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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客路相逢悲往事 后园私会说前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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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天香道:“梅姐,你已经报了仇,那就用不着再伤心了。”侍梅掏出一方手绢,抹去了脸上的泪痕,收了眼泪之后,突然又把这方手绢撕开,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把手一扬,这方手绢化成了片片蝴蝶,随风而逝。龙天香方自吃惊,只听得侍梅朗声说道,“不错,侍梅这丫头死了!我不再是辛家的丫头,我是杨洁梅!”原来那方手帕,也是辛龙生送给她的。龙天香这才放下了心上的石头,心道:“她有了这个想法,这倒好了。我还以为她是发了神经病呢。”当下笑道:“不错,你本来是小姐的身份,过去遭逢的不幸,就当作一场噩梦吧。如今噩梦已成过去,也是你应该恢复本来身份的时候了。”杨洁梅说道:“负心人我已经惩戒他了,如今我只有一件心事未了。”龙天香道:“什么心事”杨洁梅说道:“我要找那使我遭逢不幸的人算帐!”龙天香道:“你说的想必是那拐卖你的贼人吧,你还记得他的面貌”杨洁梅道,“当时我虽然年小,见了面我总还会认得他的。”原来杨洁梅的父亲本来也是一位名武师,和龙天香的父亲是好朋友,两家比邻而居。杨洁梅七岁那年,有一天约龙天香到后山采摘野花,编结花环,不料在山边的小路上碰见一个拐于,那拐子向她喷了一口烟,她就迷迷糊糊的不知人事,给他拐去了。龙天香在山坡上曾听得她叫了一声,等了许久,不见她来,跑回家去告诉大人,再去追那拐子,已经迟了。龙天香道:“这个仇当然是要报的,不过,你也不知这拐子是何方人氏,人海茫茫,从何寻找只能盼望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恰好给你碰上他了。如今你我的爹娘都已死了,回家也没有什么意思,我和你到别个地方散散心好不好”杨洁梅道:“好呀,是什么地方”龙天香道:“我爹爹有一位朋友,名叫武延春,是湘西武岗县人氏,那个地方风景很好,我和你到他家里去玩几天好不好”原来龙天香的意中人就是武延春的独生爱子武玄感,她此去一来是为了要与意中人相会,二来也是想为杨洁梅找个寻觅如意郎君的机会,因为武家是湘西世家,交游广阔,武玄感的少年朋友之中,就不乏文武全才的人物。杨洁梅无可无不可地笑道:“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你去哪里,我都和你作伴好啦。”两人一路游山玩水,这一日到了湖南境内的平田,还有三天的路程就可以到武岗了。正行走间,忽听得马铃声响,有两骑马从后面追了上来,杨洁梅与龙天香闪过一旁,不料那两个骑客到了她们的跟前,忽地双双下马。一男一女,看来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那男的双眼望着杨洁梅,双颊微红,似乎想说什么,一时间却不知道要怎样开口才是的样子,杨洁梅心里想道:“看样子倒不像是个无赖少年。哼,他若是敢来调戏我,那就是他的晦气临头了。”那女的笑道:“哥哥,还是让我说吧,杨姑娘,龙姑娘,咱们是见过面的。或许你不认识我们,我们却是认识你的。”龙天香诧道:“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面请恕我记性不好,实在想不起来。”那男的仍然一直在望杨洁梅,杨洁梅初时心里有气,也瞪起眼来看他,不料一看之下,忽地有个奇妙的感觉,想道:“奇怪,这人我当真好像是似曾相识,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呢但他的妹妹,我却可以断定是决没有见过。”