一尊木偶,有什么好看抬城隍的像出巡,你在乡下还未看过吗”小虎子道:“咱们不看神像,去看看热闹的人也好。”于承珠道:“小孩子就是贪看热闹!”其实她也想去看,不过心有所疑,不愿跟那卖艺的父女和这些看客一道,因此故意延搁一下,这才和小虎子走出大观园。

街上看热闹的人拥挤不堪,于承珠和小虎子好不容易才挤到前面,这一看,几乎令于承珠叫出声来!

只见这城隍天庭宝满,面如满月,蟒袍玉带,手捧朝笏。双眼如生,威严之极而又慈祥之极!这正是她父亲于谦的雕像!(按昆明的城隍庙建筑极为宏伟,现在尚存,不过已改作别用。庙中写明是:昆明城隍于肃忽公子谦神位。)

小虎子道:“姐姐,你不舒服么”于承珠道:“没有呀。”小虎子道:“你为什么哭了”于承珠急忙拭掉眼角的泪珠,道:“我欢喜得流泪啦!”小虎子大为奇怪,笑道:“你还说我呢原来你比我还爱看热闹。”好半晌不见于承珠答腔,但见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神像。正是:

千秋自有公评在,忠臣死后合为神。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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