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怅我知音何处觅 喜他红豆不空抛(1/2)
这是一个黄杨木雕的小盒子,是她小时候自己所做的手工,盒中本来藏有两颗孪生的红豆的,红豆上还有她的指甲痕,是她亲手从枝头摘下来的。红豆本名“相思豆”,但她那时年纪还小,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相思”,只是觉得这两颗连体孪生的红豆好玩,就把它采下,珍藏起来,后来不知怎的连红豆连盒子失了,她也并不怎样放在心上。后来到她出了师门,做了绿林盟主,事务纷繁,人长大了,小时候的玩物也就更加忘了。
直到两年前的一天,笑傲乾坤华谷涵派人送她一个金盒,盒中有三件礼物,其中之一,就是这对孪生的红豆,这才重新勾起她的记忆。
华谷涵所送的那三件礼物,一是她父亲手写的她的生辰八字;一是染有血渍的破市;一是这对红豆。每件礼物,都藏着一个谜,令她当时百思莫得其解。后来她们父女重圆,前面两个谜是已经解了,但最后一个谜依然未解。
她小时候失落的玩物,怎的会到了华谷涵手中,又给华谷涵当作礼物送回来呢她几次与华谷涵见面,都是匆匆分手,未及详谈,这件“小事”也始终未问过他。
蓬莱魔女掏出华谷涵送她的金盒,将那两颗红豆把玩一会,又再放回自己所做的那个黄杨木雕的小盒于中,心道:“红豆我是失而复得,只不知失去了的人,能否重来”想起红豆寄托相思之意,不觉惘然!
“弹剑狂歌过蓟州,空抛红豆意悠悠,高山流水人何处侠骨柔情总惹愁!”难道华谷涵这首诗竟成“诗忏”当真是“红豆空抛”,当真是“总惹愁”么正在蓬莱魔女情思惘惘之际,忽听得一声长笑,远远传来,笑声清亮,顿挫抑扬,若有节拍。蓬莱魔女又惊又喜,道:“爹,这回可找着他了。你听,这不是华谷涵的笑声”话犹未了,只听得又有一缕箫声,俨若从天而降,摇曳生姿,音细而清,“插”入笑声之中,丝毫也不为华谷涵的狂笑所扰乱!
赫连清云本来已是阖上了眼瞻睡觉的,一听箫声,倏地便似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眼中放出喜悦的光芒,说道:“姐姐,你听!这不是武林天骄的箫声”柳元宗道:“赫连姑娘,你别下床,我出去看。”携了女儿,出了客厅,这才一皱眉头,悄声说道:“我以为他们两人是早该谅解了的,怎的却在较量内功难道又失和了”
蓬莱魔女也听出了他们是以萧声笑声较量上乘内功,双方正自不分高下。蓬莱魔女亦是惊疑不定。
忽听得萧声笑声,同一时间,嘎然而止。笑傲乾坤与武林天骄子携着手走进门来,看他们亲热的神情,便似亲兄弟一般,哪里有丝毫敌意几许风波,几番离合,江南湖北,万水千山,又是几番寻觅正以为红豆空抛,却不料侠踪忽现,而且是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她的面前,这刹那间,蓬莱魔女的惊喜可想而知,一时间她也不知说些什么话好她曾衷心盼望过这两个人和好如初,也曾不止一次想象过与他门二人会面的光景,甚至还曾经有过多余的忧虑:“不知他们能否尽消芥蒂而自己周旋在他们二人之间,第一次见面之时,或许也会感到一点尴尬”想不到他们现在忽然来了,来得这样意外,又是这样自然。他们两人脸上的笑容,像是一股清新的风,把蓬莱魔女多余的忧虑吹散了。
笑傲乾坤与武林天骄见着了蓬莱魔女,两人也都是怔了一怔,但蓬菜魔女之来,早已在他们意料之中,是以虽然怔了一怔,却也并不怎么惊诧,一个说道:“啊,清瑶,你来了!”
个说道:“柳姑娘,路上辛苦啦!”两句简简单单的问候说话,却藏着各不相同的复杂感情。笑傲乾坤是第一次亲切地叫她的名字,显示出对她已是完全谅解;武林天骄则改口称她“柳姑娘”,那是愿意自居于朋友的地位了。而他那句对蓬莱魔女的慰问:“路上辛苦啦”,也暗示了他就是那个曾经暗中相助蓬莱魔女脱险之人。
这样的会面比蓬莱魔女所能想象的还要圆满,她本来是个爽朗大方的女中豪杰,既觉察到笑傲乾坤与武林天骄的芥蒂已经消除,她的紧张情绪也就过去了。但在此时,她却无暇再说应酬的套语,紧张的情绪一过,立即便问:“公孙奇这贼子来过没有”
笑傲乾坤诧道:“公孙奇没有时!”