心念未已,只听得那女的已在说道:“我们姓邵,家住湘西邵阳县。家父和龙姑娘的令尊也曾有过一面之交的。”龙天香瞿然一省,说道:“令尊敢情是湘西大侠邵元化邵老前辈么”那女的道:“不错,我哥哥名叫邵湘华,小妹名叫湘瑶。”龙天香道:“家父曾提过令尊的名字,不过我和贤兄妹好像还是从没有见过面的呀!”原来龙伯岩和邵元化不过是在江湖上偶然见过一面,过后就没有往来的。邵湘瑶道:“上个月十五那天,在江南武林盟主文逸凡那里,两位姐姐不是一同来喝他那掌门弟子的喜酒吗”龙天香方始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你们也是文大侠耶天的客人。”杨洁梅听她揭开了谜底之后,心里仍然十分奇怪。要知道她那天是特地去生事的,根本就没有留意文家的宾客。也就是说,这个现在呆呆的望着她的名叫邵湘华的少年,在那一天就根本不可能留下印象。“怎的我却觉得似曾相识呢”杨洁梅心想。龙天香道:“原来如此,不知贤兄妹有何指教”邵湘瑶道:“我们不敢妄自攀交,不过家父与龙姑娘的令尊总也算得是曾经相识。杨姑娘那天的巾帽须眉气概,我们兄妹更是佩服得紧。难得两位姐姐来到敝乡,我们岂可不稍尽地主之谊!”原来邵阳、武岗、平田是成三角形的相邻县份,如今她们所在的平田,离邵阳不过两天路程,比武岗更近。杨洁梅一直没有开口,此时方始说道:“难得贤兄妹如此好客,但只怕我不配做你们的客人。”邵湘瑶推了她的哥哥一下,说道:“哥哥,我请不动两位姐姐的大驾,可得看你的啦!”邵湘华给妹妹一推,方始发觉自己失态,面上一红,讷讷说道:“我不会说话,只盼两位姐姐赏面,枉驾寒舍,让我们稍尽地主之谊。”龙天香急于到武岗去和意中人会面,心里想道:“按说邵元化属武林前辈,去拜访他也是应该。但爹爹与他不过是泛泛之交,我和邵家兄妹又只是初次见面,不如见了武伯伯之后,再作定夺。”于是说道:“多谢贤兄妹的好意,但我还有点事情,要到别处一下,他日若有机缘,我们定当登门拜访。”邵家兄妹好生失望,邵湘瑶说道:“不知两位姐姐是上哪儿”龙天香尚未决定要不要告诉她,杨洁梅却已说了出来:“龙姐姐是要到武岗县武延春老前辈那儿,她说那个地方风景很好,邀我也陪她去玩玩。”邵湘瑶喜形于色,连忙说道:“武岗是我们的邻县,家父和武伯伯也是相识的。两位姐姐若是没有紧要的事情,可否到我们那里先住几天邵阳或许比不上武岗,但也有几处风景名胜可供游赏。”龙天香不觉起了一点疑心:“萍水相逢,为什么他们苦苦相邀”说道:“贤兄妹盛情可感,小妹见过了武老伯自当去拜访令尊。”杨洁梅却忽地说道:“邵姐姐再三邀请,盛情难却。香姐。不如这样吧,你我暂且小别几天,各适其所。你去武岗,我去平田邵姐姐家里,你在武家玩得腻了,再到平田如何”邵湘瑶说道:“对,这倒是两全之计。”邵湘华听了杨洁梅的话,喜出望外,禁不住就说道:“这就最好不过!妹妹,把你的坐骑让给杨姑娘,我和你合乘一骑。杨姑娘,请你上马!”好像生怕杨洁梅又会变卦似的,慌忙就把马鞭递给杨洁梅。龙天香心里暗笑,想道:“看这情形,倒是男有心女也有意了。”她本来担心杨洁梅失意情场,深受刺激,心上的创伤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平复的,此时见她和邵湘华颇有一见钟情的迹象,心中自是暗暗替她欢喜,但在欢喜之中,也有几分感慨,“想不到梅姐那样痴情,竟也如此容易变心!不过!这是辛龙生负她在先,也怪她不得!”龙天香以为杨洁梅是对邵湘华一见钟情,哪知事情并非如她想象那样,杨洁梅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情。邵湘华把马鞭递给杨洁梅,杨洁梅目光一瞥,见他手背上有一粒痣,登时禁不住心头一震,想道:“咦,天下当真是有这样巧事,邵湘华就是那个孩子。”一幕早已模糊了的往事,突然又在脑海中重现了。杨洁梅是七岁那年给一个不知名字的拐子拐去的。说起来这已经是十四年之前的事情了。她跟那拐子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到了什么地方,有一天那个拐子带她到了一座荒山野庙,一进去就看见一个面有刀疤的汉子和一个大约也是七八岁大的男孩。那个汉子道:“我等你已经三天了。这个女娃儿想必就是杨大庆的掌上明珠了吧,哈哈,恭喜你得手啦!”那拐子笑道:“彼此彼此,你不是也得手了吗”说话之时,指一指那个男孩。那个面有刀疤的汉子极为得意,哈哈笑道:“咱们受人之托,总算没有误事!”那拐子道:“这女娃儿那人是不要的,不过我倒可以拿来做个顺水人情。”那汉子道:“什么顺水人情”那拐子道:“听说辛十四姑要找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那汉子道:“你识得这女魔头”那拐子道:“我哪里巴结得上她我是在同行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我想托人把这个丫头送给她,说不定这就可以巴结得上了。你这个男孩子呢,准备如何处置”那汉子道:“可惜辛十四姑只要丫头,不要小子。我还没有想好怎样处置他,且待价而沽吧,总之不愁没人要的。”他们在这野庙里住了一天,杨洁梅和那男孩子很想说话,可是有人在旁监视,那男孩子鼓起勇气只是问了杨洁梅一句话“你姓什么”就给那面有刀疤的汉子掴了一巴掌,不许他们说话了。杨洁梅胆子更小,连问他的姓名也不敢。十多年过去,印象早已模糊,只记得他的手背有颗黑痣。此际,杨洁梅想起子这幕往事,再看看眼前的这个邵湘华,果然越看越觉得是似曾相识的了。奇怪得很,很久没有想起的往事,一想起来,连当日那两个人的谈话,她也都记得一清二楚了。杨洁梅心里想道:“从他们的谈话看来,那个拐子并不是因为偶然碰上我才把我拐去的,他后面还有指使的人,这人一定是我父亲的仇人。”接着想道:“看来这姓邵的少年十之八九就是那个男孩子了。不知他可还记得以前的事情拐他的人和拐我的人是同党,说不定可以从他这儿找到一点线索。”杨洁梅就是因此,这才愿意跟邵家兄妹前往邵阳的。龙天香不知就里,只道他们是一见钟情。龙天香笑道:“好,那么咱们再见啦!”当下邵家兄妹合乘一骑,杨洁梅骑上邵湘瑶的那匹桃花马,也就跟他们走了。两天之后,邵家兄妹和杨洁梅回到家中。邵元化见儿女带了一个陌生的少女回来,不觉有点诧异。邵湘瑶笑道:“爹爹,我们到文大侠家里喝喜酒,碰上了龙伯伯的女儿呢!”邵元化道:“这位是龙姑娘”邵湘瑶道:“不,她是杨姑娘,以前是龙伯伯的邻居。她和龙姑娘也是结拜的姐妹。龙姑娘没有来,难得杨姑娘赏面,肯来做我们的客人了。”杨洁梅道:“萍水相逢,多承令嫒相邀,特来打扰。”邵元化看了看杨洁梅,恕地哈哈笑道:“令尊是杨大庆吧哈,这可真是巧极了,想不到你们小一辈的也交上了朋友啦!”杨洁梅亦是有点诧异,说道:“正是家父,老伯和家父——”邵元化笑道:“我和龙伯岩不过是一面之交,说起来我和令尊的交情却还要好得多呢。二十年前,他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失掉了这个朋友,我十分可惜。好在现在得见故人之女,或者你可以为我一释疑团了。”杨洁梅道:“不知老伯要知道什么”邵元化道:“令尊当年是否为了避仇匿居这许多年来你们都在龙岩吗令尊可好”杨洁梅眼眶一红,说道:“家父不幸早已去世。侄女自幼遭人拐卖,不能侍奉家父,老伯所问的事情,侄女毫无所知。”邵元化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你也是自幼遭人拐卖的吗”杨洁梅听他说子一个“也”字,心里想道:“他们父子的面貌大不相同,如今邵老伯又这样说,看来我是不会猜锖的了。”邵湘瑶道:“还有更巧的事呢,杨姐姐就是给拐子卖到文大侠掌门弟子辛龙生的家里。”邵元化更是吃惊,说道:“那么你是辛十四姑的、的——”突然想起“丫头”二字,不宜宣之于口,甚是尴尬。杨洁梅道:“不错,我正是辛十四姑的丫头。老伯可是和我的主人相识”邵湘华连忙说道:“杨姐姐不过受了一时委屈,现在早已不是辛家的丫头了。