蓬莱魔女道:“那么另外有个驼背老人来过没有”
武林天骄答道:“你说的是神驼太乙吗也没有呀!”
这次是轮到蓬莱魔女诧异了,“那么我的师父呢他到哪儿去了我还以为是公孙奇将他骗走的呢。”
笑傲乾坤道:“丐帮明日一早在首阳山上召开大会。丐帮内定的新帮主风火龙与他帮中的长老联名,送来了拜帖,请公孙前辈务必今晚上山,以便明早参与他们丐帮之会,作他们特邀的贵宾,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用了最隆重的礼节发出邀请,公孙前辈,自是不能拒绝。”
武林天骄接着说道:“公孙前辈是二更上山的,我门送了他一程,归途中看见月色很好,华兄一时兴起,邀我比试内功,想不到你们已经来了。你们倘若来早一个更次,还可以见看你的师父的。”
蓬莱魔女放下了心上的石头,但却也感到有点蹊跷!
柳元宗道:“你们是几时来的”
笑傲乾坤道:“我来了已经三大,檀兄则是昨天才到。”
柳元宗道:“你们见过了风火龙没有”
笑傲乾坤道:“尚未见过。丐帮的首脑人物是在我之前,早已上了首阳山了。他们正在进行召集大会,我是他们帮外之人,按照江湖规矩,须得避嫌,不便上去相访。”
柳元宗沉吟半晌,说道:“这就有点奇怪了,按说丐帮消息灵通,且又是山下山上之隔,丐帮中人也当知道你们是在这山下的采薇村的。为什么他只是邀请公孙隐却不邀请你们”
蓬莱魔女道:“是呀,我也正为此感到踢跷,丐帮的惯例,一向是不邀请外人参加他们本帮的大会的。若说他们这次是为了要推立新帮主,才邀武林同道作为见证,那又不应只邀请我师父一人,你们正在这儿,照理风火龙是应该懂得做做这个顺水人情,连同邀请你们才是。”
要知公孙隐固然是武林前辈,但华、檀二人也是江湖上极负盛名的人物,尤其华谷涵与丐帮更有师门的渊源,丐帮既然破例邀请宾客,这样的两个人正是想请都请不到的人物,如今丐帮却只送来了一个请帖,这岂不是出乎情理之常武林天骄道:“也许因为公孙老前辈是地主的关系。他不邀请我们,我们当然不便与公孙前辈一同去了。”
笑傲乾坤笑道:“我估计你们在这一两天也会到了,乐得留守此处等候你们。”
武林天骄道:“听说我姐姐在光明寺,柳姑娘曾见着她么”蓬莱魔女搔了搔头,笑道:“你瞧我多糊涂,我早应该告诉你了,却只顾着和你们说话。我不但见了你的姐姐,还见了另一个人呢,这人就在这儿,现在正等着你去看她。”
武林天骄怔了一怔,道:“是谁既在这儿,却为何不见出来”蓬莱魔女道:“她受了点伤,你别担心,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不过,也还未能下床,你赶快去看她吧。她在我从前住的那间房子。”
武林天骄猜到了几分,连忙进去。笑傲乾坤不知就里,以为是哪位武林同遭受伤,也想跟去。蓬莱魔女摆了摆手,低声笑道:“别去打扰他们!”
武林天骄走到房门口,轻咳一声,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是谁”武林天骄早猜到了是赫连清云,但此时听得她的病中的声音,仍是不禁又惊又喜。
武林天骄应了一声:“是我。”揭开门帘,便走进去,只见赫连淆云已经坐在床上,面如黄纸,但两只眼睛仍是秋水一般的明亮,放出喜悦的光芒,定着神看他。
武林天骄又是怜惜,又是惭愧,低声说道:“云妹,你受苦了!伤得如何”赫连清云暇角有晶莹的泪珠,说道:“想不到咱们还能在这里会面,我是来找你的,你知道么”喜悦与辛酸交织,化成了一颗颗的泪珠,滴在笑靥如花的脸上。赫连清云第一次向她所喜欢的人倾诉相思,此时此刻,她只想说出心里的活,却忘了自己的伤了。
武林天骄一直不知道这个小师妹暗中恋慕着他,到了采石矾之战那天,方才看出几分,但那时他在失意之余,仍是心如槁木。此刻,他听到了赫连清云真挚的心声,却不能不为她的深情感动了,不知不觉之间,两人的手已经握在一处,武林天骄用衣袖轻轻给她拭去了脸上的泪珠,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云妹,我辜负了你,但愿以后能弥补我的罪过。”
屋外是严寒的雪夜,屋内则是春意融融。在这里是赫连清云与武林天骄的情意绵绵,在那里则是笑傲乾坤与蓬莱魔女的心心相印,满天云雾都在他们相视一笑之中消散了。
他们都有许多话要说,可是万语千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柳元宗忽地笑道:“现在已过了三更,你们也应当走了。”
蓬莱魔女一时不明父亲之意,怔了一怔。柳元宗道:“你不是为了丐帮之事而来的么”
蓬莱魔女霍然一惊,恍然大悟,说道:“哦,不错。丐帮之会明日一早举行,风火龙虽没邀请咱们,咱们也该作个不速之客的,此时是应该走了。”
柳元宗笑道:“不是‘咱们’,只是‘你们’。我还要留在这儿一会,待我再给赫连姑娘看一次病,要是她的病情没有变化,我才能够放心离开。”其实赫连清云早已脱了危险,她有武林天骄看护,也无须柳元宗再加照料的了。柳元宗是有意给笑傲乾坤一个机会,让他陪伴女儿的。
蓬莱魔女双颊微晕,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走一步。爹爹,你可要快些来啊!”