那位辛少快也是和她兄妹相称的。”邵元化则道:“不,不!我和辛十四姑并不相识。不过,她从前的声名很响,所以我才知道。”杨洁梅疑心顿起,说道:“邵老伯,你刚才说家父是为了避仇匿居,不知家父的仇家是哪一个”邵元化说道:“这个,这个,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令尊以前是郑州一家镖局的总镡头,做了总镖头,难免不和黑道上的人物结怨。”杨洁梅心里想道:“看这情形,邵伯伯恐怕是知道的,或许是因为那仇家的势力太大,所以他不敢和我明说。”邵元化既然推说不知,杨洁梅自是不便再问下去,只好等待有机会时再行刺探了。自此之后,杨洁梅就在邵家住下来。邵湘瑶和她很好,待她如同姐姐一般,白天和她同玩,晚上和她同房。邵家乃是颇有名望的武林世家,常有亲友来往,她来了几天,邵湘华每天都要陪父亲接见宾客,没有宾客的时候,也有童仆在旁,是以杨洁梅非但没有机会向邵元化刺探,连找邵湘华在无人之处谈一次,也是苦于没有机会。一天晚上,月色明朗,邵湘瑶说道:“杨姐蛆,你可喜欢睡莲”杨洁梅笑道:“我一向爱花,但我以前住的那个地方是在山上,缺乏水源,气候又冷,主人家种了许多修竹,花就只有梅花、桃花、李花这几样是常见的了。家里没有池塘,我只是从画上知道莲花号称花中君子,可没有见过,更别要说睡莲了。不过,你突然问起这个干嘛”邵湘瑶笑道:“我家的花园里就有睡莲,杨姐姐,你来了几天,我还没有陪你在花园里好好的玩赏一遍,睡莲是要在晚上观赏更加美的。我和你去赏月看花好不好”杨洁梅笑道:“难得姐姐有此雅兴,小妹自当奉陪。”月色澄明,荷塘泛影,田田荷叶,朵朵莲花,俨如翠盖红裳,在水面摇曳生姿。微风吹过,幽香扑鼻,中人如酒。杨洁梅心神俱醉,叹道:“果然是景色幽美,巧手难描!你们住在这里,只怕神仙也要羡摹你们了。”邵湘瑶笑道:“你喜欢这里,就,就做我的——”杨洁梅道:“做你的什么”邵湘瑶见她神色似有不悦,本来想说“嫂子”二字的,不敢再开玩笑,改口说道:“做我的姐姐,咱们不是可以一同住在这里了”杨洁梅道:“多谢你,只怕我没有这个福气。我只是一个丫头。”邵湘瑶道:“你又想起不愉快的往事了,其实你我的身份都是一样的。”杨洁梅道:“福份可就差得太远了。”邵湘瑶说了几句劝慰她的话,忽道:“杨蛆姐,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杨洁梅诧道:“你去哪儿,我不能陪你吗”邵湘瑶在她耳边低声笑道:“我去小解,你还是在这里舒服一些。”杨洁梅独自赏花,过了片刻,忽见荷塘中现出一个男人的影子,吃了一惊,回过头来,只见来的可不正是邵湘华。杨洁梅是个七窍玲珑的少女,登时恍然大悟,知道邵湘瑶藉口走开,定是想要为她哥哥制造和她单独见面的机会。她虽然还没有爱上邵湘华,但这个机会,对她来说,也正是求之不得的事。邵湘华见她回过头来,笑道:“杨姑娘,你还没睡。”杨洁梅道:“湘瑶邀我来赏睡莲,刚刚走开。湘瑶,湘瑶——”邵湘华道:“别要叫她,我,我有话和你说。”杨洁梅心中一动:“想必他也是早已认出我是当年那个女孩子了。”说道:“你要说什么快点说吧。”邵湘华果然就说道:“我们好像是多年以前见过的你是不是也有这样感觉”杨洁梅急于从他口中找寻线索,不想再绕圈子,便径自问他道:“不错,我也好像是见过你。你是不是我在古庙中见过的那个男孩子当时是有一个面上有刀疤的恶汉带你来的”邵湘华喜道:“一点不错,你果然是那个女孩子了,难为你还记得。”杨洁梅道:“你是怎样给那恶汉拐出来的”邵湘华道:“说出来或许我的遭遇比你更为可怜,我是惨遭家破人亡之祸,后来又给别人拐到江南来的。”杨洁梅道:“你本来姓什么”邵湘华道:“我本来姓石,家父是中牟县的武师。”说到这里,突然问杨洁梅道:“令尊名叫杨大庆,没错吧。”杨洁梅怔了一怔道:“你爹爹不是对你说过的吗”邵湘华道:“我也是你来的那天,才第一次听得我爹爹提起令尊的名字。不过在我未入邵家之前,却是听人说过这个名字的。”杨洁梅大为诧异,说道:“那么该是在你七八岁之前的事情了。是谁说的,你怎么己得这样清楚”邵湘华叹了口气,说道:“那天正是我惨遭家破人亡的不幸日子,我怎能不记得呢”杨洁梅道:“请你先别伤心,说给我听听,是怎么一回事”邵湘华道:“那天白天,来了一位客人,家父招待他在书房里,关起门来说话。他吩咐了家中的仆人,不经召唤,谁都不许进去的。“我也记不起当时是为了什么事情要找爹爹的了,总之我是一个人走近了书房,刚好听得那个客人说道:确实不错,杨大庆是在龙岩隐居,我打听得清清楚楚。家父说道:好,那么咱们明天就动身到龙岩找他!”杨洁梅甚为惶惑,暗自思量:“他们在密室商议,要找我的爹爹,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他们是爹爹的朋友,用不着这样鬼鬼祟祟,难道,难道他们乃是图谋对我爹爹有所不利”邵湘华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说道:“我也不知家父与令尊有何关系,不过我却可以断定他们绝不是仇家!”杨洁梅道:“你怎么知道其实他们是不是仇家,这都是上一代的事情,与我们无关。”邵湘华道:“我不是为家父隐讳,那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使我得到这个结论的。”杨洁梅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邵湘华道:“说起来真是令我伤心,不过我还是要让你知道的,你且听我慢慢地说。”杨洁梅道:“好,你说得详细一些。”邵湘华想起惨痛的往事,虎目蕴泪,说道:“好,我再从头说起,那日发生的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当我走进书房,刚好听得那个客人提起令尊的名字时,忽地一柄飞锥,从窗口打了出来。那客人喝道:‘是谁在外面偷听’”杨洁梅吃了一惊道:“那客人用飞锥打你那你爹爹——”邵湘华道:“爹爹当然不会让他打中我的。只听得咔嚓一声,飞锥插在我身旁的一块石头上,溅起了点点火星,把我吓得慌了。“我的爹爹随即开门出来,说道:‘白大哥不必惊疑。哼,果然是你这小鬼,好在我的手快,拨歪了这柄飞锥,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出外面玩吧。’“那客人很不好意思,说道:‘我不知是令郎,好在,好在……’“我的爹爹笑道:‘也怪不得你起疑心,我已经吩咐过仆人不许进来。一时疏忽,却忘了吩咐他们管束这个孩子,难怪你恐怕有对头的人跑来偷听。’“爹和那个客人再入那间书房关起了门,我也吓得连忙跑到妈妈房里躲起来了。”杨洁梅道:“那么他们后来说的话你是没有听见的了,你又怎知道他们和我的爹爹不是仇人”邵湘华道:“就在这天晚上,一件非常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件事情也是令我这一生的命运完全改变的事情!”杨洁梅道:“什么事情”邵湘华咬了咬嘴唇,神色惨然,说道:“当天晚上,有一帮强盗,明火执杖的打进我的家!爹爹和那姓白的客人和他们恶战,我听得那帮强盗有好几个人叫道:原来是白老七,不是那姓杨的。又有人叫道:打虎容易放虎难,一不做二不休,管他是什么人,都干掉吧!又有人道:对,免得他们泄漏了风声,让那姓杨的知道!”杨洁梅心里想道:“这样说来,这帮强盗才是我爹爹的仇家。他们以为爹爹藏在石家,石老伯和那位客人自必是我爹爹的朋友了。”邵湘华继续说道:“当强盗破门面入之时,爹爹就吩咐一个老仆人带我从后门逃走,我们还没有逃出去,那帮强盗就已打进来了。幸好那老仆人拖着我,从屋后的沟渠爬出去。屋后是座松林,我们是从山坡上滚下去的。那帮强盗的呼喝声和兵刃磕击的声音我们还听得见。但我当时慌得很,也只是记得强盗说的这几句话了。”杨洁梅听得紧张之极,问道:“后来怎样,你爹爹——”突然想起,邵湘华的父亲可能就是在这一战中给强盗杀死的,不敢再问下去。邵湘华虎目蕴泪,说道:“以后我就没有再见着爹爹了,但我也不知他是死是生。唉,只怕多半是已遭不幸了。”