天上飘下鹅毛雪花,两人踏雪而行,身上微感寒意、心中却是暖烘烘的。笑傲乾坤向来狂放,此时他第一次与他所倾心的人单独相处,不知怎的,却感到了局促不安,不知说些什么活好,好不容易才找着一个话题,问道:“清瑶,你是为丐帮之事而来的么这么说你是见过了武士敦与云紫烟的了”
蓬莱魔女道:“不错,我此来一是为了拜见恩师,请恩师亲自处置他那不肖之子;二来也是为了替武士敦洗雪冤情。你是知道武士敦这件冤枉的,可曾告诉了我的师父么不知武士敦可来了没有我是告诉了他我师父的这个住址的。”
笑傲乾坤道:“武士敦未曾来过,但他那件冤情我则已经告诉了你的帅父了。”
蓬莱魔女道:“你们以为风火龙此人如何”
笑傲乾坤道:“以他往日的为人而论,倒还不失‘侠义’二字,但他这次诬陷武士敦,却不能叫人原谅了。看来他是贪图权位,以至利令智昏,故此不惜千方百计,将他师弟驱逐出帮。”
蓬莱魔女道:“我也是这么想。但我师父既然知道这件事情,他怎能坦然接受风火龙的邀请,不起怀疑”
笑做乾坤道:“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这张请帖又是由风火龙与他帮中的几位长老联名发出的。你师父纵然对风火龙有点怀疑,也不能不给丐帮面子。丐帮中人十九是侠义之士,风火龙即使心怀叵测,料想也不敢在大会之中,对你师父有所不利的,这点你倒可放心。”
蓬莱魔女道:“我师父可想为武士敦洗雪冤情”
笑傲乾坤道:“我们是相信武士敦的,但可惜毫无证据,如何可以为他洗雪而且这毕竟是丐帮的内争,外人也不好干预。”
蓬莱魔女道:“倘若这不是内争呢我倒有一点证据。”
笑傲乾坤骇然道:“什么难道风火龙为了篡夺盟主之位,竟不惜勾结敌人你有的是什么证据”蓬莱魔女道:“我有风火龙的师父前丐帮帮主尚昆阳当年的亲笔书信,这封信是由他们帮中的一位长老保存,证明武士敦是奉他之命投入金国御林军中,伺机刺杀金主完颜亮的。这封借由那位长老的弟子带来,意欲在首阳山大会中揭明真相。不料中途遭人截杀,杀他的那个人就是以前金国的国师金超岳。无巧不巧,恰好给我碰上,这封信到了我的手中。”笑傲乾坤大惊道:“有这等事这么说风火龙当真是私通外敌了”蓬莱魔女道:“我也不敢断定。后来我在古庙夜宿,又碰上两个丐帮弟子前来谋夺此信。他们先用迷香,我假作不知偷听他们谈话。其中之一说出是奉风火龙之命,但风火龙却是不许他们杀我的。我是金国所欲得而甘心的钦犯,倘若风火龙确实投了敌人,似乎不应下此禁令”
笑傲乾坤道:“或许这是他良心未曾尽丧之故。但事情还未到水落石出之时,我们也不能过早便下断语。好在你既有这封书信,就可以在丐帮大会中理直气壮地向风火龙质问了。”
蓬莱魔女点头道:“不错,且待到大会再说吧。”两人谈了正事之后,开了话头,笑傲乾坤已减了几分拘束,说话也渐渐流畅了。
蓬莱魔女又与他说了武士敦与云紫烟的故事,此时雪已止了,满地清辉,寒林寂寂,笑傲乾坤若有所感,忽地对蓬莱魔女凝眸一笑。
蓬莱魔女抨然心跳,稍稍避开笑傲乾坤凝视的目光,低声说道:“你笑什么”
笑傲乾坤道:“可笑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你是云紫烟的好友,也不知道你第二天就会来到她家。”
蓬莱魔女道:“要是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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