杨洁梅道:“那么你后来可曾回过家里”邵湘华道:“那老仆人和我躲进松林,极其不幸,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支冷箭,把老仆人也射死了。我伏在山沟里,侥幸没有给强盗发现。“第二天一早,我独自回家,只见好好的家已经给强盗放火烧得变成了一片瓦砾,火头还没有熄灭。地上横七竖八的许多烧焦了的尸体,也不知有没有我的爹爹和那客人在内。“似乎是火发之后曾经有人救火,地上湿漉漉的,房子虽然变成瓦砾,尸体尚未焚化。我数一数,共有九具尸体。我家的仆人连爹爹和客人在内,一共是十三个人,除掉那个老仆是给冷箭射死之外,应该还有三人是逃跑了的。唉,但却不知这三个人之中,有没有我的爹爹了。”杨洁梅听得毛骨悚然,想道:“若果是我,我一定没有他这样大胆,还敢去数有多少具尸体。”当下安慰他道:“吉人天相,令尊说不定还在人间,你们尚有父子团圆之日。”邵湘华道:“但愿如此。唉,不过即使家父尚在人间,他又怎会知道我已经变成了邵湘华,如何找得着我呢这希望只怕也是极为渺茫的了。”杨洁梅道:“天下往往有许多意想不到韵事情,你不要太过伤心,说不定有奇迹出现的。但你后来怎地给人拐卖来到这儿”邵湘华道:“我正在瓦砾场中哭泣,左邻右里想必是给强盗吓得都逃跑了,我一个人哭泣,也没人来理会。“忽然有一个人轻轻拍了我一下,我回转头来,这才发觉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有个人来到了我的背后!”杨洁梅手心里捏着一把汗,问道:“那是什么人”邵湘华道:“就是那个面有刀疤的汉子!”杨洁梅早已知道他是给那汉子拐卖的,但听到这里,还是不禁“啊呀”一声叫了出来。邵湘华说道:“这汉子当时倒是对我颇为和气,他说是我爹爹的朋友,姓周,要找叫他做周大叔。他说要带我到他家里,慢慢再给我打听我爹的消息。我年纪小,见他这个凶恶的相貌,心里是害怕的,但无处投奔,也只好跟他了。“跟了他之后,离开故乡,他的凶相就完全显露了。我不听他的话,他不是打,就是骂。你还记得吗那天在那座古庙里,我只不过问你一句话,他就打我骂我。”杨洁梅道:“记得的,你问我姓什么,我当时可还不敢告诉你呢。后来你我分手之后,他就把你卖到这里吗”邵湘华道:“不,我是现在的这个爹爹从他手上救出来的。”杨洁梅道:“啊,邵老伯知道他是恶人,来救你的吗那么邵老伯想必是你爹爹的朋友了他救了你,有没有拿着那个恶汉,审问他的口供”心里想道:“那恶汉和拐我的人是一伙,若是那恶汉有口供,这就不难找到线索了。”邵湘华道:“不,我现在的爹爹和我的生身之父并不相识。”杨洁梅诧道:“那他何以会救你呢”邵湘华道:“我现在的爹爹当时是个武官,他是虞允文将军的部下。这位虞将军的名字,想必你会知道”杨洁梅道:“就是二十年前,曾经在采石矶大破金兵的那位虞元帅吗我们虽是在北方的穷乡僻壤,也曾听人说过的。”邵湘华道:“我爹在他帐下十多年,升到了记名总兵的职位,当时驻在温州。“那个恶汉把我带到江南,加入了一个匪帮,但这帮恶匪帮不是以抢劫为生的,他们贩卖私盐,兼做人口买卖,各地的拐子常常把拐来的孩子交给他们代为出手,拐我的那个恶汉和这个匪帮的头目似乎是结拜兄弟,我听得他们大哥二哥的叫得好不亲热。“有一天他们带了六七个孩子走路,突然给官兵追捕,头目和拐我的那个恶汉拒捕给官兵杀了,其他的一网被擒。我和那几个孩子给官兵救了出来。“后来我才知道几个孩子都是温州富户人家的孩子,他们拐来,准备勒索的。我爹爹当时是温州的兵备道,接到了事主的投诉,勃然大怒,故而亲自来破案的。“那几个孩子各有父母领去,只有我是没人领的。爹爹就把我带回衙中,要我做他的儿子。”杨洁梅道:“你把你的身世对他说了吗”邵湘华道:“当然说了。爹爹答应帮我查究这件案子。但他也吩咐我不许对人泄漏我的身世。我的妹妹也不知道我不是他的亲哥哥呢!”正是:偶遇竟为同命鸟,飘零身世总怆怀。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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